秦妈妈的脸红了红,从那人手里夺过纸条飞快的跑着走开,虽然有些窘迫,可心中还是为刘玉芝感到高兴,想着姑娘终于苦尽甘来,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没想到刚刚回府却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情,秦妈妈不由得心慌慌起来。

    刘玉芝正呆在窗户下面绣花,就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急急忙忙,紧紧密密,心下吃了一惊,赶紧站了起来,和刚刚好跑进来的秦妈妈打了个照面。

    看着秦妈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刘玉芝拿着绣花绷子的手都不由得抖了起来:“妈妈……莫非是黎公子没有过会试?”她的心蓦然往下沉了沉,没有过会试,那意味着自己还要熬三年,这三年岂是容易捱得过的?她怅然若失的扶着桌子,全身慢慢的冷了下来。

    秦妈妈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扶住刘玉芝:“姑娘,你且坐下!黎公子高中了,还是第二名呢!”

    旁边的金柳与金梅听了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妈妈,那你为何摆出这张脸来,莫说是姑娘,便是我们瞧了也是心慌慌呐!”

    刘玉芝张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了?第二?妈妈你仔细寻到那名字没有?没有看错罢?”

    “准准儿的,没错!是旁人告诉我的,他们只看了下姑娘写的那三个字,便直说黎公子中了,是第二,连榜单都没去找,这事儿错不了!”见刘玉芝脸色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来,秦妈妈有些忧愁,这事情可真是一波三折,自己把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姑娘,还不知道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秦妈妈反手把门关上,皱了眉毛把刘玉芝拖到角落里,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孔说:“姑娘,出大事了!舅夫人派人去柳太傅府提亲了!”

    “去柳太傅府提亲?”刘玉芝懵懵懂懂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秦妈妈用力的拍了下大腿,一脸焦急:“姑娘,她遣了媒婆是去帮她那三姑娘向黎公子提亲的!我方才回来在门口遇着那媒婆了,涂脂抹粉的,手中拿了一张大红帖子进去回话了!”

    似乎耳边打了个炸雷一般,刘玉芝呆住了,半天没有说话,秦妈妈伸手摇了摇她,孰料她便就势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姑娘,姑娘!”金柳和金梅也着急万分,扑了上来,和秦妈妈一起拼命摇着刘玉芝的身子:“姑娘,你别这么着急啊,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刘玉芝的眼睛闭着,置若恍闻,根本不搭理她们。

    金柳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拧得紧紧,站在一旁想了想,俯下身问秦妈妈:“你刚刚是听谁说的呢?”

    “我瞅着那门房与媒婆在说话,见媒婆走了进去以后问了问那门房,他只说府里派了钱媒婆去提亲,也不知亲事成了没有。”秦妈妈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嗐,我都老糊涂了,也没问清楚就回来报信儿!”

    “秦妈妈,你是老人了,经验自然比我们要老到些,若是你都不能替姑娘把好关儿,谁还能做这事?”金柳跪倒了床边,悲伤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玉芝,低低呼唤了一声:“姑娘,这事儿都不知道成没成,你何苦就做出这副样子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刘玉芝眼角就滴下了一颗泪水,眼睛也慢慢张开了,看着围在床头的三个人,她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去打听下,事情到底成了没有?”

    “姑娘,你就放心罢。这个提亲,总要有父母同意的,哪能媒人一上门,柳太傅府就能代黎公子应承下来的?你去过柳府几回,又不是不知道柳老夫人可是一个稳当人儿,定然不会做出糊涂事儿来的。姑娘呀,你就把心搁回肚子里边罢!”金柳见到刘玉芝总算是肯睁开眼睛,悲喜交加,呜呜咽咽的说:“姑娘,若是你不放心,我现儿就去柳府,我去见那黎公子,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们家姑娘这般对他,几乎都要把自己名声都毁了,他却要琵琶别抱!若是他不能怜惜姑娘的这份苦心,姑娘,这种人你不要也罢!”

    听到金柳这话,刘玉芝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金柳,你在说什么呢?他怎么会变心?他上元夜里送我芙蓉手镯的时候说过的话,难道他会忘记?”她伸出手来瞧了瞧,那只粉色的芙蓉手镯闪着淡淡的光芒,温润而柔和。

    刘玉芝举起手腕放在自己面前看了又看,脸色苍白,眼神迷离,似乎在梦游一般:“不,我现在就要去找明媚,叫她带我去找黎玉立,我要当面问清楚他!”

    她的举动把屋子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秦妈妈和金梅赶紧抓住了刘玉芝的手,金柳哭着跪倒在刘玉芝面前:“姑娘,你可别着急,奴婢现儿就去柳太傅府找柳小姐,你放心在这里等着听奴婢的好消息!”

    刘玉芝虚弱的点点头,按着胸口大声咳嗽了下,喉头腥甜,滑滑的一口吐了出来,金柳赶紧站了起来,从腰间拿出帕子捂在她的嘴边,等她吐了这口,擦了擦刘玉芝的嘴角,向她行了个礼儿道:“姑娘,我这就去柳府。”

    “多拿点银子,到门口喊个马车坐过去,快去快回!”刘玉芝指了指梳妆台上一个小匣子,金柳见她的手腕已经瘦得似乎挂不住那枚芙蓉手镯,眼中一热,忍不住就流泪,又害怕刘玉芝见了心里更不舒服,生生忍住了泪珠子,打开那个匣子,取了一两碎银子,匆匆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走到角落里,悄悄打开帕子一开,却是殷红的一朵梅花般印在帕子上,金柳再也无法忍住想哭的念头,泪珠子纷纷儿的掉下来,恣意的流个不停。

    “不行,我得去求柳姑娘来给姑娘看病。”站在那个无人的角落小声哭了个痛快,金柳心中暗自思量,现在也只有柳姑娘能救自家姑娘了,瞧姑娘这模样,若是那黎公子真的不爱惜她,恐怕她也没法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金柳走到角门那里,塞了一角银毫子给那门房,走到街口雇了辆马车,急急忙忙赶到了柳府。拐到柳府角门,那元婆子是认识金柳的,笑着和她打招呼:“今日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们家小姐呢?怎么便不见过来?”

    金柳压着心中的伤心,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我这是替我们家姑娘给柳小姐送信来了,快到三月三,想约着出去踏青呢。”

    元婆子瞧了瞧天上,点着头道:“可不是,眼见着这天色越发的晴了,三月一到,什么花都开了,确实是好踏春的日子。”

    急匆匆的从角门拐了进去,一双脚几乎不沾地,气喘吁吁的跑到沉香阁,明媚刚刚从香兰院那边回来,见着金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很是惊诧:“金柳,你且歇口气儿!究竟出了什么事,见你这般急急忙忙的!”

    金柳眼中含着泪,将那揉成一团的帕子递了过去:“柳小姐,我们家姑娘咯血了!”

    明媚大惊,赶紧将金柳手中的帕子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血迹看起来倒不像有什么病症的,你家姑娘该是为着什么事急怒攻心所致,她究竟所为何事?”

    听着明媚说刘玉芝并未生病,金柳这才放下心来,细细的把今日这事情给明媚说了一遍,明媚听了眉毛皱到了一块:“这也真是巧了!怎么就被秦妈妈捡到了一句话尾儿了呢!今日确实有左府的人来提亲,可黎公子却没有答应,玉芝也该来问问清楚再伤心,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金柳听着明媚的话,眼前一亮:“黎公子没有答应我们舅夫人提的亲事?”

    玉梨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何止只有左家派人过来了!今日来了几拨人,每次都是四五个呢!只不过黎公子已经说了,他现在暂时不议亲事,要一心一意的等着殿试以后再说。你呀。回去让你们家姑娘将一颗心放下来,别东想西想的了。”

    明媚看着金柳那模样,心里一阵发酸,想着那刘玉芝,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却了诸多顾忌,把一缕芳心系在黎玉立身上,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怕已经是以黎玉立为中心了,若是黎玉立与旁的女子订了亲,还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若黎公子殿试也高中了,其余有权有势的人家要与黎公子结亲,他要是答应下来,那我们家姑娘可怎么办才好呢?”金柳开始还笑嘻嘻的听着玉梨的话,等听到后边却只觉得有些不稳当,这会试以后便来了这么多提亲的,殿试中了那还了得!自家姑娘寄居外祖家中,父亲又只是个正五品的同知,还有个纠缠不清的大姨娘,这些东西凑到一块儿来看,自家姑娘肯定比不上那些京城贵女。

    “这个……”明媚也有些犹豫,她也不能拍着胸脯包下来黎玉立就不会变心,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也差不多,谁由能看头人心呢。“既是你们家小姐不放心,那不如你随我去外院问下黎公子,得了他的应诺,我再随你去光禄寺卿府上看望李姑娘。”

    明媚转身吩咐身边几个丫鬟道:“玉梨,你们几个和我去玉瑞堂,总得要块腰牌才能出府。”

    “姑娘,那该如何说?”玉梨有些为难:“总要有个理由才好出去。”

    明媚拿起桌子上那块手帕子,微微一笑:“这不就是个好由头?我就说刘家小姐生了病,她丫鬟来求我了呢,想必祖母也是会答应的。”转身吩咐玉箫与玉笛:“你们帮我梳个涵烟芙蓉髻,配上那套红珊瑚簪子,将那支蝉翼水晶金刚珠花给找出来,然后配套最精致的衣裳出来给我换着。”

    玉箫应了一声便去找衣裳了,玉笛一边帮明媚梳发髻,一边奇怪的问:“姑娘,你素来不喜欢如此隆重,为何去刘小姐外祖父府上要如此打扮?”

    “上回上元夜去左府喊玉芝出来,她几个舅母都是一副小人嘴脸。”明媚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听着素日玉芝说的话儿,她那些舅母都是惯会踩高捧低的,若是我穿得简单朴素上门去,她们更会看轻了玉芝,我得穿得隆重些,能显出富贵气儿才好去压压她们。”

    不一会儿,玉箫与玉笛便将明媚打扮停当了,穿着鹅黄绿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金丝白纹昙花雨丝千水裙,那裙子上绣着的大朵昙花,花蕊皆是由米粒大的碎钻镶嵌,雨丝也是由银线牵着那水晶丝儿由繁复回心纹针法绣上去的,走起路来婷婷袅袅,似乎全身有光彩流动般,一步一闪,熠熠生辉。她头上带着那名贵的红珊瑚发簪,和手上的那红珊瑚手钏配成了一对,加上鬓边那朵薄如蝉翼的珠花,更是流光溢彩,照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姑娘这一打扮,瞧着真是艳艳生辉一般,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玉箫端详了一番,赞叹了一句,众人皆是点头附和,明媚微微一笑:“说这么多没用的话儿!以为我还会相信不成?孰不见邹忌讽齐王纳谏里边说,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于我也?你们是哪一种?”

    玉梨撇了撇嘴:“姑娘不相信也就罢了,还文绉绉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偏了偏头想了下:“我还是选私我也好了!”

    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来,金柳见着这般热闹,也没那么愁苦了,跟着明媚去了玉瑞堂见柳老夫人。柳老夫人正在逗弄着她的孙子,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听着明媚说要去给刘小姐看病,也没有多想,吩咐金花妈妈去取了一块腰牌过来给明媚,然后又让曼青去打点一份礼品出来:“第一次去左府也不能空着手上门,免得说咱们太傅府看不起人。”

    明媚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上回自己与郭庆云去左府喊玉芝出来,两人是空着手上门的,难怪玉芝的舅母一脸的不痛快。

    曼青打点出了一个篮子交给玉梨提着,柳老夫人抬头瞧了明媚一眼,眼睛里头全是一种了解的神色:“你劝劝那刘小姐,不用太急躁,这世上的事情,想不到的多着呢,淡定便好,只要秉着真心,总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柳老夫人这是话里有话,明媚听了便知道柳老夫人估摸已经猜到了玉芝的病因,毕竟这么多媒婆登门造访,自己又与柳老夫人交代过刘玉芝与黎玉立之间的私情,柳老夫人不难猜到刘玉芝的心事。

    金柳站在明媚身边听着柳老夫人的话,心中颇有几分惊奇,柳老夫人这话句句合着自家姑娘的病因,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听起来竟然是句句吻合。

    一群人跟着明媚浩浩荡荡去了外院。二门的婆子见着柳老夫人的腰牌,也没说多话,将身子让开,把那二门留了道空隙出来。

    来到书房,那小厮松青远远的便见着了明媚一行人,赶紧迎了过来:“十小姐,是来找谁的?”觑着明媚穿得如此华贵,心中推测不知道究竟十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黎公子可在?”明媚也有几分担心,听柳明卿说过,黎玉立不是在书房看书便是去了书院会文,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呢。这话音刚落,就听走廊那头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声,黎玉立已经站了出来,朝着明媚行了一礼:“柳小姐,找我何事?”

    金柳在看着黎玉立走了出来,实在想冲到他面前去问问情况,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明媚都还没开口说话,只能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了他,似乎要冒出火来。

    明媚看着黎玉立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想着他今日上午在香兰院表过的态,心中暗道刘玉芝还是过分操心了,黎玉立根本没想到她会因此病倒了罢:“我现在要去光禄寺卿府上看望刘小姐,听说她病得正厉害。”

    黎玉立听到“刘小姐”这几个字,已经是紧张了起来,再听到“病得正厉害”,不由得心都提了起来,望着明媚的脸孔,他急急忙忙的问:“玉芝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病了的?厉害吗?”

    “原来黎公子还记得我们家姑娘,我还以为黎公子和京城千金喜结良缘,早就把我们姑娘忘到脑子后边去了呢。”金柳听着黎玉立说话,已是按捺不住,从玉梨身后冲了出来,喘了喘气,一双瞪着黎玉立不肯放松半分。

    “金柳,你在说什么话呢?”黎玉立听到这些话简直是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和京城千金喜结良缘了?”

    “今日我们舅夫人遣媒婆来柳府提亲了,难道你不知道?”金柳看着黎玉立那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原来黎公子却是不知道左府遣媒婆的事情。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情!”黎玉立恍然大悟道:“今日是有好几家人家来提亲,我都一一拒绝了。”看了看金柳那气呼呼的脸,黎玉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一热,对着金柳和颜悦色的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黎玉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不会不算数,只等殿试以后,我会亲自遣人去光禄寺卿府上提亲。”

    “光禄寺府上?”金柳慌得直摇手:“那舅夫人鬼精鬼灵的,忒会算计,若是你向光禄寺府上求亲,我还怕她会把自己姑娘的庚帖给你,到时候合了八字,换了婚书,想反悔都没法子了。”

    明媚惊奇的看了看金柳,没想到这个丫鬟倒是个细心的,想得如此周到,防范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细细想来,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古时的人最讲求信誉,双方合了庚帖以后,想反悔便没得用了,真还不能排除玉芝舅母使这一招的可能性。

    “那我该去哪里提亲呢?”黎玉立也愁了起来,现在刘玉芝住在外祖父府上,云州这般遥远,按理就该派人去她外祖父家提亲,可听金柳这么一说,他也犹豫了,若是刘玉芝那舅母真的如此黑心,自己拿错了婚书也无话可说。

    明媚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黎公子,你真是读书读糊涂了!殿试以后你尽可以去求我祖母,将你与玉芝的事情向她禀明,托她修书一封给玉芝的母亲说妥这婚事,然后你再请你母亲去李同知府上求娶便是。有我祖母在中间作保,相信玉芝的母亲也不会嫌弃你们家里贫穷,自然会答应下来,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只不过这样做,便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金柳在旁边听着,一迭声的拍手叫好:“就这样罢,柳姑娘这个法子真不错!”

    黎玉立在旁边听了也连连点头,对着金柳说:“你去告诉你家姑娘,好好将养身子,可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不是那样的人,定不会负她。”

    明媚看了看黎玉立,心中感叹这对情人的不容易,上前一步对着黎玉立说:“黎公子,不如你现在便写下一封信,交了给我带给玉芝去。我们说千句万句,也比不上你的只言片语,就怕她以为我们哄着她,不愿相信,所以你还是写个字儿,她见了也会安心了。”

    金柳心里也点头称是,这口说无凭,再说千句万句好话,到时候反悔了又去哪里寻?只有拿了黎玉立的信笺,这样比较靠实,毕竟立字为据,若万一黎玉立反悔了,自家姑娘还能拿着这信来质问他呢。

    黎玉立听了明媚的话,也没再说旁的话,走到书桌旁游龙走蛇般写了一页信笺,细心的吹干了墨迹,然后把信套在一个封皮里边交给明媚:“有劳柳小姐了。”

    明媚接了过来放到了袖袋里边,朝黎玉立点了点头:“黎公子,你好些温书,虽说会试高中,但殿试还得努力,莫要忘记玉芝还在盼望着你金榜题名的消息。”

    看了看眼前一群女子,皆是目光关切,黎玉立心头一热,用力点点头:“柳小姐,你帮我告诉玉芝,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明媚侧脸想了想,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色来:“黎公子,过几日便是三月三,我们府里头该会出去踏春,不如你一道儿过去罢。今日我去左府约了玉芝,到时候你们便能见上一面了,也好让她稳稳心。”

    黎玉立听着眼中也露出了惊喜:“这样可行否?我能与玉芝再见一面?”

    三月三在大陈也算是一个约定成俗的节日,这个时候正是百花齐放春光无限,最是适合外出欣赏风景。明媚问过曼青,她说每年三月三,柳老夫人都会带着女眷们外出,在园子里拘着久了,到外头走走自然会觉得心里头舒服一些。

    “不仅仅是咱们柳府,京城里各府都会外出踏青呢。”曼青温婉的笑了笑,双眼闪闪儿的发亮:“京城差不多是分了区域的,金水河畔那一块,基本上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家才能过去,一般百姓是去不了的。因着那边风景好不说,还有不少的公子小姐们会结伴游玩,若是被人撞见了,少不得会被说了闲话去呢。”

    原来这踏青还有相亲这一功能,明媚那时候听着只觉好笑,现在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不如安排刘玉芝与黎玉立在那日见见面,也好稳住两人的心。

    “自然可以,黎公子,你且安心温习功课,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明媚朝黎玉立笑了笑,带着一群丫鬟,衣袂联翩的去了,屋子里立刻空荡荡的,黎玉立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鼻尖下边还有淡淡的香味缭绕,可面前却不见了人影,刚刚的情景仿佛在做梦般,那样的不真实。

    光禄寺卿府与柳府隔了四条街,官员的府邸和他们的级别也是有关系的,越是官阶高,住处就越靠近皇宫,像刘玉芝的外祖父这种正四品的闲职,就只能住在外围地带了。明媚挑了柳府最大的马车,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坐了上去,车夫问清楚地方,一甩马鞭,马车便辘辘的往前走了去。

    “大舅老爷去年升了詹事府的少詹事,听说才大半年便狠狠的赚了一笔银两,现在正谋划着把府邸望前挪一挪,只是老太爷不同意。”金柳现在心情已经大好,坐在明媚身边打起软帘的一角往外看。

    “左府的老太爷为何不同意?”玉梨奇怪的问:“难道他不想住得热闹些?现在你们住的这个地方,也忒偏了些!”

    “嗐,你是不知道了……”金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话尾里有说不出的讥诮:“大舅老爷让老太爷拿一半的银子,他和二舅老爷凑齐那一半,然后合着去买一座新宅子,可我们老太爷怎么拿得出手?二舅老爷也在清水衙门,还是从四品的官儿,更没钱了,这事儿起头的时候闹得乱哄哄的,最后一丝响声都没有,就这样泡汤了。

    詹事府专管宫里的内务供给,倒也是个肥缺,明媚曾听说过,御膳房采购的鸡蛋都是一两银子一个,可这些物资审批都要经詹事府过手,这一两银子里说不定就有半两得孝敬了詹事府的老爷们,否则只能眼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写在账面上,却飞不到手里来。

    听着金柳这般说,明媚微微一笑:“你们那个大舅老爷恐怕是想自己搬出去开府罢?”

    金柳把软帘放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明媚,惊奇的说:“柳姑娘真是水晶玻璃心肝人儿!我都没说这里头的古怪,你倒是全猜着了!大舅老爷自从得了少詹事这个官儿,就神气了不少,老太爷说他几句,也敢高声回话了。而且有时候来了人拜府,少不得要送份礼儿给老太爷老夫人,舅夫人就在旁边嘀咕,肉痛那些礼单上的东西都充了公中,所以一味撺掇着大舅老爷去买个宅子,出府单过,可毕竟不敢惹了老太爷,万一被御史知道,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恐怕头顶乌纱都保不住,所以一直不敢动弹,只是舅夫人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其实这件事情,任凭谁去看,都会有这个结论。一个大家庭里,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开支,儿子们的收益大半要上交,大儿子赚得多,二儿子赚得少,还有个不赚钱的老爹,也难怪大儿子和大儿媳心心念念想搬出去住。只是他们打的主意也忒精明了些,拿着银子的事情做文章,只希望老爹和弟弟知难而退,让他们一家人搬出去住,结果偏偏这位老爹是个执古的人,就是不肯松口,于是这一家人还是维持原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京城的街道甚是繁华,到处都是人,马车走得很慢,四条街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左府门前,玉梨玉箫和金柳先下了车,打起马车软帘,扶出了明媚,刚刚出了马车,强烈的阳光便照射了进来,让她很不适应,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左府正门的门房正咧着一口大黄牙在望着街道外头,忽然间着来了辆精致马车,不由得看直了眼睛,不说拉车的马匹,单看那车厢就够让人开眼的。云锦抽纱绣,镶嵌着金丝银线,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耀得人的眼睛都花了,四角还垂着水晶璎珞,风一吹便叮当作响,仿佛有人在弹琴一般悦耳。

    那门房心中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谁家能坐这般豪奢的马车,又怎么会来拜望自己老爷夫人,这时就见车上扶出一位美貌小姐,那穿着打扮,那气度神情,全不是他素日看见过的。

    就见那小姐身边的妈妈走了上来,递过一张拜帖,上面稳稳的放着一枚银角子:“柳太傅府十小姐来拜望左府老夫人,烦请小哥通报下。”

    门房一只手溜过去收拢了那枚银角子,一只手接过拜帖,躬着腰道:“请妈妈扶小姐到台阶上歇息着,我这就进去通报。”说完转背就跑了进去,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滴,一边暗自骂自己为何没胆子仔细打量下柳府那位美貌小姐。

    左老夫人得了这个拜帖倒也没怎么吃惊,上回那位柳家十小姐便已经来过了,看起来是来找玉芝这丫头的。

    坐在她下首的左大夫人笑嘻嘻道:“母亲,合着那位柳小姐该是来看外甥女的,可这柳太傅府怎么就家规如此松弛,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来府上了。上元节不是来过的?隔着现在不过一个多月呢,这来往也太勤密了些。”

    左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一个多月不见面了,再见见又能如何?快些将柳小姐请了进来!”

    当下吩咐管事妈妈赶紧去迎了明媚进来,一面又吩咐着把大堂收掇下,摆上家中最好的果子,沏上最好的香茶。

    大堂这边还在忙个不歇,就听到环佩叮当,一群丫鬟婆子拥簇了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走到跟前,她深施一礼:“明媚给左老夫人请安!”

    柳府诸人全部把视线投到了明媚身上,上回她与郭庆云来去匆匆,又是晚上,灯烛昏暗,没有看得太清楚,今日可得仔细瞧瞧。

    左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就见这位柳府的十小姐亭亭玉立,身量虽不高,但却非常匀称,腰肢纤细,鹅蛋脸儿,柳眉如黛,杏眼粉腮,小巧的嘴唇挂着微微的笑容,这么多人打量着她,但她仍然从容淡定,一点儿也不露羞涩的神色。

    左大夫人一双眼睛睁得溜溜圆,瞧着明媚的穿着打扮只是眼馋,心里暗自喟叹,果然是柳太傅府嫡出的女儿,随随便便穿着什么出来都显得贵气逼人,那些钗环首饰,件件皆是精品,身上的衣裳都是少见的华美。难怪柳老夫人出手送的七宝玲珑簪与那老玉镯子这般值钱,原来还惊奇着柳府为何这般看重玉芝,没想到这些东西在她们府里也不过是一般般的饰品罢了。

    人比人,气死人。左大夫人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自家的几个女儿也是鲜花儿般的年纪,可偏偏却没得福气这般穿戴,左大夫人瞧着明媚,眼睛里头都放出了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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