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太医好奇的拿了过来,两人凑到一起把那张方子看了下,心里惧是一惊,这方子上边写的是病因,分析异常准确,一语中的,方子里配药皆是一些寻常物事,但仔细思考来却发现件件是对症而下的药物,只是这些药物开的分量都不重,服用了下去却好像只是隔靴搔痒一般,实则没有太大效果。

    两人看了,一则感叹人不可貌相,二则却奇怪明媚的用意,两人点头赞好把方子交给绣容姑姑:“柳小姐果然医技如神。”

    绣容姑姑听了心中欢喜,赶紧拿了方子走出去。王太医与李太医互相看了看,眼中颇有几分犹豫的神色,两人慢慢走到明媚桌子这边来:“柳小姐,咱们来说说皇上的病。”

    站在一旁的宫女赶紧奉上几杯茶,三个茶盏腾腾的冒着热气,三个人的脸在这热气后边,仿佛模糊成了一片。

    那王太医把手指伸进茶盅里,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边写下一个字:乔,抬头看了看明媚,眼中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明媚心里顿时雪亮,看起来这两位太医也已经被乔皇后威胁过了,他们不能把皇上的病治好,难怪看着徐熙这病如此严重,原来是太医也没有尽心医治。

    王太医和李太医都紧张的看着明媚,见她点点头,伸手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不能治?李太医看着,也接着写了三个字:不可治。王太医不甘示弱的也写了三个字:治不好。三人就像比赛似的写了一排字,三人的脸色都很阴俋,坐在那里,和泥塑木偶般,想着那种可能的危险,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桌子上的字迹慢慢模糊了,上边水淋淋的一片,明媚望着王太医与李太医,三个人脸上都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当自己做的事情违背了自己的初衷时,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悲凉。

    秀梅领着明媚回到碧水阁时,夜色已经沉沉的上来了。

    碧水阁里一片安静祥和,那里有一种明媚叫不出名字来的树,这个时节竟然还开着花,一朵朵米粒大的银白色花朵攒在一起,形成一个花锤,沉甸甸的点缀在绿色的树叶里,在这月夜里,甜甜的芬芳送出去很远,让人闻了心醉神迷。

    明媚正在树下倘佯,欣赏着那娇艳的花朵,就听门口轮值的宫女细声说:“太子殿下安好。”

    略微一愣神,明媚才醒悟过来,这个太子殿下便是原来的三皇子徐炆玔了。眼波一转,便见一身紫色衣裳的徐炆玔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明媚看着那个漫漫走过来的人,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一张脸没有任何变化,可她总觉得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了些变化。

    “十小姐不必多礼。”徐炆玔望着站在面前的明媚,心里有一种怜惜的感觉。方才乔皇后找了他过去,和他谈起十小姐给父皇治病的事情,母后的话里话外都有一种让人听了胆颤心惊的狠毒,如果十小姐把父皇的病治得略有起色,她便会叫人下手杀掉她。

    徐炆玔听得心惊,这怎么可以!他还幻想着娶十小姐为妻,到时候立她为后,为什么母后就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呢?和母后争执了一阵没有用处,他心中气闷,到处乱转了一阵,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这碧水阁。

    见着碧水阁门口的大红宫灯,不由自主的,他跨步进来,看见明媚站在那一排花树之下,巧笑嫣然,身上似乎笼罩着云雾般,朦朦胧胧,让人看得不甚清楚,但又吸引着他走上前去,一亲芳泽。

    “太子殿下,夜色已深,为何还没有歇息呢?明日还要起早上朝,应该注意身体。”明媚很委婉的下着逐客令,可惜徐炆玔却完全弄反了她的意思,只觉得明媚这话异常温柔,能如此为自己身子着想,好一个贴心的人儿。

    “十小姐,我是来提醒你的,此番进宫,万分凶险,父皇的病……”他犹豫了下,看了看明媚,一时语塞,实在不好说出“你不要把父皇治好了这句话”来。

    “谢谢太子殿下关心,明媚知道该怎么做。”明媚微微颌首:“夜色已深,若是太子殿下没有旁的事情就回去罢,恕明媚失陪了。”

    “媚儿!”见明媚转身欲往屋子里边走,徐炆玔心里一阵紧张,那个埋在心里很久的昵称脱口而出,明媚听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是哪里不对劲呢,怎么听他喊自己媚儿竟然有些反胃呢?

    “你是真要嫁给景炫吗?”徐炆玔在后边着急的问:“媚儿,你不要答应他。你知道吗,在云州那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了你,我想娶你,等我登上皇位便封你为皇后,你不能答应景炫。”

    明媚猛的转身过来,直视徐炆玔:“太子殿下,你抢自己表弟的未婚妻,这不太好罢?”

    徐炆玔一步走上前来拉住明媚的手:“媚儿,在别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仔细考虑过了,我知道你是嫌弃我有了正妃侧妃,觉得我不够专情。我可以为了你改变一切,只要你愿意嫁我,只要你点头同意,我便可以对正妃侧妃一屑不顾,虽有后宫三千,却只独宠你一个。”

    用力的把手抽了回来,明媚冷冷的看着徐炆玔道:“对不起,太子殿下,我不会答应你,我心里只有乔景铉,我只会嫁给他,不会嫁给旁人。”

    听了这话,徐炆玔很茫然:“媚儿,为什么?难道是你先遇到他?若是你先遇上我,你会不会也只钟情于我一个人?”

    明媚唇边展开一丝淡淡的笑容,映着那月色,显得格外妩媚:“我想,感情这事情是讲求缘分的,既然我和你无缘,那便不必强求。不要来问我是不是是他比你更早遇上我的问题,他比你更早见到我,便是上天安排好我们会是这样的。”看了看徐炆玔那怅然若失的神色,明媚缓缓说道:“缘分是求不来的,是五百年前便已经结在三生石旁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有配得上这身份的玲珑郡主为您的正妃,我只是蒲柳弱质,不堪匹配。”

    “不,你配得上,没有谁比你更配得上的。”徐炆玔绝望的看着明媚微笑着的脸:“你是嫌弃我已经有正妃和侧妃了,对不对?”

    “你有没有正妃和侧妃,你有多少妃子,都和我没有关系,太子殿下。”明媚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能与徐炆玔说得通,为何他总纠结着不肯放手?自己还要怎么样说他才明白?

    看着徐炆玔一脸惆怅的神色,明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便该为我的幸福着想,是要希望我和乔景炫恩爱美满,而不是像你方才所说的,要把我们拆散。如果你那样做了,太子殿下,”明媚脸上露出了冷冷的表情:“我便是自尽也不会答应嫁给你的。”

    徐炆玔沮丧的看了看明媚,她站在那里,树上的花朵坠落了下来,落了她一身,肩头点缀着点点金黄,看起来是那般俏丽,眉眼之间有着坚定的神色,仿佛自己太子的身份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

    “十小姐,你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儿,我只是希望你能嫁给我,并没有想迫你去自尽。”徐炆玔有些慌张,一想到明媚有可能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决定了,我也不会逼你放弃景炫,你别太在意,好生歇息去罢。”

    明媚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向他行了一个礼儿:“谢谢太子殿下谅解。”

    姗姗而去的身影让徐炆玔好一阵失神,或者从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对她如此关注,因为他从小就知自己是绝没有办法去掌握自己的未来。他的未来是由很多人一起设计好的,母后,舅父,姑父,皇祖母,其实,躺在床上的父皇也在设计他的另一种人生,只是他的设计和母后祖母设计的不同,所以他就躺在了阔大的龙床上,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没有活着的意义。

    “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如果我不是有对江山的追求,我会像景炫那样,不顾一切的去喜欢你,可我的生活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办法放弃掉那些,也就没有资格拥有你。”徐炆玔喃喃自语道:“我错了,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我不能拥有你。”

    一想到曾经还想过龌龊的主意,想去破坏乔景铉和明媚的亲事,徐炆玔心里不由得惭愧起来。就像十小姐方才说的,喜欢她,便该祝愿她生活美满,自己是该放手了,想到这里,徐炆玔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背着手走回了自己的漱玉宫。

    院子里静悄悄的,西边和东边的屋子里都亮着灯,柳侧妃和魏侧妃都在盼望着自己进她们屋子去?再看看正中间,薛正妃的屋子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己过去,还是像自己一样,因为坚持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而用这黑灯的屋子做伪装呢?

    他与薛玲珑,两人其实是一样的可怜人。

    他喜欢明媚而不能娶她,薛玲珑喜欢的是乔景铉却被迫嫁了他,他们两人的遭遇何其相似,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该不该去安慰安慰她?玲珑可是自己的表妹,两人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算起来该是至亲的人了,自己这些日子将她扔在旁边,不闻不问的,也真是委屈了她。

    徐炆玔犹豫了一下,背着手在身后,大踏步走向中间那屋子,西边和东边廊柱后隐藏的宫女纷纷退回了自己的厢房,向主子报告道:“太子殿下去了薛正妃屋子!”

    柳明欣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怀孕四个月,了她的害喜反应特别严重,每天都在狂吐,吃不进东西,还有些头晕,也没法子侍寝,她自己也很识趣,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争风吃醋,派宫女出去也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去了薛正妃屋子里边?”柳明欣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捧着暖手的小手炉儿,绒绒的狐狸毛边将她的手藏了起来:“他们终于要圆房了?”一边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那厚厚的嘴唇咧开,嘴显得更大了些。

    魏侧妃听着浅风来报这件事情,牙齿咬了咬嘴唇,眉头挑起,十分讶异:“太子殿下怎么会去薛正妃那里?他们之间不是关系很不搭调的吗?”

    浅风垂手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太子殿下去了中间那进屋子。”

    魏侧妃喃喃道:“若是薛正妃得宠,那我这处境便更糟糕了,得想个什么法子才是。”虽然柳明欣有孕在身,可太子殿下仿佛也没有多来她屋子几趟,从成亲到现在,徐炆玔歇在东边的次数,伸出两只手都能数得出来。魏正妃摸了摸肚子,那处还是平平整整的,没有半分隆起的迹象,心中不免有些烦恼。

    “娘娘,你……”浅风犹豫着说道:“夜已经深了。”

    “既然太子殿下不过来,那就把灯熄了,歇息罢。”魏侧妃有几分没精打采,摆了摆手:“是该歇息的时候了。”

    “扑哧”一声,那灯火摇了两下,终于熄灭,一点点残存的火星挣扎了下,也慢慢的由暗暗的红色转成灰烬,屋子里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徐炆玔走到正屋的门边,便见廊柱后边转出一个宫女,向他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安好。”徐炆玔被这出其不意钻出来的宫女吓了一跳,呵斥道:“为何这般深夜,你还在这里鬼鬼祟祟!可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可怜兮兮的说:“太子殿下明鉴,是薛正妃派奴婢在这里看太子殿下有没有回来的!”

    听到这话,徐炆玔觉得不可置信:“你在说谎吗?薛正妃屋子里都没有灯了,她还会派你在这里看我回宫没有?”

    “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说谎,每天晚上奴婢要禀报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宫来的,薛正妃才会去歇息,她已经习惯了每晚不点灯在黑暗里边坐着一个人想问题。”那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答:“奴婢真没有说谎,太子殿下若是不相信,便可以进去看看,薛正妃定然是坐在窗户边上等着奴婢进去回话的!”

    将信将疑,徐炆玔叫那宫女起来,推开正屋的门,点了一盏绣球灯,带着他走进了内室,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门,正托腮冥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紫玉,太子殿下可回来了?”徐炆玔挥了挥手,示意那宫女退下,自己走了过去,把一双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表妹,你每晚都这样在等我回来吗?既然想我,为何不派人喊我来你屋子?”

    薛正妃听到徐炆玔的声音,猛的一惊,却没有回过头来:“表哥,我知道原先我任性,让你难堪了,怎么又有脸喊你来我这里?只能暗地里看着表哥的身影罢了。”说到这里,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徐炆玔的手背上。

    徐炆玔摸了摸她鬓边秀发,低下头来轻声对她说:“表妹,以前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们都做错了,以后我们就按照祖母和母后所希望的,做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夫妻罢。”

    薛正妃惊喜的转了过来,一双明眸里有着惊喜,她伸出手摸上了徐炆玔的脸道:“表哥,你原谅玲珑了?”

    徐炆玔把嘴贴上了她的柔荑,那温暖的体温让他心里一阵恍惚,若这双手是媚儿的——不,不能再想她,不能再想,她是属于表弟的,今生和自己无缘。他俯下身去,亲上了薛正妃的唇:“表妹,我们歇息罢。”

    薛正妃有一丝慌乱,没有想到圆房的这一天终于盼到了,她羞涩的缩在椅子上,感触到徐炆玔那柔软的唇覆上了自己的,一丝颤栗从心底升起,传到了四肢五骸,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和温暖。

    徐炆玔见薛正妃对于这男女之事十分的生疏,一把抱了她起来,把她送到了那张阔大的床上,他做了薛正妃的老师,教她亲吻,教她如何爱抚对方,直到最后一刻,在薛正妃全身灼热的时候,他一鼓作气的霸占了她的身体。

    薛正妃望了望身边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的徐炆玔,看了看他的眉毛和紧闭的双眼,她身边的人本来应该是他的,可是阴差阳错,她却成为了表哥的妻子。她为他守身,不惜激怒表哥达到保持自己童贞的目的,可他回来以后对自己竟然不屑一顾!她好恨,恨自己的痴心,也恨他的无心。为了惩罚他,让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后果,她必须要奉承好表哥,在枕头上吹几句风,让表哥讨厌他,想着法子捉了他的错处把他贬斥到遥远的荒地去,一辈子也别想过好日子。

    用手轻轻抚摸着徐炆玔的眉毛,薛正妃满意的一笑,没有想到这夫妻生活竟是如此快乐,她为何傻乎乎的错过了这么多的晚上,从今晚起,表哥就该彻底属于自己,什么柳侧妃魏侧妃的,边都别想挨到!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薛正妃也沉沉的睡去,那盏搁在窗台上的绣球灯一直亮着,油烧尽了,最后“扑”的一声熄灭,屋子里漆黑一片。

    第二日早上,薛正妃醒来的时候,发现阳光早已照射进了屋子,徐炆玔已经不在身边,想必是上朝去了。宫女们走了进来,向她道贺:“主子大喜!”她想到昨晚那场颠鸾倒凤,脸上一红,吩咐小寒打赏了她们,然后叫人来服侍自己起床。

    床单上有一小滩殷红的血迹,有姑姑过来,把那床单掀了起来,团成一团抱了出去,紫玉笑眯眯的给她换上了衣裳。薛正妃摸了摸肚子道:“紫玉,你说这里面会不会就有一个娃娃了?”

    紫玉笑着回答:“主子,你也忒性急了些,柳侧妃不是说有将四个月的身子了吗?可还没看出一点影子来呢!再等等罢!”

    一提到柳侧妃,薛正妃的眉头便皱了皱:“真不甘心,到时候她的孩子要占了长子这个名分儿!”镜子里那美人的脸,因为这皱眉便显得有了些狰狞。

    “她的儿子占个长字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主子您瞧瞧,大皇子和二皇子,谁都没有被立为太子,还不是都是庶出的,您的才是嫡长子呢!再说了,保不定那柳侧妃肚子里头是个女娃呢!”紫玉赶紧开导着薛正妃,她是薛玲珑的陪嫁,从公主府带进宫的,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生怕她起了什么念头,想办法去害柳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万一被发现了,顶罪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宫人!

    “你说的倒也是。”陆明珠点了点头:“说不定她生的是个女娃呢,我又何必如此费神!紫玉,扶我出去走走!”

    紫玉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答应着,扶住薛正妃的手,陪着她走了出去。

    平日薛正妃可是最不喜欢一早便走出去的,因为院子里总能遇到魏侧妃或者是柳侧妃在遛弯儿,她看见那两道身影就心中不喜,因为徐炆玔从不进她的屋子。可现在不同了,她总算是实至名归的薛正妃了,也该出去转转,让她们堵心了。

    在外边溜了一圈,半个人影子都不见,东边和西边屋子的门没有开,院子里静悄悄的。

    薛正妃站在那里挺纳闷,今儿的人都去了哪里?想找个碴子都没有见着人,这心里的一口气没法子出。转头吩咐身边的姑姑:“你们去通知柳侧妃和魏侧妃,速速起床来陪我用早膳。”

    两个姑姑面面相觑,知道这位爱折腾的主子想找人碴子了,可又没办法阻止,只能向身后的宫女使了个脸色,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句,分别去了东边和西边屋子传话。

    听说陆正妃有请,魏侧妃轻轻一笑,米粒大的牙齿在朝阳照射下发出洁白的光:“我还想要找个机会让这位薛正妃惹点事情呢,她就这般知道我的心事似的,马上就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得仔细想想,怎么才能祸水东引,把这水送到西边屋子去。”

    想了又想,她的眉头慢慢舒展,笑嘻嘻的对浅风说:“娘娘如此客气,还请我用早膳,可不能白费了她的一片心,我们走罢,别让娘娘等久了。”

    浅风看着自家小姐那副模样,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法子,夸着魏侧妃道:“小姐,你如此足智多谋,若是生成个男子,该是有经世之才了!”

    魏侧妃摇摇手道:“我这算什么?不过是在大宅子里边呆久了,见惯了这些事儿,所以便能顺手拈来而已,可怜那柳侧妃,也是大宅子里出来的,怎么就偏偏没有得一点体会。”感叹了一番,主仆二人便匆匆往正殿而去。

    来到正屋,薛正妃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间主座上,脸上挂着一种看似亲切的笑容,魏侧妃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挺古怪,向她行了一礼:“娘娘安好。”

    薛正妃朝她一点头:“你来了,坐罢。”

    就见一个宫人托了一个盘子过来,上边有一个小银碗,里边盛的是粥,旁边一碟金丝烧麦配和虾仁汤,配了四样小吃:酒糟鹅掌、百味鸭胗,凉拌海蜇皮,蘸酱芝麻酥。那托盘放了下来,魏侧妃只觉一种馥郁的香味直冲鼻孔,不由得赞了一声:“这粥闻着这么香,是什么料儿的?”

    薛正妃得意的一点头:“都说蟹黄是最最补身子的,味道又好,我叮嘱厨子弄了些蟹黄粉来。都说九母十公,这螃蟹可得九月尝母蟹,蟹黄最足。这些蟹黄粉是在九月里的时候,寻了肥美的母蟹来,专将那蟹黄抠出来,其余部分都撇开不要,将那蟹黄好好淘澄了,洗净晒干收到坛子里头,用水养着,等着要吃的时候便取出来。今日我特地让他们做了这蟹黄粥,咱们几人来尝个鲜。”

    魏侧妃看了看这些早膳,倒也丰盛,心里知道这薛正妃确实是心里欢喜,怎么说,昨夜也和太子殿下圆房了不是?心里压着那种酸意,向薛正妃陪着笑脸道:“看来我今日竟是有口福了。原来娘娘有这么多好东西,素日里都是一个人躲起来吃不成?不行,以后我得每日来蹭早膳才是。”

    薛正妃喜气洋洋,也没听出魏侧妃里调侃她小气的意思,点点头道:“我这里的吃穿用度,自然与你们侧妃是不同的,若是高兴,我自会喊你们一起来用膳。”看了看右边空着的那张椅子,她的眉毛皱到了一块:“柳侧妃怎么还没有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风压倒东风

    屋子里边立即一片沉默薛正妃恨恨的盯着那张空置的那张椅子,脸上全是怒意。魏侧妃嘴角微微一抿,拿起小匙来舀了些蟹黄粥放到嘴里慢慢的品尝起来。

    柳侧妃的心性她可是摸透了,肯定是持宠而骄,不愿到薛正妃这边来受气,自然会找借口推脱,可这薛正妃却偏偏要与她较劲。魏侧妃望着碗中的蟹黄粥,上边有一颗颗黄色的蟹黄浮在里边,暗自笑了笑,她倒要看看,今日会有什么结局,或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方才那个去通知柳侧妃与魏侧妃的姑姑正站在旁边,听到薛正妃问起柳侧妃,不由得支吾起来,手握着帕子搭在前边,脸皮涨得通红。

    薛正妃狐疑的看了一眼,欢乐的心情顿时消了几分:“怎么了?柳侧妃怎么还未到?你传话可说清楚了?”

    那姑姑低头回话说:“回主子话,柳侧妃说她身子沉重,还想睡上一会,请主子自己用早膳便是。”

    听到这回禀,薛正妃心里便有气,好你个柳明欣,借着有了孩子当挡箭牌,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现在母凭子贵,秦太后与乔皇后都派了姑姑守在西北屋子里头,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等自己也怀上了孩子,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双手握得紧紧,脸上却不露出半分表情来,薛正妃淡淡的说:“既是如此,那就不必等她了。”看了看恭恭敬敬低头坐在一旁的魏侧妃,心里想,这个魏侧妃倒还是个识趣的,知道要来奉承自己,不免又得意了几分。

    魏侧妃本来还想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薛正妃竟轻轻巧巧将她放过了,甚是可惜。见薛正妃拿起金匙到碗中去舀蟹黄粥,魏侧妃眉头皱了皱,心里想着,怎么样也该让柳明欣吃点苦头才是。她一个人独宠漱玉宫,即便自己有了身子,还霸占着三殿下不让他去别处歇息,等着三殿下登基,这后宫还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眼睛转了转,落到了面前的这蟹黄粥上,心里忽然便有了一条妙计。

    有了身子的妇人最忌寒凉,若是多吃螃蟹还会小产,这蟹黄正是螃蟹寒凉之性最集中之处,今日柳明欣若是被薛正妃拖了过来用这蟹黄粥,自然会吃些苦头,即算是吃得少能保住孩子,也会腹泻肚子绞痛。

    无论如何,也该让柳明欣尝尝这蟹黄粥才行。若是能煽动了薛正妃将这蟹黄粥送过去让柳明欣尝,那可是一箭双雕的法子。柳明欣身子会吃苦,喝得多了还会小产,而这粥是薛正妃准备的,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她也跑不掉,自己尽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看了看薛正妃那不悦的脸色,魏侧妃心声一计,笑着对薛正妃说:“既然柳侧妃身子懈怠,不想起床,为何不叫人把这早膳送去西厢,这样也可以表示娘娘对她的关心,同时也叫她沾点娘娘的福分。”

    薛正妃的手一顿,抬头望了望魏侧妃,见她低眉顺眼,笑得格外温柔,心中很是欢喜,这位魏侧妃倒是乖巧,入宫这么久,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魏国公府果然好教养。薛正妃出身公主府,自幼被教养惯了,也没有去学那些宅斗的弯弯道道,只知道蟹黄美味却不知道蟹黄的妙用。听着魏侧妃字字句句皆在恭维自己,她心里早是痒痒的,点点头道:“魏侧妃说得有理,紫玉,你将这份早膳送去给柳侧妃尝尝罢。”

    屋子里的人见薛正妃竟这般轻巧就把柳侧妃给放过了,还将蟹黄粥赏赐了去给柳侧妃,心中皆是惊奇,紫玉托了盘儿就去了西边屋子给柳侧妃送早膳去了。薛正妃看了看魏侧妃,见她一副恭顺的的模样,不由得笑道:“魏侧妃,既然是做了太子侧妃,也该拿出点气势来,否则不由得奴婢们都轻视你。”

    魏侧妃看着那紫玉端着盘子出去了,暗自高兴,听薛正妃似乎在教训自己,点头道:“臣妾领听娘娘教诲。”

    见魏侧妃语气越发恭敬,薛正妃不由心中大悦,和她一直絮絮叨叨说了些自己在公主府如何对待下人的事情,最后总结着说:“你现在多多少少该拿出几分主子的样儿来,可别让那些奴婢们欺负到你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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