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小声点!”宝珠伸出手捂住她的嘴:“没事儿,不是说了段监正给改了命吗?”

    “可是谁又知道到底改好了还是没改好?若是没改成功……啊,呸呸呸,不灵不灵,老天爷保佑,坏的不灵好的灵,我方才说的都是胡话!”香笔激动的把双手合在胸前,虔诚的念念叨叨了一番,这才转过头来对着宝珠说:“你怎么不劝着夫人赶紧把柳府这门亲事给断了?若是世子爷真的因为那个十小姐而……”说着话儿,她的眼圈已经发红,眼泪珠子堪堪的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就要滴落下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世子爷的脾气!”宝珠白了她一眼,伸出手戳了戳香笔的额头:“我知道你关心世子爷,可是你要想啊,世子爷他自己愿意,你又有什么办法?他今儿下午都顶撞了夫人,说除了柳府十小姐,他谁都不娶呢!你呀,就别管这么多了,好生服侍着世子爷便是了。”

    香笔站在那里,咬着嘴唇,好半日没有说话,那个柳府十小姐着实可恶,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克夫命?怎么还敢改了八字批文给送过来?她这不分明是想要世子爷死吗?

    “香笔,你怎么了?”宝珠见着香笔站在那里,成了个闷嘴葫芦,伸手拉了拉她,头发上的水珠子落了下来,凉冰冰的一片:“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不过是个奴婢,好好服侍主子也就是了。等世子妃进门,还不知道她到时候会怎么发落你,说不定给你配个小子做个管事嫂子,世子爷的事情更轮不着你来置喙了。”

    香笔睁大了眼睛,身子一抖,怏怏的答应了一句,慢慢的转身走了回去。宝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惊,香笔比原先消瘦了不少,她那纤细的身子在夜色里显得那么可怜,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一步又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宝珠眼中突然有了几滴热泪,心里也有些酸涩,香笔喜欢上了自己不该喜欢的人,这种暗地里的喜欢把一个本该是娇花般的少女折腾成了这般摸样。

    “世子妃进门,说不定把你配个小子,做个管事嫂子……”宝珠的话在香笔的耳边嗡嗡的响着,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裳角儿,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越是安慰自己,越是没了底气,香笔想到了乔景铉曾经与英王妃说过的话:“除了柳府十小姐,我谁都不娶!”她又想到了那被英王妃打死的宝云,她不过是想攀着乔景铉做个侍妾罢了,没想到下了迷情香,乔景铉还是那般意志坚定的将她推到旁。

    自己对世子爷的这份心思,只能暗暗的藏起来了。香笔慢慢踱回了劲松院,嘴里满满的全是苦涩,她走到后院瞧了瞧,乔景铉的屋子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虽说世子爷已经恢复了原职,可也不要晚晚去皇宫轮值,其中定然有蹊跷。香笔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走廊的栏杆上头,望着眼前随风不住摇摆的树影,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还有些微微的恐慌。

    那柳家十小姐克夫!

    既然她克夫,为何还要嫁给世子爷?若是她真心喜欢世子爷,就应该自己提出退婚!香笔咬着牙齿,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她不能眼睁睁的见着世子爷受到伤害!再怎么样,也该是那柳府十小姐去死,这样就不会克到世子爷了。

    香笔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廊柱,仿佛要抠到里边去一般,她的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她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护得世子爷平安,这是她唯一能给世子爷做的事情了。

    “世子爷,香笔只求你在某个时候,能忽然想到我,那香笔在九泉下也安心了。”香笔站了起来,决然的往屋子里走了去,她高高的昂起头,双肩挺直,仿佛要积聚全身的力气去与什么做斗争一般。

    夜色深深,天上几点寒星不住的闪烁着,一钩弯弯的月亮在天空上,冷冷清清。

    “媚儿。”乔景铉伸手拢住明媚的肩膀:“今日月色甚好,我来陪你赏月。”

    “赏月?”明媚不禁有几分好笑,伸手指了指空中的上弦月:“今儿才初五,月亮就那么一线,赏什么月?”

    “难道一定要满月才能赏不成?只要有月亮,都能赏。”乔景铉伸手抱紧了明媚几分,笑得格外开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即算是没有月亮,也有最美的夜色。”

    “瞧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明媚疑惑的望了望他:“你说老实话,究竟是什么事情过来了?咱们今日白天才见了面,晚上又跑过来!”

    “我今日白天不就与你说了,晚上我会过来陪你?”乔景铉的心有些纠结,他很想告诉明媚今日与母亲争吵的事情,可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将这事情隐瞒下来,何必让明媚跟着担心呢?这事情由他来处置便好。

    明媚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乔景铉的鼻子:“你真是个傻子!”

    微弱的月色下,乔景铉那眉眼依旧很是清晰,他的眼睛盯住了明媚不放,见着她那纯真的容颜,忍不住心中起了阵阵波澜。他伸出手搂住明媚纤细的腰肢,哑着声音道:“媚儿,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傻子?”

    明媚心中有一丝丝颤动,乔景铉这般专注的望着她,一双手紧紧的围绕着她的腰,让她没有半分回避。她干脆回瞪着乔景铉道:“是,你就是个傻子,怎么了?”

    “媚儿,傻子要做傻事了!”乔景铉低低的说了一声,迅速俯下身来,嘴唇用力的压在了明媚的嘴唇上边,两人那柔软的唇迅速贴在了一处。

    明媚有些羞涩,本来还想扭开,可乔景铉却有些霸道的抱紧了她:“媚儿,别动。”他含含糊糊的说着,嘴唇不住的在她的唇瓣上摩擦着,急急忙忙的想寻找着那甘美的源泉。

    明媚能感觉到乔景铉那份柔软,一种芳香与甜蜜在他们的双唇间流动着,就如春光明媚时的鲜花在慢慢绽放它们的花蕾,吸引着蜜蜂过来采撷芬芳。乔景铉的手抱紧了明媚的纤腰,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炙热,他那温柔的亲吻,就如一滩春水般将她融化在他的柔情里。

    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包围了明媚,她就如那一叶风帆,行进在波涛汹涌的激流上,潮水将她卷住,推向大浪的最高处,不时的将她抛了下来以后又推了上去,一阵一阵的,让她的心颤抖了起来,犹如一朵洁白的莲花正在盛放,花心里有丛丛花蕊,正随风在欢快的舞蹈。

    这是她与乔景铉第一次这般深入的亲吻,以前都只是在额头上贴了一下便迅速分开了,今晚的这种滋味让明媚有了全新的体会——原来亲吻也能是这样的,这般美好,这般甘甜,让她恋恋不舍,沉醉在其中几乎不能自拔。

    “媚儿。”乔景铉的嘴唇离开了些,一双眼睛里目光迷离:“我心悦于你。”

    “乔景铉,我也是。”明媚低声回答了一句:“我觉得我的生活里边似乎不能缺少你,没有你,日子似乎就不那么完美了。”

    “真的吗?媚儿,我真高兴!”乔景铉听了明媚的话,心中就如吃了蜜糖一般,望着明媚傻乎乎的笑:“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他的脸挨着明媚的脸擦了擦,炙热着她的肌肤:“媚儿,我要求今年就完婚,我要等不及了。”

    “今年完婚?”明媚噗嗤一笑:“现儿都十二月初五了,紧接着便是年关,谁还有空来准备亲事?怎么着也该明年了。”她的心里暖洋洋的一片,乔景铉对她真是格外紧张,自己在这异世时空里竟然能收获到这样一份感情,真真是意外的惊喜。

    “我就想着要快快与你在一起。”乔景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正所谓夜长梦多,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他只希望自己的母亲不要偏听偏信,弄出些幺蛾子来,不仅伤害了明媚,还会让柳府与英亲王府有嫌隙。

    过了两日便是高太师府高老夫人的好日子,京城能排得上号的勋贵们都上门祝贺,一时间高府门前的那条路,几乎要被来来往往的马车给堵塞,不得已,专门借了旁边家的地停马车,免得来道贺的人都走不进高府的大门。

    英王妃乃是高老夫人的女儿,自然是要去的,一大早她便起了身,宝珠领着丫鬟们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将一切收拾好,就听外边有人来报:“大公子来了。”

    英王妃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实在也是没眼界的,只不过是去高府拜寿罢了,就这般紧张。”

    转念一想,这乔景焰紧张,自然是看着高府得势,想要去巴结一二。英王妃的大哥已经做到中书省平章政事,正二品的官儿,也算是不小了,乔景焰最近调在中书省一个部里做了个七品的通判,自然想要削尖脑袋往高府凑了。

    英王妃微微一笑:“不过是个没长进的东西,可却也还知道巴结着高家,倒也算他有眼光。”王侧妃嫁进英王府时娘家也不算弱,只是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长进,自从王侧妃的父亲过世以后,她那兄长不争气,王家也就慢慢式微了,王侧妃找不到娘家的助力,现在只能转而来讨好自己,倒也算是识时务。

    “叫他在外头等着,要这么早过来,也就只能空坐着了。”英王妃转脸望了望宝珠:“去将早膳端过来。”

    宝珠应了一声,低头走了出去,朝大堂里瞅了一眼,就见乔景焰穿了一件大毛衣裳坐在那里,就如一个毛球般,忍不住“噗嗤”一笑。

    乔景焰听着笑声,抬起头来,就见宝珠站在面前,赶紧站了起来,走过去讨好的望了宝珠一眼:“宝珠姑娘,我母亲如何说?”

    宝珠可是英王妃面前第一得力的人,乔景焰自然要捧着她,见着她脸色白皙,嘴角有两颗淡淡的麻子,瞧着格外俏皮,心里有几分喜欢,只是畏着英王妃,不敢像对其余丫鬟一般动手动脚。

    “夫人说,让你到大堂好好等着,她用过早膳再说。”宝珠见乔景焰凑了一张脸过来,赶紧往后边退了一步,眉头紧锁,带着几分厌恶。这位大公子着实不成气候,偏偏得了老王妃的心,只想替他挣个世子,这么瞧着,大公子与世子爷相比,那差距可不是一丝半点。

    乔景焰见宝珠那神情,知道她厌恶自己,心里头也不舒服,恨恨的退了回去坐在了椅子上头,瞥眼瞧着宝珠从侧门过去了,用脚踢了踢地面:“真不知道这宝珠有什么得意,不就是仗着是王妃宠爱?不过是个丫鬟,送给我都不要!”他转念想着柳府的六小姐,心中忽然又觉得有几分发热,好久未曾见过她,今日可算是要见着面了,总要找机会喊了她偷偷的说几句话才是。

    英王妃不紧不慢的用过早膳,宝珠替她将狐裘给披上,低声在她耳畔道:“大公子在外边,穿着大毛衣裳,瞧着就跟那刺猬差不多。”

    旁边的一个小丫头子耳朵尖,听了这句话,嗤嗤的笑了起来:“大公子最近发了些福,瞧着就如那糯米团子一般了。”

    英王妃得意的站在那里,任由着宝珠给她戴上白狐帽兜,不屑的撇了撇嘴,心中遗憾着乔景铉昨日在宫中轮值,不得与她一道去高府,否则与那乔景焰一道进府,两相对比着,高下立判。

    走到外边一瞧,那乔景焰正坐在椅子里,刚刚好堆满了一椅子。他本来没有这般胖,只是那大毛衣裳上的毛太长了些,格外蓬松,显得一个人就蓦然变肥了许多。英王妃瞧着乔景焰那模样,心中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不显,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到时间了,走罢。”

    乔景焰弯了弯腰:“母亲,先请。”

    “焰儿,王侧妃有没有把我说的话交代清楚?”英王妃瞥视着他:“到了高府,你可要给我安分点儿,别惹是生非。”

    “知……知道了,母亲。”乔景焰缩了下脖子,他有些害怕英王妃,总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威风,自己站在她面前,仿佛矮了一截似的。今日里头若不是想着要去见柳家六小姐,他还真不愿意跟着英王妃出去。

    “今日高府肯定会来不少京城贵女,你可得给我约束着点,不能到处乱瞟乱看,更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看见美貌的丫鬟就要涎着脸去调笑!”英王妃冷冷的哼了一下,乔景焰这般想跟了去,除了要去捧高府的场面,不外乎便是想去见美貌女子,他在府里头,看见个生得好的丫鬟也会凑着去说几句话的,自己可得要事先提点一番才是:“你可听清楚了?”

    “焰儿省得。”乔景焰口里应着,心里却似乎有一团热热的火在烧着。旁的美貌女子他现在已经不屑去乱瞟了,他要看便堂堂正正的看自己的未婚妻便是,还用得着去自找没趣?

    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英王妃先上去了,乔景焰有几分踌躇,他不擅长骑马,一般出去都是坐马车,可现在府里只准备了一辆马车,看来只能跟着英王妃挤一挤了。他掀开帘幕,吃力的爬了进去,马车里边作着英王妃与宝珠,还有一个贴身妈妈,乔景铉只能缩在了门边上,手牢牢的抓住了那根横杆。

    马车平稳的向前走着,车里的这对母子却不再说话,一种沉闷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在车厢里蔓延着,乔景焰的手藏在衣袖里不停的绞动,真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来,直接飞到高府去,不用这么尴尬的面对着英王妃。

    这沉默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听外边有下人指引着停放马车,宝珠先下了扯,把帘子掀开扶了英王妃下去,乔景焰跟在后边下了车,见丫鬟婆子都拥簇着英王妃,没有谁过来搭理他,自觉无味,只好蔫着头跟在那群女眷后头走,满心都不是滋味。

    走进高府的内院,英王妃先去给母亲拜寿,见着女儿回来,高老夫人高兴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处:“素娥回来了?世昭呢?铉儿呢?”看了看跟在英王妃身后的乔景焰,高老夫人招了招手道:“这是焰儿罢?小时候看着一点点长,现儿也长大成人了!”

    乔景焰见高老夫人竟然还记得他,心头一热,走上前去,深施一礼:“焰儿给外祖母拜寿,愿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吉祥话儿倒说得也应景,高老夫人笑得露出了牙齿:“哟,可还真是个好孩子!”英王妃心中却是不喜,虽然说庶子的称呼没错,可自己的母亲他怎么能喊外祖母,只有铉儿才能这般喊罢!心里想着,两条眉毛便拧到了一起,一脸的不欢喜。

    高老夫人看着,知道英王妃的小性子又上来了,生怕这对母子会说出什么话来让对方难堪,赶紧叫了丫鬟青桐过来:“你领着英王府大公子去园子里转转,我们这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别拘着他了。”

    青桐应了一声,带着乔景焰走去了后院,这边气氛才缓和下来。高老夫人朝英王妃睃了一眼道:“素娥,怎么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气量越发小了,不就是个庶子吗,还能怕他跳到天上去?”

    英王妃脸上略微一红,忸怩的低下了头:“母亲,素娥让你看笑话了。”

    “为人需大度些,要么你就要有那本事,防着不让他生出来,生出来了该怎样调教他,你心里自己该有个底儿,在家里怎么办是你的事情,出了门却要考虑到英亲王府的面子,即算再不舒服,也该回府再说。”高老夫人看了看女儿那张羞愧的脸,叹了口气:“这大家主母不好当,可你也当了这么多年了,人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英王妃听着母亲的话,心里有些疑惑,听母亲这口气儿,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正在委婉的提醒自己呢,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竟让母亲如此不喜?

    方在想着这事,就见门口接待的管事婆子已经引着一群女眷往这边来了:“柳太傅家柳老夫人来给老夫人拜寿了。”

    英王妃心中一惊,想着那柳府十小姐肯定是要跟着出来了,很是不快活,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眼睛转了转,忽然得了一个主意,今日乔景铉也要来,若是能想个什么主意,能寻出那柳府十小姐的岔子,让铉儿自己看看她是如何配不上英亲王府世子妃这个头衔便好了。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英王妃默默低下头去,心中划算着怎么样才能将这个局设好,也能让乔景铉断了这个念想。

    柳老夫人一身朱砂色衣裳出现在众人面前,高老夫人赶紧站起身来相迎:“柳老夫人,恁长时间不见,你可是一点都没变呢。”

    柳老夫人还了个礼道:“我这身份,哪里值得高老夫人起身相迎的?这般客气,倒也足足的给了我十分面子。”

    高老夫人呵呵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老交情了,这起身相迎可不是应该的?再说了,还不是你柳老夫人有个聪明机灵的好孙女!我多年的老毛病,吃了她开的药大半年,现在眼见着就好了!”

    柳老夫人听着高老夫人这话,也是笑得睁不开眼睛:“也就高老夫人这么夸她,她也就运气好,碰着能治些小毛病而已。”转头朝身后跟着的那群女眷道:“媚丫头,还不快来给高老夫人拜寿?你还戴着她赐的红珊瑚手钏呢!就算你不出来,这手钏总该来见见旧主罢?”

    听着柳老夫人喊“媚丫头”,高老夫人也张望了下:“哪里呢?我都没看清楚人……啧啧啧,果然是柳老夫人会养人,把自己孙女养得如此招人喜欢。”她拉着明媚的手儿道:“瞧着小模样儿,又比上次及笄礼见面的时候娇艳了三分!”

    明媚笑着向高老夫人拜寿,没料想老夫人硬是拉着她不让她弯腰下去:“十小姐,快别这么客气,站直了身子让我看看,都是我的外孙媳妇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却还没好好的看过瘾呢。”

    外孙媳妇?明媚有几分错愕,忽然想到了上回及笄礼的时候,柳老夫人拉着高老夫人说话,说高老夫人没有孙子合适与自己谈婚论嫁,可却有个合适的外孙。当时自己还心惊肉跳了一番,以为祖母要乱点鸳鸯谱,没想到竟然是在为她着想,给她与乔景铉拉关系。

    她到此时,方才明白柳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向柳老夫人笑了笑,转过脸去,装出几分羞涩的模样来朝高老夫人拜了拜:“既是如此,明媚便更该给外祖母拜寿了。”

    “哟哟哟,瞧这小嘴机灵成这样!”高老夫人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明媚的右手看了看,见她戴着一个红滟滟的珊瑚手钏,不由感叹道:“柳老夫人,你瞧这可不是有缘?没想到外孙媳妇的见面礼我早就给了!”

    众人听着高老夫人这么说,眼睛都落在了明媚的手腕上,见那雪白的皓腕上一条闪闪发亮的红珊瑚手钏,映着冬日的暖阳,格外闪人眼睛,那朱砂般殷红的手钏似乎有水波在流动,光和影连绵不绝,更衬得明媚肤如凝脂般。

    “高老夫人可真的好打算,这么早就用一条手钏帮着英王妃把媳妇定了下来!”旁边一位夫人开口凑着热闹般:“看来我们大家都得好好跟着高老夫人学一招才是,要到处瞄着看看,有合适的,早拿手钏子套住!”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只有英王妃勉强的扯了扯嘴唇,想着那八字批文,心中便有些着恼。抬头看了看明媚,虽然这柳府十小姐长得实在招人疼爱,可她就是欢喜不起来,心里似乎有个阴影在慢慢的扩大:她是会害死铉儿的,绝对不能让她进英亲王府的门!方才她还喊自己母亲叫“外祖母”,都还没拜堂成亲呢,就这般没脸没皮的随着乔景铉喊上了,实在是有些心急了些!

    这时柳二夫人带着柳*也上前来向高老夫人拜寿,众人见了柳*,也是好一阵赞叹:“这可真正是个美人儿!”高老夫人拉着明媚的手看了看柳*道:“十小姐,你这姐姐也生得一副好皮相,可没比你逊色多少,一样是个美人。”

    明媚抿嘴一笑道:“我原是我们家中最愚笨最不打眼的,偏偏高老夫人只看见了我一次,便以为我机灵,若是先看见我家中姐妹,自然不会这么说了。”

    高老夫人知道她是谦让,也给柳*在众人面前长脸,心里暗自思付这十小姐倒是一个好当家主母的料儿,进退有度,应答得体,向柳*点点头道:“看来也是缘分,若是我先见着这位柳小姐,这红珊瑚手钏保不定就跑到你手上去了!”

    旁边有人起哄道:“这有何难,高老夫人还会少一条手钏?赶紧再赐一条给这位柳小姐便是了!”

    高老夫人为难的说:“哟,这可不行,我都已经定下外孙媳妇了,怎么还能再定一个?”

    旁边有知道柳*出身的夫人吃吃的笑着说:“高老夫人,你这可便是在装糊涂了,听说这柳府六小姐已经许给英亲王府的大公子了,合着也是高老夫人的外孙媳妇呢,给一条手钏儿不是应当的,如何就这般小气了?再说了即便没有许给乔大公子,单单是拿着昔日那媵妾婚来说,可不是妥妥儿的?”

    那位夫人的话一出口,大家皆看着柳*,眼里闪过一丝了解和惋惜的目光,让柳*红了一张脸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媵妾婚乃是大陈古代一种婚姻旧俗。

    男方门第若高,女方以娣(姐妹)或者是侄(兄弟之女)随嫁,这些随嫁女子被称为媵妾,属于贵妾一类,纳入男子后院,若是正妻亡故或者被休,不可再娶,便从媵妾里挑选人依次递补,这也是用来巩固两家关系,加强女方地位的一种策略。

    这媵妾婚已经逐渐的没落了,因为现在的大陈,政局还算稳定,不是初期那种动荡时分,大家看准了一家勋贵就急巴巴的跑过去抱大腿,生怕自己女儿福分不够,所以还得陪上一个做替补。现在天下太平,这种通过婚姻巩固家族地位的情况也少了很多,而且若是行媵妾婚,便会有人说闲话,认为这家人的女儿不金贵,还未出嫁便诅咒着女儿可能会早亡或者被休弃,所以这媵妾基本上也不复存在了。

    这媵妾婚里,用来充当媵妾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庶女,没有谁家会把两个嫡女同时押宝押到一家的,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谁都懂。大家听着那位夫人的话便知这位柳家六小姐虽是貌美如花,可却是个庶女出身,虽说现在被柳二夫人带出来给高老夫人拜寿,但她该是庶女出身的记名嫡女而已,在场的几个夫人本来还有些意思想要多表示下对这位柳家六小姐的亲热,想多恭维她几句,可一想着她的出身,正准备高高举起,听到那话却又低低放下了。

    柳*却丝毫没有想到那夫人这句话阴损得很,只是站在那里笑着,心里想到媵妾这两个字,便有一丝丝发烫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在烤着她的心,灼热成了一片。

    她原先见着乔景焰的时候,见他是英王府的大公子,一心以为他有个好前程,所以瞧着他也就显得英俊了几分,心心念念的想着若是能嫁了他便再好也不过了。可等着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她又忽然有了丝丝惆怅,特别是后来又见着乔景铉几回,拿了与乔景焰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十妹妹不过也是庶女出身,为何便能嫁乔景铉做世子妃,而自己却只能嫁乔景焰?方才进来的时候见着一个丫鬟领了一个毛球出去,那毛球死命的盯着她,还冲她不住的咧嘴笑,她开始还没有意识过来,后来忽然便想到那毛球可不是几个月不见的乔景焰?

    没想到他竟然胖成了这副模样!柳*心中忽然有几分发凉,那时候见着的少年郎,不过是脸盘子圆圆,身上壮实了些,可也不至于胖成了一个球,柳*瞬间只觉自己眼前一阵发黑,望着前边款款而行的明媚,心中充满了妒忌。

    听着那些夫人们说的话,柳*莫名其妙的有了个主意,若是自己没有与乔景焰定亲就好了,她无论如何要做媵妾跟着柳明媚嫁过去。乔世子身份地位如此高,也该要娶妾的,若是自己是那媵妾,柳明媚死了以后,这正妻之位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一想到这点,仿佛有一颗阴毒的种子丢在了她的心里,迅速的破土而出,卷缠着身子往上攀爬,不多时,那树叶便葱葱茏茏的塞满了她的喉咙,让她好半天不得呼吸一般,就连高老夫人不再看她,周围的夫人们也转移了说话的内容都不知道。

    柳二夫人见柳*站在一旁出神,光杵在那里也不说话,一脸傻笑般,心中不喜,这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别人说几句场面话儿就乐成那样!伸出手碰了碰柳*的胳膊:“*,你十妹妹都自己去找闺中密友玩去了,你到这里陪着我们也是无趣,自己去找手帕交说说体己话去!”

    柳*这才惊觉周围的贵夫人们已经转变了谈话的内容,柳明媚也不见了影子,这才醒悟过来,提了裙子行了一礼,慌慌张张的从前堂退了出去。

    一路走了过来,倒也看见不少似乎面熟的女子,只是都喊不出名字来,柳*做记名嫡女不久,也没有参加过几次宴会,又还有些心高气傲,唯恐结识了门第比自己低的,所以索性带着春喜沿着高府后院的湖泊慢慢的绕着走,欣赏着高府里的美景。

    正在走着,便见到不远处有一个毛球滚着往这边来了,走到面前,一脸惊喜:“六小姐,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了你……我方才还听着喜鹊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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