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珠也被眼前的一幕给吓着了,她没想到燕西能费尽心思做出来这一番安排,玉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在边上帮着燕西:“这都是老七的主意,他为了你真是豁出去了,绣珠不肯接他的电话,连面也不肯见,可把燕西给急坏了。其实燕西和唐立德起冲突还不是他吃醋了。一个男人为女人吃醋,不是喜欢还是什么?!你看燕西一番诚心,就接受了吧。”

    “绣珠,我那天太冒失了。我现在郑重的和你道歉,并且请你嫁给我。”燕西深情地看着绣珠,手上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花。看着绣珠傻傻的看着他,燕西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戏法似得拿出来一只钻戒。清秋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看着绣珠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她身边白太太眉头皱的紧紧地,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白太太脸上绷得紧紧地,仿佛下一刻就能扯着绣珠头也不回的离开。奈何金家的人全在,金家的几个女孩子燕西七嘴八舌的求绣珠答应。

    看起来玉芬和燕西策划个大计划,把大家都装进去了。白夫人脸上更阴沉了,她自然喜欢绣珠,但是燕西也是她的侄子。加在白家和金家之间,金瑛不知道怎么选择了。清秋见状,知道绣珠心里正蒙着呢,根本没法仔细想清楚,金家的人肯定偏袒燕西,婆婆也没法出面。她笑着上前拉着绣珠退后几步:“你看燕西也不过是想请你原谅他,就大动干戈闹出来这一场负荆请罪。你生气了几天,也该消消气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时好了一时恼了的。你就跟着唱一出将相和,大家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了,也叫我们坐下来歇歇啊。”绣珠才明白过来,她伸手拿过来燕西的花:“我原谅你了。只是你以后还不问青红皂白的胡乱给人扣帽子,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言下之意绣珠和燕西还在做朋友,至于求婚就被含糊过去了。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说:“绣珠是被我们给宠坏了,燕西别介意啊。你们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吵吵闹闹的没个安静的时候。好了,我们都累了,别辜负了燕西的一番心意。”说着大家一起坐下来,梅丽看看绣珠又看看燕西:“绣珠姐姐是原谅七哥那天的莽撞了,只是你愿意嫁给七哥么?”

    “哎呀梅丽也长大了,人家的事情你跟着后面热心的问什么?别是你有了喜欢的人,也想结婚了?说来听听是谁家的公子,我们帮着你参详参详。”白夫人一脸疼爱的对着梅丽开玩笑,结果梅丽完全顾不上刚才的问题,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燕西傻傻的不知道白夫人真实目,的跟着落井下石:“姑妈可要问清楚,梅丽上的是女子中学,她能认识谁?我看梅丽一定是喜欢上那天来做客的谢玉树 ,其实谢玉树才学很好,就是家里贫寒点。”

    “七哥!你真讨厌!梅丽脸红的和番茄一般,狠狠地给金燕西一个白眼,金家的几个姑娘都逼问梅丽关于谢玉树的事情,总算是把绣珠的问题给混过去了。清秋看着白夫轻巧的一句话把矛头转移到别人身上,暗地里佩服白夫人的手腕。看样子白夫人内心深处并不是赞成绣珠和燕西的婚事。奈何成了这个局面,清秋低声的对着绣珠说:“你坐在这里等着玉芬还要问你和燕西的事情的,婚姻是大事,我看事前燕西也没和你商量。不如你们先别处谈谈,也省的在这里被人拿着取笑。绣珠听着清秋的话,心领神会。今天刚一进公园,绣珠看见那些用心的布置心里一点没反应是假的。树上挂着的彩带全是绣珠喜欢的鲜艳颜色,前几天玉芬忽然上门,殷勤的邀请白太太和绣珠一起逛公园。按着玉芬的意思,完全是因为老赵倒台,她心里高兴,而且北京城的夏天炎热单调,有个机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

    谁知玉芬和燕西已经计划好了,燕西大排场大阵仗的求婚,在燕西跪在绣珠眼前的一瞬间,绣珠心里还是动了。可是随着一瞬间的感动,更大的窘迫和不自在接踵而至。燕西这么做他想过自己的感受么?他求婚我就要接受么?对于是不是选择燕西,绣珠事到临头有点摇摆了。她曾经在梦里想过无数次的场面真实的呈现在眼前,绣珠反而不仅没感觉到幸福,反而是有种不舒服。

    绣珠给清秋一个感激的眼神,悄悄地站起来走了,燕西看着绣珠离开,也跟上去。玉芬有些急于求成,想要叫住他们逼着绣珠表态,白太太笑着按住玉芬:“你把我和绣珠骗的好苦,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别打搅他们了,我们先算算账。”

    玉芬一向不敢违逆白太太的,她只好坐下来笑着说:“表嫂和我算什么帐,其实这都是生燕西求我,我想着他们两小无猜,在一起正是天赐良缘。你倒是该谢谢我做媒的功劳。”白雄起的太太被玉芬一张嘴说的有点招架不住,只是笑着找词敷衍。谁知玉芬不依不饶的只追问着她。

    清秋抿嘴一笑:“快叫我看看你的舌头是什么做的,好个巧嘴。也就是嫂子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若是换了我肯定和你理论个明白。”玉芬稍微愣了下,不以为意的笑着说:“我怎么还成了罪人了?有道是成人之美,你们没看见老七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再说了燕西那里配不上绣珠了,长相,家世,性格。我一心为他们好,怎么成了坏人了。”

    “你们可全听见了,玉芬自己招认了,她这个媒人可是偏心你们家老七呢。你们家老七懊恼生气是为了什么,当初是谁莽撞的惹绣珠生气的。等着惹恼了绣珠,他还生气了。不说反省自己的错处,还有在家愁眉苦脸呢。你只看见你们家老七愁眉苦脸,怎么没想着绣珠该多伤心。她是个姑娘家,还能把燕西打一顿不成。也就是心里委屈伤心罢了,燕西若是想真心道歉也不用闹这个大阵仗。先放下不说你联合着燕西骗我们的话,只是这么一出,人家还以为我们绣珠多骄纵,和燕西生气无理取闹呢。做媒成人之美是好事,只是别太偏心了。仔细这摆不平两家,反而自己坐蜡。”清秋冷眼看绣珠嫂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对着玉芬和燕西不满。绣珠的婚事若是仓促定下来,对绣珠也不好。

    “我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你们瞧瞧,她还说我的嘴巴刁钻,一张嘴叭叭叭的,先给我编排出来一篇不是。不过你编排我,我也不害怕,燕西和绣珠自己愿意。”玉芬认为燕西和绣珠的婚事板上钉钉,那个女孩子面对大阵仗的求婚不会动心,何况绣珠是那样喜欢燕西的。

    “哎,可是这个事情你欠周全,你帮着燕西设计我们,把绣珠诓过来也就算了。他们从小一起淘气,这个算什么。但是接下来你要如何收场,你自诩做媒人可是双方家长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出去好听么?且不说外面的议论,等一时回家你和你们家老七怎么和舅舅舅妈说。那边绣珠的哥哥可是把这个妹子当成眼珠子的心疼。你们悄无声息的把绣珠给诓骗了,看他不生气。你哪里是做乔国老,分明是做了惹得全家上下鸡飞狗跳的红娘了。我是好心提醒你一声,红娘在戏园子看看也就罢了,可别下了戏还魔障在里面。先不说绣珠的哥哥也是有头脸的人,舅舅和舅妈虽然是受了西方的新式思想,可是你们家几位公子小姐的婚事可都是按着咱们的规矩办的。以后绣珠真的嫁给老七,前面的妯娌是一个样子,独独只有她是一个样子,叫她的面子在哪里放。我看你还是想想,等着绣珠以后埋怨你,你怎么辩解。那个时候我看老七是帮着三嫂说话还向着媳妇。”清秋说着摆出来一副正色:“你也不用谢谢我,我是日行一善权当是给自己积福了。”

    “我,你这个人真是了不得,一张嘴和刀子似得 。我可是没私心的,凭谁说什么也不怕。”玉芬头上渐渐地冒出细碎的汗珠子,清秋正说中了她的心病。白雄起曾经对玉芬表示过对燕西不务正业的不满,金铨和金太太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呢,万一公婆以为是她撺掇的,毕竟她一个做嫂子不能越过父母决定小叔子的婚事。

    “这个话可说你说的,反正这和我也没什么相干的,我只是来这里玩一天,吃了东西也不知道承情的。”清秋看着玉芬强自镇定,也很淡然的吃东西了。她自从怀孕身体竟然没什么不舒服的,什么呕吐,身子弱,厌食都没有。反而是胃口不错,也能欣赏些奶油蛋糕什么的。

    白夫人看着玉芬被清秋逼到墙角上,她出来做好人了。“好了清秋,你看玉芬头上都出汗了。别人我不知道,燕西的父亲我还是知道的,他这个人最讨厌别人瞒着自己,背后做小动作。燕西和绣珠从小一起长大,若是他们更进一步,也是好事。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总要讲体面的,婚姻大事也该先和父母说一声。既然是为了家庭和睦,也是尊重对方的意思。”

    “哎呦,我的姑妈,可是我糊涂了。我当初没多想,都是燕西求我,看他可怜巴巴的,我就糊涂了。现在可是怎么收场啊。”玉芬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夫人。

    “绣珠的婚事还要她的哥嫂说话,燕西回去应该先和父母说,这边绣珠的哥嫂也要为亲妹妹的未来筹划。等着你们商量好了,再说亲事。但是燕西这么一闹腾,明天北京生大小报纸上都该些总理公子一掷千金,博得美人一笑,金家和白家联姻的消息甚嚣尘上了。你回去肯定不敢和长辈说,不如我出面说和了。你依旧做媒人,以后两边传话帮着协调吧。”白夫人给绣珠嫂子一个安心的眼神,完全是个疼爱小辈的老好人。

    绣珠的嫂子见事情缓和,也就安心了,反正白雄起是最心疼妹子的,他即便是对着金家不满,若是绣珠一意要嫁给燕西最后的结果多半是他妥协。不过今天回去,绣珠还是白家的小姐,而不是金燕西的未婚妻。

    “姑妈真是菩萨心肠,我做事欠考虑,以后再也不敢犯糊涂了。”玉芬如释重负,金铨和金太太的怒火不会烧到她身上了。

    “还是姑妈心疼我们,我就说,到底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三嫂帮着燕西设计求婚。燕西的性子三嫂不知道么,和孩子似得,顾头不顾尾。要是今天绣珠还生气,看燕西怎么收场?”道之总觉得玉芬有撺掇着弟弟胡闹的嫌疑,一脸的不赞成。

    敏之看着玉芬的脸上挂不住,忙着出来打圆场:“这个时候燕西和绣珠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们了?”

    正说着燕西和绣珠并肩过来,燕西一脸的烦恼,绣珠却是一脸淡定,根本不像是去谈情说爱的甜蜜。“我决定郑重的考虑燕西的求婚,婚姻大事我要认真的想清楚,这段时间也是对燕西的考察。”绣珠有点羞怯,却还大方的说出来自己决定。

    绣珠的话一出,玉芬有点失落,燕西有些委屈,白家人则是稍微松口气。

    绣珠和燕西的婚事似乎明朗起来,尽管白夫人很喜欢绣珠,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女,她也不能说的太多。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清秋在家里安心养胎,冷太太时常过来看望女儿,日子倒也轻松惬意。

    赵一涵尽管使尽浑身解数,奈何没等着她扳动半分案件调查方向,赵仲华却是一命呜呼,在医院里面孤零零的走完了人生。消息传来,正是冷太太过来看清秋,白家上下正在和冷太太谈天说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时候。

    放下电话,白文信很无奈的叹口气:“这真是没想到,前几天我看老赵还是有点起色呢,怎么今天就——”

    白夫人知道丈夫心里不舒服,忙着说:“你去看看,到底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我在这里陪着亲家太太说话。”

    ☆、第七十一章

    “你这个人真是什么都是自己家的好,绣珠是你的侄女,清秋是你的儿媳妇,论起来血缘关系谁近谁远?你小心被绣珠知道了伤心。”白文信对着妻子的话有些好笑,在他看来清秋和绣珠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女孩子,没有可比性。

    “你才是真糊涂呢,清秋是绍仪的妻子,我们未来孙子孙女的母亲,以后你是靠着儿子媳妇孝顺呢还是靠着侄子和侄女养老呢。我觉得清秋是那种诚心实意的孩子,你对她好,她自然真心对你。就算是你官场失意,跌了跟头也不会嫌弃的。没准以后我们还要靠着她呢。至于绣珠,我那里说她不好了?只是绣珠这个丫头涉世不深,太感情用事了,我看绣珠是没长大的孩子性子,每个谋算一味的由着性子来。她嫁给老七也好,反正是两个不操心的人,什么都是别人替他们想好了。”白夫人不满的瞥一眼丈夫。远近亲疏,白夫人有自己的表标准。

    经过金铨把赵仲华安置在交通部,她就明白了,哥哥虽然对她不错,可是他们的关系再也不是几十年前,两个人一起上学的时候了。欧阳于坚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看着凤举他们一个个光鲜体面,金铨对着这个儿子肯定愧疚的很,外甥和妹妹就要靠后了。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兄妹什么的也都没了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她和丈夫以后还要是靠着儿子和媳妇的,虽然白夫人知道清秋不会是那种不孝顺的儿媳妇。但是感情这个东西是要培养的。

    可不是因为生了孩子,给儿子娶了媳妇,他儿女和媳妇女婿们一心孝顺,体贴入微的关心你了。即便是亲生的孩子,做父母的不用心,不把孩子当回事,冷了孩子的心,也是没用的。况且清秋和绍仪都是可人疼的孩子,白夫人乐的和儿子媳妇们搞好关系。人都是有来有往,你现在对小辈关心,才能享受美好的晚年。

    “你想的没错,我只是提醒你,雄起和绣珠到底是咱们的晚辈,你对侄子和侄女关心,和心疼自家的孩子没冲突。我知道,赵仲华的事情你还埋怨你哥哥,那也是人之常情。他自己的煎熬你未必能体会。我看着赵一涵有点太过了,家里出事可以理解,不过老赵没了,消息的案子也不会真的扯上他。要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览无余的披露出来,政府面子往哪里放?反正人死如灯灭,都一笔勾销了。可是老赵的大姑娘怎么还有点——不在状态呢。她的父亲出事,哥哥没赶回来,她做女儿应该主持大局,或者叫欧阳出面。结果她自己跑了,扔下个烂摊子给什么也不知道的妹妹。欧阳也不来八帮衬着!她还有心情出去和那些人鬼混!以前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怎么这样不懂事。”白文信想着老赵丧礼上凄凉的场面,有些不满的责备设赵一涵。

    “我的老爷,你才看出来!当初我拦着绍仪和她的婚事你还不满意。现在如何!你想想真的要是赵一涵做咱们家的媳妇——这个时只怕哭的人是我们了。”金瑛给丈夫个你看如何的眼神,靠在床头闭目不语。

    “也是,按着老赵的性子,他这次不出事以后也难保平安。以前的规矩仔细想想也没错,梦当户对,金钱地位上倒是其次,家教很要紧。我们家一向不赞成富贵险中求,和老赵那种人做朋友还可以,做亲戚也难维持很久。倒是绍仪的媳妇和咱们家气质相合,对了我想起来亲家太太,她一个人又惦记女儿,每次来临走的时候都是依依不舍的。我想着不如叫小两口搬回去,接了亲家太太照顾几天。等着生产了再回来,既全了人家母女情分,也没闲话你看如何?”白文信的话惹得白夫人诧异的看丈夫几眼:“你这个人,比我想的还周到,就按着你的意思办,我明天和清秋说,这个人情还是算在你身上。”

    “人情这个东西也不是西瓜还按个算,我们夫妻是一体的,儿媳妇领情也是我们一起。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说着白文信吧手上的书本仍在一边,躺下睡觉了。白夫人看着丈夫,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伸手拉灭了床头的台灯。

    冷太太接到白夫人打来的电话,请她去绍仪和清秋在城外的家里照顾清秋几天。冷太太立刻明白这是白家的好意,她在电话里面恳切的谢了白夫人的信任,白夫人笑着说:“其实城外面还凉爽,绍仪接了个案子需嫌弃城里太热闹了,他们想要搬回去住着能静心下来做事情。我不是偷懒不想照顾儿媳妇,只是最近我们家以为老友出事了。我和我们家老爷要去吊唁,那个地方总是不好。清秋和绍仪还是出去避一避,省的我们身上带回来晦气冲了他们。只是孩子们年轻还请亲家母多操心了。”白夫人十分客气谦逊,冷太太自然是感激在心。两个人说的很投机,商量好了时间和细节,挂上电话,冷太太忙着叫韩妈过来商量着去陪伴清秋的事情。

    “姑娘好造化,能有这样的婆婆关心着。太太还记得胡同西头那家有个大槐树的人家么?他们家的姑娘可是可怜了。”韩妈听着冷太太要去陪伴清秋的话,很是高兴,顺便说起来别人的闲话:“那家姑娘嫁的便是上次舅老爷同事要说给咱们姑娘的人,当初说亲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的,姑爷是大学生,家里也好。其实那家的婆婆十分厉害,媳妇怀孕了,还要每天在她跟前站规矩。娘家看去,只是坐了一会就叫着回去。还说什么嫁来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娘家送了东西过去,婆婆还当着媳妇和儿子的面,说你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跟着我跟前委屈你了,和娘家人说我做婆婆的克扣你的嘴。那个媳妇委屈的什么似得,悄悄地带话不敢家娘家人去。结果那个婆婆又挑理,说什么不要外孙子,之当着姑娘死了。那家太太也是个老实的,一个人伤心。看看白家做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面面周到了。”

    “佛祖保佑,秋儿有了好归宿。说起来预备东西,小孩子的东西也该我们预备的,你去看看,我记得做了不少的针线,还差多少,你打点出来我带着去,一边陪着秋儿一边做点针线。”按着习俗,外婆是要预备小孩子的襁褓被褥,小衣裳鞋子,虎头帽乃至于摇篮洗澡盆,在孕妇怀孕九个月的时候连带着点心,母鸡,红糖,鸡蛋,长命锁一应小孩子的东西整整齐齐的送到婆家。表示外婆家对小外孙的重视,更暗示婆家,我女儿是有娘家撑腰的,你不能在月子里面委屈她。

    韩妈立刻和冷太太翻出来预备的东西,清点一遍,冷太太有点不满的拧着眉头:“我记得做了很多怎么就这一点?”韩妈把东西重新包起来:“太太忘记了,您先说家里的布料都不好,要去买新的,后来太太经常去看姑娘,一天做针线的时间有多少。您上年纪了,晚上,阴天看不见。依着我说不如先把孩子贴身的动作做出来,被子褥子,小斗篷什么的请一个做针线的做吧。如今咱们家也不差那点钱。太太去姑娘那边这整天做针线,姑娘岂能看着你做,定然是要帮你的,到时候累着她怎么办?”

    冷太太看着几个小小的包袱很无奈的叹口气:“我真是老了。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先出去买了料子,棉花趁着天气热吧杯子和褥子赶出来,孩子的小斗篷我预备做个皮的,再有棉的夹的,皮的叫外面的人做,剩下的我们做。”

    清秋自从出嫁之后,反而能经常悄悄地贴补点母亲,冷太太不肯拿女儿的钱,清秋却是说这笔钱是她和白绍仪商量好的,奉养父母是应该的。白绍仪干脆把冷家隔壁的大院子和冷家打通了,冷太太不想离开住习惯的院子,白绍仪和清秋就靠着原来的院子圈出来个更大的院子,剩下的房子整理之后租出去,租金也是给冷太太拿着。因此冷太太现在手上宽裕不少,加上她就是清秋一个女儿,给外孙子的东西也都专门捡好的。手上有钱就好办事,第二天早上冷太太带着韩妈去京城最好的铺子里面买最好的棉花,细软吸水的洋棉布和鲜艳的锦缎绸子。

    掌柜的一看冷太太穿戴体面带着个老妈子进来,他很快的想起来冷太太当初给姑娘置办嫁妆很是大方,见着主顾又上门,指名要做小孩子的斗篷,立刻恭喜的话滔滔不绝的冒出来:“太太好福气,想必是姑奶奶要添丁进口了。这个百字织锦缎可是最好的货色,有明黄色和大红色底子,无论那种给小少爷都好看,还有狐狸皮和水獭紫貂的,小少爷身子骨还嫩,貂皮最轻,白狐狸皮挡风好……”小伙计立刻把毛茸茸的皮毛和闪着光彩的锦缎全都搬出来,叫冷太太坐着喝茶一边挑选合心意的东西。

    很快的冷太太选定了一件白狐狸皮,陪着大红百子图锦缎,接着她又选了不少的棉花,细布,和绸缎什么。“斗篷要你们做,一定要做的仔细些,那些脏乎乎的人我可不要!”冷太太付了钱,嘱咐着掌柜的。

    “太太放心,我们开店怎么敢糊弄主顾们?小少爷的东西,姑奶奶肯定要格外上心,断然不能叫腌臜人做。我们最近请了一个做针线的,很是干净爽利,太太不放心,叫她来您过目。”

    说着掌柜的请冷太太坐下来喝茶,他去后面一会领着个上年纪的妇人出来。“这位便是我们新请来的师傅。”掌柜的话音未落,冷太太吃惊地站起来:“您可是欧阳先生的母亲?”

    欧阳的母亲听见冷太太叫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冷太太穿着一件石青色的上长衫,脚上的鞋子也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鞋店做的,头上梳着整齐的发髻,簪着只点翠镶嵌米珠的簪子,耳朵上玻璃翠的耳坠子,腕子上一个金镯子,上面镶嵌的珍珠发出柔和的光彩。连着她身后的韩妈穿的也很体面,腕子上也有一只虾须镯,拿着冷太太的扇子,挺胸叠肚的站着。欧阳于坚的母亲看着冷太太主仆,哪里还有以前生冷清惨淡的样子。

    冷太太想起来清秋和她闲谈的时候说过欧阳的身世,她有些差异的看着欧阳于坚的母亲,忍不住诧异的问道:“我听说欧阳先生成亲了,怎么欧阳太太这是——”

    绸缎庄隔壁的茶馆二楼的雅座里面,欧阳的母亲忍不住和冷太太说起来自己的郁闷。儿子去上海上学,欧阳的母亲也松了口气,自从欧阳于坚追求清秋被拒绝,欧阳于坚和变了个人似得。不是在家长吁短叹,就是跑出去几天不见人。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和母亲咆哮着叫人稀里糊涂半懂不懂的话。欧阳的母亲想着于坚去上海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就能把清秋的事情淡忘掉。谁知她刚安心没几天欧阳中断了学业带着个媳妇回家了。

    见着赵一涵娇滴滴的靠在儿子的身边,欧阳的母亲心里五味陈杂。这个媳妇一看就大家小姐出身,穿着时髦,时不时的蹦出来几句洋文,刚跟着欧阳进了院子,欧阳的母亲清楚的看见了赵一涵脸上一闪即逝的嫌恶。但是人家正经的留洋出身的大小姐肯下嫁给于坚,做母亲只要儿子好她什么都能忍了。

    欧阳于坚对着赵一涵呵护备至,在饭桌上体贴的给赵一涵夹菜,甚至拿着开水把已经刷干净的碗再洗一遍。这不明摆着嫌弃婆婆脏么?欧阳的母亲没来得及和儿子说点母子之间的话,欧阳就带着妻子离开了精心打扫过的小院子。望着自己花费心思做的饭菜只被随便动了一下,欧阳的母亲除了深深地叹息再也别的想法了,当初听见儿子成家,一家人和美生活的憧憬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后来欧阳于坚和赵一涵住进了金铨安排的宅子,欧阳的母亲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搬过去。谁知欧阳于坚先上门了。但是他不是来接母亲过去的,而是隐晦的说赵一涵不喜欢和长辈在一起,她是洋派作风,要小夫妻单过的。被彻底伤心的欧阳母亲只好一个人接着在原先破旧的小院子住着。但是她发现自己的生活成了大问题,金铨自从发现了欧阳母子,曾经拿出来一笔钱给她。但是欧阳的母亲不想拿金铨的钱,后来欧阳去上海上学,金铨和金太太亲自上门。金太太说她年纪大,总也不能再给人做针线洗衣裳讨生活,欧阳去上海,金家每个月给欧阳于坚一笔生活费,也给欧阳的母亲一笔钱,就算是欧阳孝敬自己的母亲,等着欧阳于坚学成有差事,金铨帮着他谋一个好差事,就叫欧阳于坚奉养自己的母亲。即成全了金铨的愧疚心思,也能叫欧阳于坚安心学习。

    欧阳母亲想想也就默认了金太太的提议,于是金家每个月都给她送来一笔钱。可是等着欧阳回了北京,那笔钱也不见了。没了生活来源,欧阳于坚似乎也忘记了还有母亲要奉养 ,她的生活开始困窘起来。正在欧阳的母亲想着要去金家问一声,金家的管事金荣带着端午节里来了。原来金太太想着欧阳回来了,干脆把两分钱和在一起每个月一起给欧阳于坚送去。听着金荣的话,欧阳兰儿能说什么呢。她默默地把没问出口的话合着苦涩的唾沫咽下去。

    “我生活还好,奈何是个劳碌命一天不干活浑身难受。这家的掌柜的人不错,烦我几次求我出来做针线活的。冷太太你好福气,都要抱孙子了。”欧阳兰儿自然帮着儿子遮掩,她只是说自己闲不住要出来。

    冷太太知道她没说实话,但是也不能当面戳人家伤疤:“多谢您惦记着,离着生还早呢。咱们南边的规矩,外婆家要预备东西。不是我偷懒,实在是眼花了,大件的东西实在做不来。您家的欧阳先生怎么说也是做秋儿的老师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话别客气。对了听着秋儿说欧阳先生也成亲了,府上少奶奶和我们家姑爷一样都是留洋的。我还没给你道贺呢。”冷太太对着赵一涵没什么好感,想起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启事事件,忍不住提了下。

    欧阳兰却不知道底细,她嘴上应着:“可是真巧,以后也好多走动。”

    冷太太见着她一脸懵懂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她也就不提了。最后冷太太带着韩妈告辞,回家忍不住唏嘘一番,更庆幸当初没相差踏错,那个欧阳于坚真的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连着老娘都不管的,怎么还能对妻子真好。

    金家燕西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满面春风的差点和金荣撞个满怀。金荣忙着作揖鞠躬:“小的没长眼,冲撞了七爷。”

    “算了,我也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大热天期怎么还穿着长衫了?”燕西心情好,也不在意。

    “回七爷的话。今天老爷叫我去赵仲华家里吊唁,总也不能穿着短打扮去。”金荣很八卦的看看燕西压低声音说:“赵仲华的丧事实在有些凄凉,不过好歹是保存了最后的脸面,七爷不知道么,消息的案子不了了之了。”

    “哦,是么?反正我不关心这个,也不搀和里面。对了你看见赵一涵和欧阳于坚了,她妹妹赵一萍肯定很伤心吧。”燕西对着赵一萍还是有点好感,经过金太太苦口婆心的说教,燕西对着欧阳于坚夫妇也讨厌起来。

    “我去了半天,他们连个招呼的人也没有,家里已经开始变卖家具和粗笨的东西了。灵前更是连个看香火的人都没有,他们家大小姐不见影子,只有二小姐和欧阳先生在那里维持,只是他们没经历过事情,什么也不懂,亏得客人少,要不然闹多少笑话。我看欧阳先生对着小姨子倒是很关心的。”金荣贼眉鼠眼的瞟一眼燕西。

    燕西被金荣勾起八卦的心思,刚要继续问,这个时候玉芬找过来:“老七,有人送东西来了,自行车可是你买的?”

    “是我买的,三嫂你别忘了请绣珠啊!”燕西立刻扔下金荣和赵家的八卦新闻,对着玉芬打躬作揖,央求她约绣珠出来。

    ☆、第七十二章

    玉芬自然乐得看燕西和绣珠成好事,笑呵呵的答应着去打电话了。这里金荣刚要转身,又被燕西叫住:“你等等,你方才说赵家的白事,只剩下欧阳于坚和赵家的小女儿在操持?我记得赵仲华是有太太的?他们家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么?”

    “哎呦,七爷不知道,赵老的原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感情不好。不过有长辈在,他也不敢休妻,加上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媳妇,赵仲华出去逛养外室什么的,正室夫人也不装着不知道,大家相安无事。可是后来正室夫人一病没了,赵仲华闹着要续弦。他们家老太太看中的姑娘全不要,竟然把一个丫头要扶正。老太太生气只给丫头一个姨太太的名分。可是到底是坏了名声,再也没人敢吧姑娘嫁到他们家去做续弦。后来老太太不在了,赵仲华更是把赵一涵的母亲,当初从长三堂子赎出来的红倌人,放在家里名正言顺的做姨太太,对外面竟然称呼是太太,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她是正室夫人呢。他们家少爷是原配生的,看着老子这样,生气的远走国外了。现在赵仲华死了,先头那个丫头出身的姨太太被赶走了,剩下的这个依仗着生了两个女儿,把持着家里的钱财,忙着变卖家产回上海呢。她那里有什么身份去灵,等着赵仲华的儿子回来跟她要家产怎么办?不如现在能捞多少是多少。”

    燕西嗤之以鼻:“哼,还真是树倒猢狲散。不过她不带着自己的女儿么?”金荣似乎察觉出来燕西的心思,压低声音说:“七爷,我多句嘴,今天我去赵家,赵家的二小姐见着我还是脸上不好看呢。上次三少奶奶给她难看,她巴不得躲着咱们家远点。而且欧阳先生生似乎对着我们很有意见,见着我还气哼哼的。说了一堆的难听话。”

    “他说了什么了?”燕西眉头一皱,对着欧阳于坚更厌恶了。金荣看看周围,吞吞吐吐的墨迹着。“你只管说,欧阳于坚算是什么东西,以为别人都欠他的。也就是父亲觉得对他有点亏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燕西一直标榜自己思想新潮,人人平等,对着家里的下人嘻嘻哈哈的。可是对着欧阳于坚,燕西刻薄尖酸,把金荣吓一跳。

    “七爷,小声些。我不过是个下人,人家到底是先生,说我几句也没什么。只是他不该连着总理都埋怨。赵仲华是保住了体面,但是京城里面谁都知道他是为什么栽跟头了。政坛上都是那么回事,总理能叫我去吊唁已经是做的很好了。连着赵仲华亲密的朋友和亲戚也没来多少,也就是姑老爷厚道才亲自去看看,剩下的根本是装着没听见,实在推不过的,也就随便露了面。就这样,欧阳先生还说怎么连着堂堂的总理也是个势力小人,见风使舵。”金荣压低声音,在燕西跟前给赵家和欧阳于坚上眼药。金荣可是极有眼色的人,金太太不待见欧阳于坚,整个金家除了金铨没人喜欢这个冒出来的私生子。而且今天欧阳确实对着金荣不怎么样,对着他甩脸子说讽刺的话。金荣是总理府上的管事,一般官员见着他都是客气的很。欧阳于坚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羞辱他,金荣决定狠狠地踩上欧阳几脚,反正有金太太的态度,他拍黑砖拍的毫无压力。

    “他这样说的!我去找他算账!”燕西顿时气红了脸,暴跳起来要去找欧阳于坚算账。“哎呦,七爷不能去,你要是去和他理论,我可是没活路了!”金荣忙着拦着燕西,主仆两个拉拉扯扯,惊动了刚回家的金太太。

    金太太喝住燕西,把金荣叫道自己房里仔细盘问。燕西一肚子的闷气,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生闷气。本来他觉得赵一萍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性子很温柔,小兔子似得我见犹怜。上次金铨生日会上被玉芬好一顿羞辱,自己也算是无心之过,应该找个机会和她解释清楚,顺便和她道歉。谁知从金荣的嘴里燕西知道赵一萍对着金家很有看法,这里面全是欧阳于坚捣鬼!自己想去找欧阳算账又被母亲教训,燕西越发的认定一切根源都在欧阳于坚身上。他不能放任着欧阳于坚嚣张下去,总要给他给教训!

    至于燕西要如何整欧阳于坚,他还没想出个法子就被绣珠给拉走了。眼前燕西前所未有的觉得绣珠是最合心意的女孩子。他整个人都被如何吧绣珠追到手,打败唐立德给沾满了。

    欧阳家和赵家的事情不只有金家在心里嘀咕,冷太太终于能来照顾清秋,母女两个闲暇时不知怎么的就说起来欧阳于坚和赵家的种种。白夫人贴心的安排叫清秋很感激,白绍仪带着妻子重新回到了城外的小家庭。论起来城外面比城里更凉爽,加上又是暑假学校边上很安静。白夫人担心钟妈和桂花伺候不过来,特别添上个能干的老妈子。一切安顿好,白绍仪和清秋特别检查了客房,没什么不妥的,才把冷太太请过来。

    白绍仪一向嘴上会哄人,没几天把丈母娘哄得心花怒放。冷太太对着他和亲生的儿子差不多了。这天白绍仪出门办事,母女两个吃了饭却不想睡觉,就在屋子里面说闲话。书房里面,清秋靠在紫檀罗汉床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冷太太歪在边上的美人榻上,半闭着眼清秋翻个身:“妈这几天怎么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别是谁说了什么,叫你多心了。”清秋以为是哪个下人在冷太太跟前说闲话,惹得她不开心了。“不是,他们都好,见着我都是一口一个亲家太太的叫着。我前些日子上街遇见了个人,在心里感慨呢。”

    冷太太把遇见欧阳兰的事情说了:“我看着她比以前更憔悴了,金家的人未免有些不厚道,撇开以前生种种不说,欧阳的母亲还是金家的亲戚呢。怎么也该帮一下。”冷太太不知道欧阳于坚没给母亲生活费的事情,以为是金太太记恨欧阳兰,出恶气罢了。

    “我看绍仪的舅妈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们家还有两个姨太太,都是很好的。再者她身份也不会和自家的亲戚为难,这里头肯定有别的事情我们不知道。金家太太克扣她生活费的事情,可是欧阳的娘亲口说的?”清秋见过金太太,和金家也熟悉,金铨的太太是个极有风度的大家主母,断然不会做出叫人挑剔的事情。

    “也不是她明着表示的,但是言语之间还能听出来,很是自怨自艾的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宽慰她。我就说,女人比男人辛苦,男人做错了事情,知道悔改,别人夸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女人呢?相差踏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欧阳于坚现在做什么差事,没有个不赡养自己母亲的。”冷太太也觉得总理夫人不会是个心无城府,做事留把柄的人。

    “还说呢,赵家牵连上官司,他们家上上下下的都为了给老爷子洗脱罪名奔走,只不过欧阳也不是入赘人家的,母亲也不管了。”清秋说起来赵仲华的官司事情,顺便把以前赵一涵和白绍仪的恩怨,赵家和白家的关系,赵一涵和欧阳结婚的启事事件,白绍仪的顾问差事是怎么没略略说了。

    冷太太听着睡意全无,腾地坐起来,皱着眉说:“这些事情你也该早和我说,我虽然是个寡妇,没权没势的,可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我当初就该拿着报纸去赵家理论。他们家的姑娘是得了花痴么,都嫁人了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还什么法学泰斗,专门养出来这样的东西,在报纸上丢人现眼!”

    清秋看着母亲气的脸上绯红,却是一笑:“我知道妈妈最心疼我,我护着我。索性都过去了,你就去赵家理论也没意思,反而叫人家看笑。因为人家可没直说如何如何的话。现在赵家凋零了,尘归尘土归土,赵仲华也算是得了报应。母亲还不知道呢,赵一涵为了她父亲的事情可是人财两失,家里的家底都散出来了。听着人家说他很得宠的哪位姨太太,没等着出殡变卖了家财连自己女儿也不要跑到上海去了。”

    “啊,还有这样的人。赵家两个姑娘是她亲生的,大女儿成亲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笑女儿也不要了?”冷太太惊讶的低呼一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在她思想里守节是最好的选择,赵家虽然败落了可是生活没问题啊,自己的女儿也不要,算是什么母亲。

    “其实赵一萍不跟着母亲去上海还好,绍仪的朋友在上海不少,他们有人说哪位姨太太预备着重张艳帜,在四马路租房子开书寓呢。”清秋无奈的叹口气,虽然欧阳于坚和赵一涵不靠谱,也比跟着那样的母亲强。

    “原来是这样的出身。我以前还觉得欧阳是高攀了赵家,不过看来也是般配。门当户对还是要的,我们家虽然贫寒可是祖辈都是读书人,耕读世家,诗礼传家,因此当初欧阳于坚露出来求亲的意思我虽然觉得他是个读书人应该不错,可是心里着实担心他的来历身份。现在看来,我当初多心还是对的。哪有娘家婆家亲戚全无的道理,原来是这样的身世。你们如今都说人人平等,我是个老脑筋,认为你们的新思想也不全对,如果不论富贵权势,大家都是正经人,是该平等。可是那些地方出来的,就是白莲花根子也是污秽不堪的。指不定那天就显出来,没的叫人膈应。就像是赵家的姨太太,平常也该是穿金戴银的太太款,结果事到临头?换成好人家出身的人,在赵家姨太太的位子上,还有女儿的,总也不能干那样没脸的事情。”冷太太拧着眉长叹一声。

    清秋想起来赵一萍那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叹息一声:“我只想着没了父亲可怜,可是没想到有那样的母亲更可怜。原来母亲是为了别人的事情伤心,人生际遇很难说,母也别拿着别人的烦心事给自己添懊恼了。”

    “我是想提醒你一声,你也要做娘的人了,以后儿女的婚事也要操心些,可别拿着以前的规矩全当成不好的。我想着按着姑爷家的身份,和你们结亲的应该全是正经人,不图人家家里做官做多大。只要孩子的父母好,若是父亲喜欢沾花惹草,母亲品行不好,一概要留心。你看赵家就是例子,赵一涵的父亲自己胡闹,最后身败名裂,他当初贪了女色,把那样地方的人娶进来做正经太太,结果身后还要——这个便是例子。你想欧阳的父母知道了该是什么心情。虽然欧阳于坚的身份尴尬,可是岳母做哪个事!太骇人听闻了。金家的脸面算是丢完了!赵一涵能做出来没廉耻的事情,和他们家脱不开关系。”冷太太家里一向作风老派,赵家发生的事情对她可是惊涛骇浪。

    清秋默默听着母亲的话,仔细想想:“母亲说的也对,家庭教育对孩子影响很大,我以前只以为只要孩子好,他能分清楚是非,那些庶出的,出身不好的孩子只要努力也能好好地,如今看来也是我糊涂了。鲍鱼之肆能养出来多少兰花呢?”探春和贾环都是赵姨娘生的,可是两人天差地别,以前她以为是探春天生灵秀才会如此,可是仔细想想,贾母喜欢女孩子,探春是贾母和王夫人身边长大的,贾环是赵姨娘养大的,贾环整天和浅薄愚蠢的赵姨娘在一起,活生生的变成猥琐不堪的人。

    家里的环境,父母教养是否尽职才是重点。清秋想着以后自己也要在孩子身上多多费心,不能溺爱放纵把孩子教坏了。

    冷太太遇见欧阳于坚母亲的事情被白夫人从儿子嘴里知道了。她眼珠子一转,拿起来电话决定约个时间和嫂子好好地说说话。

    金铨是个放心把家里的事情全交给塔塔台打点的人,只是这并不妨碍他偶尔回心血来潮叫人把账本拿来看看收支。账房先生把账本恭敬地放在金铨的写字台上:“总理请过目,我先退出去了。”

    等等,我似乎听见这几天燕西花钱很冲的话。我没那个时间一笔一笔的看账,你把家里的开支给我捡了要紧的说一下。金铨从办公室回来,想着白雄起说的燕西追求绣珠,花了大价钱给绣珠包下来一条船请她月夜之下泛舟昆明湖的事情。金铨虽然对着燕西和绣珠的婚事没什么反对意见,可是小儿子太荒唐的行径叫他有点不爽。账房孟先生看着金铨脸色不好,忙着拿过来账本说道:“家里的支出和往常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七爷的项下也没亏空。如今增添的开支就是太太名下每个月三百元钱,大少奶奶因为怀孕每个月加了零花。大少爷在生上海的开支是从外面的账上走的,不在家里面。”

    燕西每年一千的零花钱,以前他都是随便和狐朋狗友玩乐花销了,如今他一心的追求绣珠,也没时间和朋友出去花销。因此燕西的账目还没亏空多少。只是金铨有些糊涂:“太太每个月三百元是怎么回事?”

    孟先生忙着解释着:“是太太叫李忠每个月来支取,说声给亲戚的。以前是每个月两百元,后来太太忽然说加上一百元。至于给那家亲戚,我不知道了。”

    金铨才想去来这是给欧阳于坚和他母亲的生活费,可是不是每个月一共两百么?怎么忽然加了一百元?金家的儿子们没差事之前都是每年一千元的零花,等着有了差事,金铨心疼儿子也没把零花抹掉了。欧阳算起来一年的花费比燕西还多了,如今足足又加了一百。金铨虽然觉得对欧阳母子亏欠,可是他不想给人偏心的感觉。这样不是存心给孩子们之间埋地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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