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将军府书房跟下属说着话的裴献卿,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对面的元修一脸莫名其妙:“将军?”

    这天儿对将军来说也不冷啊……

    “无妨,继续说。”

    裴献卿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听着元修将俆绍鸿身上的事事无巨细的一一禀告。

    他的眸子又黑又沉,面上冷厉,右手轻轻抚着佩剑剑鞘上的纹路。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昨天夜里的小姑娘。

    披散着长长的发坐在床上,锦被簇拥着,月光衬的她小脸雪白,唇瓣却泛着桃花般的粉色。

    裴献卿不自觉抿了抿唇。

    昨夜他有事去了宁亲王府,回去的路上经过傅府,不知怎的就起了想看看她的心思。

    不过半夜翻人家小姑娘的院子确实非君子所为,而且似乎还被人小姑娘发现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他留在窗边的布条。

    傅府玉笙院里。

    傅恩锦待金梨给她换好衣裳,净了面漱了口,好整以暇的坐到妆台前准备梳妆。

    她的眼睛瞟到铜镜旁的妆奁,想起了昨晚的布条。

    “等等金梨。”叫住金梨,傅恩锦示意她将艾嬷嬷找来。

    艾嬷嬷是傅恩锦的乳母嬷嬷,也是她娘亲精挑细选放在她身边的人,将来若是她出嫁了,艾嬷嬷就是陪嫁嬷嬷。

    是以,对于后宅的一些门道,艾嬷嬷再熟悉不过。

    没多久,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便跟在金梨身后进来了。

    她恭恭敬敬对傅恩锦行了礼,傅恩锦赶紧将她虚扶了起来。

    “嬷嬷真是的,每次都要行礼,累得我还得扶您呢。”傅恩锦撒娇抱怨。

    艾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礼不可废,夫人放老奴在小姐身边,可不是让老奴拿乔的。”

    傅恩锦吐吐小舌头,将艾嬷嬷带到妆台边,让她仔细检查看看妆奁里的东西。

    没多久,艾嬷嬷便挑出一盒螺子黛,面色有些沉着道:“小姐,这螺子黛里掺了一种南疆毒虫炼制的粉末,若描上眉,一个时辰后整张脸便会起疹子,而后蔓延到脖颈,用药后半月余才可消,若是肌肤底子不好,甚至会留下浅淡疤痕。”

    将螺子黛单独放在一边,艾嬷嬷又道:“这粉末只有在制黛时混入其中才可起效,小姐这盒螺子黛,怕是被人换过了。”

    金梨一听,连忙走上前拿起小盒子仔细看了看,而后点点头。

    “小姐,这盒螺子黛确实不是你平日用的,但小盒子仿的极像,只是奴婢有个心眼儿,小姐用的东西都会做特殊记号,这盒没有。”

    傅恩锦平日用的妆粉均是出自城西出了名的涟花阁,她家的东西都有统一规制的瓷瓶或是盒子,流通大,要仿的精细倒也不难。

    不过金梨到底是从小跟在傅恩锦身边□□的大丫鬟,办事是极妥帖的。

    傅恩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让艾嬷嬷下去了,那盒螺子黛被她扔进了抽屉里,让金梨去傅恩妍那儿要了一盒过来。

    她坐在妆台前捧着脸,嗤笑一声。

    用小拇指她都能想的出来,这就是傅文月的把戏了。

    上一世俆绍鸿还用得着她时,她也得宠过一阵,那时俆绍鸿后院也是有妾氏的,后宅阴私傅恩锦可没少见。

    重生一世,傅文月玩的这些实在是不够看。

    昨夜里那晚甜汤金梨说未放东西,想来是傅文月装装姐妹情深的样子表诚意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相信她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

    晚上再趁自己放下防备偷偷换了妆奁里的东西,等她一用,起了疹子,宫里便去不成了。

    要说傅文月做的有多恶毒,倒也没有,就是不想让自己进宫而已。

    自己进了宫,若是当真被宜贵妃看上了,她还怎么嫁到徐府,怎么把自己一脚踢开替了自己正室的位置?

    若是上一世的傅恩锦,还真有可能就这么被她忽悠过去了。

    傅恩锦没用那盒螺子黛,晌午用过饭后没多久,傅文月果然来了。

    彼时傅恩锦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屋里发脾气,脸上戴着薄薄的面纱,凑近了还能看到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红点,就连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也有。

    傅文月心下一定,然后面上焦急的进了屋。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这一问,屋里正在安慰和正在发脾气的傅恩妍、傅恩锦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傅文月身子僵了僵,只来得及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我,我是想来问问三妹妹昨儿夜里的甜汤味道如何,若是三妹妹喜欢我便时常做些。”

    她小心的看着傅恩锦的脸,担忧道:“三妹妹这脸是?”

    傅恩锦一听她提起,就有哇哇的哭了起来,傅恩妍没空理她,劝也劝不住,只得叫了季氏过来。

    季氏一看宝贝女儿的脸,当即吓了一跳,又赶紧喊了府医,一下子整个傅府颇有些鸡飞狗跳起来。

    府医仔细诊脉,瞧着傅恩锦的脸,心里觉得自己这饭碗恐怕要不保。

    “老爷夫人,这,小人未诊出小姐有何病症啊……”

    季氏急了:“李大夫,府里每月给你的银子也不少,你怎的医术还退步了呢?这几次恩锦身子不适,你却都说诊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傅恩锦抱着季氏的手臂摇了摇,愁云惨淡的为背黑锅的李大夫求情:“娘,您就不要怪李大夫了,之前御医来不也没诊出个所以然嘛,李大夫医术很好的,您看祖母不就被调理的康健了许多。哎,说到底,可能都是女儿的命不好。”

    “尽胡说,快拍三下嘴,下次可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季氏在床边坐下,只能让流着虚汗的李大夫走了。

    傅阁老、老夫人、傅家大伯大伯母、小叔小婶婶、几个表兄弟又挨个来将傅恩锦探视了个遍,这也记不清是第几遭了。

    在被告知没哪儿不适,就是脸上莫名起了疹子时,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两日后,就是她要进宫的日子了。

    傅文月站在人群外,看了两眼后放下心来,悄悄带着丫鬟走了。

    待一众探视的人都走了,床边,还剩下老夫人摸着傅恩锦的头,心疼道:“我可怜的绾绾,也不知这疹子什么时候能好,若是两日后实在出不得门,那也只能回了宫里了。”

    彼时傅恩锦已经瞧见了傅文月离开的背影,她一翘嘴角,扑进老夫人怀里:“祖母,我不碍事儿的,两日后呀肯定能好!”

    老夫人看着她转眼就明媚潋滟的小脸,心下狐疑。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拍了拍傅恩锦的小脑袋,轻声道:“又胡闹!”

    傅恩锦蹭在祖母的怀里撒娇:“祖母,我可不是胡闹,有人不想我进宫呢,我这不是做一出戏,让她放心放心嘛。”

    说着她便把上午螺子黛的事儿说了,隐去了昨夜的种种,也没说出是傅文月所为,一是她没有证据,二个嘛,她也想看看傅文月还能作什么妖?

    不过她祖母是何人,后宅风风雨雨几十年,料想随便一猜也能猜到了。

    就这般风平浪静过了两日。

    傅恩锦每天就在院子里矜矜业业往脸上画红点,扮演一个愁云惨淡的病人。

    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将进宫那日傅文月看见她光洁脸蛋时的表情描绘了千八百遍。

    忙活一场以为功成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心情,可不要太糟糕哦。

    到了进宫这日。

    一大早傅恩锦便醒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让金梨给自己化最好看的妆,戴最美的发饰,穿最好看的新衣裳。

    傅文月嫉妒她这张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一世便是如此,这次选这么个法子阻拦她进宫怕不是想一箭双雕。

    那她就偏不让她如愿。

    没过多久,傅恩锦娇俏明艳的出现在了前厅。

    离进宫的时辰尚早,她是故意出来晃悠的。

    老夫人还在梳妆整理,傅简之夫妇看着女儿明媚潋滟的小脸,惊讶了。

    “绾绾,你这脸可是全好了?娘瞧着是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好啦好啦,娘,你看看,我都只薄薄的敷了一层粉呢。”

    傅恩锦凑近季氏让她看自己的脸,白里透红的小脸像朵娇艳的芙蓉。

    不一会儿,前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一大家子小辈便到了。

    趁着老夫人还未出来,大家都拉着傅恩锦啧啧称奇,说她这奇怪的病症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没两天便好全了。

    像全然没出过疹子似的了。

    傅恩锦笑眯眯的,那可不全然没出过么,都是蒙傅文月的。

    被傅恩锦心里念叨的傅文月走在最后一个,不负她的重望,看到傅恩锦完好的脸,她乖巧娇柔的表情一个没绷住,扭曲起来,傅恩锦在心里满意的给她表上“天崩地裂”四个大字。

    “三妹妹,你,你的脸……”

    第7章 朕给你们赐婚!

    傅恩锦看着傅文月有点端不住的脸,眨了眨眼睛,巧笑倩兮:“文月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全好了呢。”

    傅文月看着她光滑的脸蛋,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一身宫装走了出来,瞧着傅恩锦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里,宠爱的上去捏了捏她的脸蛋。

    “调皮丫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便跟着祖母出发吧。”

    傅恩锦笑着应了,扶着祖母出了府门坐上马车。

    季氏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她几句,傅恩锦耐心听着,末了才提着裙摆上了车,金梨则跟在车边。

    这次随行进宫的只有她这个贴身丫鬟和傅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王嬷嬷。

    瞧着马车远去了,季氏与傅尚书相携入府,眉目间隐隐有些担忧。

    “夫君,你说绾绾这次进宫,可会被宜贵妃娘娘瞧上?”

    “夫人放宽心,父亲虽然是内阁重臣,但这次入宫的人家,门第可都不差,不一定就会看上我们绾绾。”

    夫妻两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心里只盼着她能一生安康喜乐,嫁个疼她的夫君,只不让她受委屈便好。

    皇室门第,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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