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别担心我们,好生在京城多陪陪外祖母才是。您就放心吧,等我回了七里墩就给您写信,去了赤城也给您写信好不好?”王永珠知道杨宗保放心不下她们,可到底如今他认回顾家,为了他好,也该留在顾家才是。

    杨宗保不说话,只笑。

    王永珠没法子,知道他是个性子极为执拗的人,虽然如今是认了亲,能留在顾家,也不过是因为顾家老夫人毕竟是他生母,顾家老夫人的身体不好,为人子的,这个时候于情于理都不好离开,跟顾家人谈不上有多亲近。

    杨宗保年轻时候遭受的那些,让他心防极重,如今能让他认可的,除了她们母女和宋重锦,再无他人。

    只能看留在顾家的这些日子,顾家人会不会也让杨宗保接受了。

    要说的话,前些天都说完了,看看天色,杨宗保主动开口:“行了,你们该启程了!”

    王永珠却看向了京城官道方向:“且不急,再等等。”

    “还有人要来?”顾子楷凑过来问,“是谁?是历长楠?还是谁?”

    王永珠摇摇头:“是我大师兄他们,我们这次回乡,他们肯定有信和东西让我们捎给师父。想来是路上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一旁伺候的长随,十分有眼色,已经到附近茶寮铺子里,花钱买了一壶滚水,从马车上搬下来一套茶具,给在座的都倒了一杯茶。

    此刻正是暮春初夏时分,杨柳依依,满目苍翠,微风吹来,都是青草的气味。

    不说张婆子和王永珠,难得出城,就是几个大男人,也难得出来,喝着茶,看着这满目碧绿,倒也心情阔朗起来。

    也没等一盏茶喝完,就看到官道那边,又急匆匆赶来了几匹马和一架马车。

    不是杜仲景和杜秀岩是谁?

    两人上前,互相见礼完毕,果不其然,两人都皆有书信和礼物让王永珠他们捎带回去。

    尤其是杜仲景,还冲着王永珠拱拱手:“我还有一物,还要拜托小师妹,一路细心护送至荆县,交到父亲手中。”

    王永珠没当回事,还当就是普通物事,点点头:“没问题,我一并顺路带回去,不妨事。”

    杜仲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师兄就放心了,这一路就要辛苦麻烦小师妹了!”

    王永珠还以为杜仲景是客套,正要说话,看到杜秀岩同情的眼神,突然就警惕起来。

    “大师兄到底要我护送的是何物?”

    杜仲景一笑,拍拍手,从后面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

    王永珠当场就傻了!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这一路叨扰了

    这不是杜仲景的长子杜使君吗?这是物?这是人好吗?

    王永珠扭头看向杜仲景:“大师兄,你家儿子都是物?”

    杜仲景打个呵呵一笑而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招手示意杜使君过来:“你这次回荆县,替为父在祖父和祖母面前尽孝,一路要听你小师姑的话,不可调皮,听到没有?还有,路上功课也不能放松,要是有不懂得,就问你小姑父!”

    安排得明明白白。

    杜使君老老实实的都点头答应了,还特别老气横秋的看向王永珠:“小师姑,这一路叨扰了。”

    王永珠瞪了杜仲景一眼,看着杜使君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满肚子的疑问只得压下,十分和气的道:“跟你小师姑客套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当自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别听你爹的,什么都瞒着,知道吗?”

    杜使君看看杜仲景,点点头,规规矩矩的退到一边去了。

    张婆子这还是第一次见杜使君,一看这孩子眉清目秀,又斯文懂礼貌,就喜欢。

    见他站在一旁,忙招手示意他过去,“你是杜老爷子的大孙子吧?长得可真俊!是个齐整孩子,来,吃点心!”

    说着就抓了点心塞给杜使君。

    一面又给杜使君介绍金壶:“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叫王金壶,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一路正好做个伴,也有个说话的人。”

    杜使君看向金壶。

    金壶今儿个穿的是顾家给他准备的衣裳,是金壶从未穿过的,看着就贵重,若是平日里,这种衣裳料子,哪里敢上身,只怕得供起来。

    可张婆子眼睛一瞪,金壶忙给换上了。

    只是他穿着不习惯,这料子太金贵了,他这手一碰上去,恨不得就能刮起毛来。

    搞得他束手束脚,手脚都扎着,就怕不小心蹭刮破了衣裳。

    见杜使君看过来,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

    金壶不傻,一看眼前这秀气的公子哥,就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此也不上前献殷勤,只守在张婆子旁边。

    那边,王永珠低声问:“怎么回事?我只说给你捎带信件和礼物,没说替你们捎带这么宝贵一人啊!这可是你的长子,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丢给我带回去?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可咋办?再说了,这大师嫂能同意?”

    就言氏那性子,能舍得让杜使君去荆县?

    杜仲景脸都黑了。

    杜秀岩在一旁偷笑,谁让大哥当初娶了言氏呢?如今尝到苦头了吧?

    那天王永珠上门后,等杜仲景回家,杜秀岩一五一十的就都告诉了他。

    杜仲景当时没发作,只是转头就传话下去,说要将大儿子杜使君给送到荆县,老太爷和老太太身边尽孝去。

    世情如此,这当儿子女儿的没在爹娘身边尽孝,送大孙子去,合情合理。

    言氏就是想反驳,也不敢啊。

    只哭诉说,荆县艰苦,杜使君哪里受得了那些苦?

    杜仲景却道,既然荆县艰苦,那就更应该去尽孝了。若是言氏舍不得杜使君去,那她这个大儿媳就亲自回去侍奉公婆去也行。

    言氏一听,哪里还敢唧唧歪歪。

    只得一边哭着给杜使君打点行李,一边拉着杜使君哭诉,说杜仲景这个当爹的太狠心了,又哭诉自己如何心疼之类的话,又担心杜使君的功课学问。

    杜使君看着言氏这样子,心中直叹气。

    杜仲景已经找他谈过了,让他跟着小师姑一起去荆县侍奉祖父和祖母,一是因为的确祖父和祖母年岁已高,身边没个亲人照看不放心。

    若不是先前祖父收了小师姑这个关门弟子,去年就该安排去祖父身边了。

    如今小师姑要和小姑父外放到赤城,祖父身边无人,自然不能耽搁了。

    再者,荆县那边的长青书院,春闱过后,声名鹊起,状元、探花还有二甲传胪,都曾经是长青书院的学生。

    慕名而去的学子,如今多如过江之鲫,让杜使君去,也是为了他将来的功课学问着想。

    更不用说,这一路上,有什么问题,还能直接请教宋重锦这个新科传胪,多好的机会啊?

    当然,也有借着这个事情,警告一下言氏的意思,不过这都不重要,只是附带的。

    杜使君也明白,他是杜家的嫡长孙,又天生不爱学医,打算走科举的路子。

    这已经是家里给他安排得极为好的一条道路了。

    在荆县,不仅功课不会落下,常年侍奉祖父母,对名声也有好处,杜仲景这个做父亲的,的确是良苦用心了。

    因此他一点都没迟疑的就同意了。

    只是言氏到底是他亲娘,虽然有些眼界低,可做人家儿子的,还能如何?

    只求杜仲景,以后若是言氏还有什么言行不对的地方,让他多多教导就是,又担心他走了,弟弟杜天南该怎么办?

    杜仲景却道,等他一走,杜天南也会立刻搬到前院去,平日里和杜秀岩的儿子杜远志一起学习,轻易不会放他们去后院。

    杜使君心中有了数,才安心下来。

    这不,一早他们收拾了行李要走,言氏又哭着喊着不放,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口口声声说舍不得,恨不得以身相替。

    实在不耐烦的杜秀岩没忍住,直接道,不如就让大嫂去?先把人送走,行李什么的后面再派人赶着送过去?

    一句话,言氏就不敢做声了,也不拉着杜使君哭了。

    杜使君再懂事,看到亲娘这般作态,心也有些凉,这一路都有些郁郁寡欢。

    只是杜仲景和杜秀岩都不打算开解,这事,得杜使君自己消化才行。

    将来,去了荆县,离开父母身边,到书院读书,或者以后的路上,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情,他总得习惯才是。

    交代完毕,杜仲景和杜秀岩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也就很干脆的催人快启程。

    王永珠还能说啥,只得起身,和杨宗保他们又再度辞别,才依依不舍得上了马车。

    宋五冲着来送行的人,拱拱手,然后一声吩咐,车队缓缓启程。

    走出老远,掀开帘子看去,看着京城和杨宗保他们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多出来的东西

    宋五一路将人护送到了直隶,天色就已经晚了。

    还好先前护送行李的人,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客栈。

    等到宋五将人送到,客栈那边早就准备妥当了,一个干净的大院子,住得满满当当的。

    人一住进去,热水,热茶热饭就都流水一样的送了上来。

    早上出门,到了天黑才到客栈,在路上颠簸了这大半日的,王永珠和金壶还好。

    张婆子和杜使君却有几分疲惫,张婆子是毕竟年岁大了些,加上早上送别辞行耽误了时间,晚上要赶到直隶,后半程就有些赶。

    连午饭都只是在半路随便打尖吃了点,一时就有些扛不住。

    而杜使君在京城,也是娇养长大的,出门那都是五六个人围随,这次出远门,杜仲景就让他只带了一个书童,也没经历过这种赶路,就有些力不从心。

    还好他跟金壶是坐一个马车,金壶毕竟跟着商队在外跑过,能坐马车,对他来说,简直太舒服了。

    看着杜使君的书童丢三落四,忙了这个忘了那个,一时没忍住搭了把手,倒是让杜使君主仆对金壶的印象好了许多。

    张婆子随便吃了点,就进屋歇着去了。

    杜使君毕竟年轻,下了马车,洗漱一番,精神就恢复了。

    因为人多,房间不够,他和金壶一个房间。

    长这么大,杜使君还从来没有跟外人一起住过,很是有些不习惯。

    又初初离开父母,身边除了书童,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即使他再少年老成,也忍不住有些委屈。

    还是金壶看了出来,这样的大家公子,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离开父母,肯定害怕。

    不说这杜使君,就是他,刚离开家的时候,还不是有好几个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大家公子为何要被他爹给送到荆县去,不过不妨碍金壶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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