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见状,突然补了句:“小蕖说,白玉姑娘没吃晚饭。”

    沈墨心念一动,放下筷箸,扬眸看向林立,微皱眉头,一脸严肃道,“不吃饭怎行?你再去一趟,把她请过来一起吃吧。”

    “是。”林立应声退下,没走几步,忽想起什么,猛然间回头,“大人……”

    然后错愕的看到,方才还一脸严肃的人,此刻竟深深扬起了唇角。

    显然没想到林立会突然间回头,沈墨唇边笑容没来得收住,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沉声道:“还有什么事?”

    “属下……忘了。”

    “……”

    第89章 我家大人。

    林立回来时,桌上饭菜一口没动。

    沈墨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面色沉静,似睡了过去。

    林立脚步放轻走进去,正想要不要叫醒他。

    沈墨却睁开了眼,眸中有些疲倦之色,看了眼林立身后,眉微蹙了下,伸出两指揉了揉眉心,醒了下神。

    沈墨是真没什么胃口,他本想等白玉过来,陪她吃一些的,然而林立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墨修眉微凝,看向他。

    林立心里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这次没等沈墨问,林立先说道:“大人,白玉姑娘让您自己吃,她不过来了。”

    沈墨沉默半会儿,淡淡道:“知道了。”他眼眸微垂,掩住其中透出些许的失落情绪,“你下去吧。”

    沈墨垂眸沉思,想到今日白玉在马车的反应,她莫不是还在和自己置气?才不愿来和自己吃饭。

    这么一想,觉得大有可能。

    这女人,生气就生气,作甚和自己肚子过不去,真是越来越任性,越来越不成熟,下次见到她,得好好说她一番才是。

    林立正要下去,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要说什么,于是道:“大人,今日你让我跟着盯紧的那名衙役,今日搬完行李后,属下见他悄然出了衙门,便一路跟着他,发现那衙役果然是有问题。”

    沈墨微扬眼,墨眸中有一抹异光,声音有些冷,“怎么说?”

    林立回答道:“属下一路跟着他,发现他进了一宅子,那宅子建得巍峨雄壮,富丽堂皇,围了墙,高约三丈,墙上全是尖铁,还有家丁执戟守在门外,属下向人打听,那宅子就是刘暡的府邸。”

    沈墨指甲干净秀美的手指不觉曲起,轻轻在桌面上敲打。

    沈墨知晓这刘暡乃是本县首富,今日他到达安阳县,商界领袖俱来恭迎,唯独这刘暡没有来。

    沈墨在内衙处理事务时,问了几句王主簿刘暡的事情,他言语支吾,似有所顾忌,不肯多说,只说刘暡在本县的影响力不小,沈墨因忙着查收案卷检点库册等,无暇过多关注刘暡之事,因此就没追问。

    少倾,沈墨收回放在桌面上手,忽然起身,掸一掸衣袖,淡声道:“随我去程姑娘那一趟吧。”

    林立看了桌上动也没动过的饭菜,犹豫了下,结果什么也没说。

    白玉其实不是在与沈墨置气。

    他真想多了。

    白玉早忘了今日在马车上的事,林立到时,那对母女正要讲述她们发生的事,白玉才听了个开头,就被林立叫了出去,白玉好奇心被勾起,哪顾得着去陪沈墨吃饭,就随意敷衍了句,就进屋去了。

    林立没办法,只能将白玉的原话带了回去。

    从那妇人的口中,白玉和红雪得知,她的女儿名叫程慧仪,今年十六岁,尚未许人。

    他的父亲叫程丙,乃举人出身,屡试不第后,便熄了求功名之心,只在村里一所学馆当教书先生,靠着家中的几亩田地,和教书的收入,一家人也能安稳度日。

    作为家中独生女,程慧仪自小便被程丙和李氏视作掌上明珠,十六年来,就没做过一点活,受过一点苦,整个人养得如暖室里的娇花一般。

    话说回两个月前。

    一日午后,程慧仪吃完午饭,见外头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便想去后园子散散步。

    后园子有一架秋千,她一时贪玩,就去坐秋千玩。

    这玩倒是不打紧,不料的是这后园子紧接着另一所宅子,而那所宅子乃是刘暡新购置的别院,那院子有座楼阁,阁上北面直对着程家这后园子。

    程慧仪荡秋千时,刘暡刚好登高看风景,视线正巧对上她。

    这一看却是酥透三魂邪骨心。

    这刘暡人虽到中年,却最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尤其是那种养在深闺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娇花。

    程慧仪恰巧是他所钟意的那类型。

    妇人正讲到她女儿与刘暡相遇的经过,沈墨却翩然而至。

    彼时,白玉和红雪坐在一张铺着毡毯的小榻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一出现,立刻夺去屋内所有人的视线。

    这也不怪,他通身的贵气和温润如春月般的气质总是令人让人难以移目,原本有些寒冷的屋子因为他那温柔可亲的笑容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白玉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目光,莫名的觉得他今日的笑容似乎……刻意了些。

    妇人没想到沈墨此刻会过来,连忙拉着女儿起身上前给沈墨请安。

    白玉和红雪只是起了身,没有上前。

    程慧仪第一次离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如此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气息,忍不住有些紧张和害羞,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妇人推了她一把,她低垂着头,红着脸行了一礼

    程慧仪偷抬眼看沈墨,恰与他温润的对视上。

    目光相会那一刻,她心口急跳,莫名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不必多礼。”沈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程慧仪没想到这么一位大官爷,竟然对她笑得如此亲近,一时间忘了矜持,无法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或许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正这么想着,见他视线移向别处。

    程慧仪不由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他

    从自己的身旁经过,缓步走到了白玉身边。

    红雪乖觉,立即起身给沈墨让了位置,自己却到一边的椅子旁,沈墨朝红雪微颔首,随即向程慧仪和吴氏微笑道:“你们不必拘谨,随意些吧。”言罢落落大方地坐在白玉身旁。

    吴氏哪里敢真随意,连忙给沈墨倒了杯茶,才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原位置上。

    程慧仪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墨,见他忽然向白玉微倾了下身子,与她悄声说了句什么,原本温柔的眸子却有着些许斥责之色。

    程慧仪想到今日沈墨在马车上推了她,她大概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又挨了斥责,想到此,唇角不由弯了下。

    这样狐媚的女人哪能登大雅之堂。

    程慧仪又看向白玉,只见她发了片刻呆,随即没好气地嗔了沈墨一眼,之后好像不愿意再搭理他一般。

    程慧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大不敬,举止轻浮也就罢了,她不过一妾室,怎么敢如此瞪她的男人?还当着别人的面,简直一点规矩都不懂,都说女子要以夫为天不是么?想是如此想,然心里真正不痛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心中莫名地有种被人抢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般。

    沈墨让妇人继续说她女儿的事。

    程慧仪听到沈墨的话,心有些雀跃,他这么晚过来,就为了她的事?

    “嗯……”妇人磕磕巴巴道,实在是没想到沈墨会突然间到来,有些忐忑,一时间没组织好语言,整个人僵着身子,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好。

    程慧仪见状看了眼她母亲,心里有些幽怨急切,却又不好催促她。

    白玉笑着安抚她道,“吴大娘,你方才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不用顾忌什么,我家大人他向来和善可亲,最是好相处的。”

    沈墨听闻她说‘我家大人’几字时,忽然侧了下脸,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哎。”吴氏回答道。

    程慧仪看不到沈墨的神色,只是听着白玉的话,觉得太过于刺耳,暗地里撇撇嘴,什么我家大人,这不再向人显摆么?

    程慧仪低垂着眼,双手交叠,指甲却不自觉地陷入肉里,直到感觉刺痛,她才微微清醒些许。

    她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在嫉妒人家?

    程慧仪脸不由发起烫来。

    第90章 “你别这样,好好说话,……

    白玉等人从吴氏的客房出来时,夜色已浓。

    吴氏与程慧仪在门口相送。

    程慧仪手扶着门,一双眼睛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沈墨的身上,希望他能看向自己,可惜沈墨没有看她,他只是看着吴氏说话。他说了什么,她忘了,只是觉得他唇含微笑,慢条斯理说话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一旁的白玉察觉出了程慧仪恋慕的目光。早在屋中她就发现程慧仪一直在盯着沈墨看,心中有些感慨,有些复杂。

    她知道沈墨对于女人的吸引力,他有年轻俊美的外表,温柔似水的性情,又出身高门,身上带着寻常人没有的的高贵气质,光凭其中一点,就很容易让女人倾心。

    沈墨等人离去后,吴氏关上门,开始对程慧仪说教,“慧仪,你这孩子到底懂不懂事,我方才叫你给两人夫人行礼,你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虽然斥责的话,但她语气却不重,只是有些无奈,毕竟疼到心坎上的女儿,哪舍得真骂。

    然而程慧仪却不乐意了,她自小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哪里听过一句重话,见着她母亲为着白玉指责她,心里又幽怨又委屈,一撇嘴,语气讥讽,“一看那两人,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夫人,山中无老虎,猴子也来称霸王,离了京城,跑来这摆起那官夫人的架势,笑话死人,我也才不要给她行礼。”

    吴氏见她出口不逊,就恐隔墙有耳,连忙拽了拽她,“哎呦,我的小祖宗,这种话你可别说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不知天高地厚,咱们现在是有求于人家,人家就算是妾,也是官老爷的妾,能说枕边话的,吹耳旁风的,被人听到这些话传到她耳中,要是她心眼儿是小的,只怕要在官老爷说我们的不好,到时你就别想官老爷给我们做主了。”

    “谁有求于她了?母亲你真是糊涂了。我们求的是沈大人,我相信沈大人他会秉公办事的,他怎么可能听一妇人之言?”程慧仪恨恨地说完,又忍不住补了句:“我相信他肯定会为我做主的。”

    言罢像是有气似的,也不和吴氏打招呼,径自回房睡去了。

    吴氏看着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暗叹自己真是养了个祖宗,打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沈墨让林立送了红雪回院,自己则送了白玉。

    两人并肩而行,大概因为冷的缘故,白玉不自觉往他身旁贴去,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沈墨感觉紧贴而来的单薄身子,指尖微动,却又停住,只温和地说道:“夜寒露水重的,你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在屋里待得无聊了。”白玉正在想着吴氏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沈墨的话,只是随口答了句。

    据吴氏说,刘暡看上了程慧仪后,直接找了媒婆上门。

    媒婆向程父言称,刘暡要用五百两银子将女儿买下,收做妾室,程父乃是一个读书人,又爱女如命,看不上刘暡商人的身份以及在县里横行霸道的做派,更不愿意将爱女嫁给一个和他同样年纪的男人做妾,便一口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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