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梅大夫。”白玉微笑感谢道,放下了心。

    “不必客气。”梅英道,唇边始终挂着温婉文静的浅笑。

    见白玉无事,沈墨便让白玉好好休息,自己却去内衙书斋与许子阶等人议事去了。

    沈墨离去后,梅英便要替红雪把脉,红雪伸过手去,也不管梅英在场,侧脸朝着白玉着急地问道:“这程慧仪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中了箭?”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这下又送了回来,这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红雪腹谤道。

    白玉笑容微敛,露出一丝难言之色,“那一箭是替沈墨挡的。”直接把人送回去也说不过去,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沈墨估计会感到愧疚一辈子吧,最好的方法还是让人留在衙舍,待伤势痊愈之后,再看如何补偿,白玉觉得送银子最简单,程慧仪父亲已去世,她们孤女弱母生活也不易,给银子可保她们母女一辈子生活无忧,又或者替程慧仪寻一门好些的亲事。至于她想要做沈墨的妾室,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事她也无法做主,毕竟她现在算不得沈墨的什么人。

    白玉今日心里一直就有股不安的感觉,

    她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担心沈墨会突然间离自己远去,不再属于她。

    或许和沈墨成了亲,那种不安,担心失去的感觉才会消失吧,白玉觉得是时候找个机会和沈墨谈一下两人成亲的事了。

    沈墨刚下了阁楼,林立便迎接了上来。

    沈墨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林立,你去派人将李氏接过来吧……”沈墨顿了下,不知在想什么。

    “是。”林立等了片刻,没等到沈墨接下来的话,便主动问道:“可要将实际情况告诉她?”

    沈墨回过神,略一沉吟道:“说吧,嘱咐她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惊动县中百姓。”

    沈墨说完,内心隐约感到些许烦躁,对于程慧仪的自我牺牲,沈墨要说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一箭沈墨本已偏身躲开,谁知她会突然冲过来,令他平白无故欠了一份人情。

    白玉找借口让小蕖下楼去了。

    梅英替红雪把完脉之后,问道:“这几日可有觉得腰酸腹痛,肚子下坠之感?”

    见问题甩到自己身上,红雪收回了目光,看向梅英,认真回答道:“是有些。”

    梅英耳朵敏锐,从她的声音中辨别出她的精神状态,便道:“这是胎动不安的症状,最近可是精神不振,心烦易怒?”

    红雪点点头,又想到她是盲的,便道了声:“是。”

    梅英:“这是恚怒伤肝,肝气郁滞所致的胎动不安。”

    红雪又点头道:“嗯。”

    梅英略一思索道:“可决定好留还是不留这孩子?”

    白玉闻言看向红雪。

    红雪脸色微变,低垂眸想了片刻,再抬眸,目光坚定道:“我决定留下这孩子。”

    这几日她仔细慎重思考了一番,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红雪不是白玉,她没有她的能力,不能以一女子的身份在这样的世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她身上也没有可以让她一辈子无忧的钱财,她想来想去,若离开了许子阶,她只有两条路选,一是另外找一个男人嫁了,二做回歌姬。

    但是如今她有了身孕,就算打掉孩子,她也已经失了身,这世道想要找一个不嫌弃她出身,不嫌弃她失去贞洁的男人,哪里有这般容易?就算有,她多半也只能是个妾。

    二是做歌姬,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脱离这火坑,难道又要重新回去受罪?

    与其选那两条路,不如选择要许子阶负责,以孩子逼他娶自己为妻。

    红雪对许子阶已经死心了,她不在乎许子阶爱不爱她,也不在乎他心里有多少女人,她只想要一个正妻的身份,至于那些柳枝杨枝什么的,他爱收便收,但她们统统只能为妾!

    “既然你要留下这孩子,我便给你开几副安胎药,养胎期间,最好少动气,莫要胡思乱想,保持精神愉悦,还有切忌房事。”梅英说道。

    红雪脸上浮起感谢的笑容,“我会的,多谢梅大夫。”

    “不必客气。”梅英浅笑了一下,回答。

    梅英开完药方后,白玉微笑挽留道:“梅大夫,留下来喝盏茶再走吧。”

    梅英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我待会儿还有些事。”

    “药的话,我待会儿让人去你那取吧。”白玉沉吟着,蹙了眉,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找谁去。

    梅英正整理完药箱,听到白玉的话,却道:“我会托人给你们送来的,还有去疤生肌的药我会一并叫人送来,我看你腿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那药很管用,不必再用其他药了。”

    白玉美眸掠过一丝诧异之色,不禁道:“梅大夫,怎么我涂了什么药你都知晓?”

    听出她语气中的惊讶,梅英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略显俏皮的笑容,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脸上又恢复温婉沉静之色。

    “这味道我熟悉。”梅英淡淡道,其实她不仅耳朵灵,鼻子也灵,她知晓那药定然是桑落给她的。

    桑落喜欢白玉,梅英感觉得出来,不过她心里却没什么妒忌。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桑落的,不过她看不见,不知晓真正的桑落是什么模样,所以还会有一种距离感,她虽然常对桑落说要以身相许,但主要的,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一丝色彩而已。

    她对桑落的喜欢,其实与正常的男女情爱是有区别的。

    她知晓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融不进别人的生活,别人也插不进自己的生活,她其实更喜欢孤独一人。

    但是孤独久了,也会想着有个人能够多陪自己说说话。

    白玉让送小蕖梅英离去后,白玉才向红雪问道:“红雪,你真决定好留下这孩子了?”

    红雪抚了抚肚子,心头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说出留下孩子那一刻,她感觉到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不论如何,她要为自己和孩子铺以后的路。而且跟着许子阶,她也能够和白玉一直当好姐妹,常在一处相伴。

    “嗯,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红雪温柔地笑道,在看到白玉微蹙眉头后,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了白玉。

    白玉心中有些感慨,或许这真是最好的办法,白玉其实也想劝她留下这孩子,主要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但她又不好劝她和许子阶重修旧好。因此一直不曾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如今红雪能够自己想通,决定要身份不要爱情,白玉自然也不会阻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许先生说?”

    红雪闻言不禁皱了下眉头,叹声道:“再等等吧。”

    沈墨去内衙书斋之前,先去了趟牢房,沈墨先前吩咐人对活着的刺客动了刑,然而刺客坚决不肯说出主使者。沈墨也不急于一时,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下属看守牢房,又嘱咐他们不许其余人靠近牢房一步,送来的饭菜一定要细细检查,随即往内衙书斋而去。

    到了内衙书斋,许子阶已经等候在那里,沈墨让林立看了茶,随即让他去门外守着。

    许子阶剑眉蹙起,开门见山道:“谁能想到这帮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起朝廷命官。大人,我猜此事定是刘暡主使!”

    沈墨端起茶盏,却不品茗,只是拿起茶盖,轻刮着浮在上层的茶叶,听闻许子阶的话,他放下了茶盏,沉声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沈墨虽然也怀疑是刘暡,但却无许子阶如此肯定的想法。

    许子阶道:“今日我从柳枝那里得知一事,前任王县令并非犯事卸职,而是被人诬陷的,听闻是得罪了这里的某位有势力的人,而此人与京中高官有勾结,便让那位高官将人办了进去,柳枝虽未言明此人是谁,但大人猜想,王县令得罪的是谁?可不就是刘暡。”

    沈墨听闻京中高官之时,目光不禁凝了下,随即点头同意。

    这刘暡本是极其嚣张之人,然而在程慧仪一事上却选择息事宁人,这本就让沈墨怀疑刘暡另有打算。所以沈墨一直没有放弃对刘暡的调查,没想到,越深入调查,沈墨越发觉此人不简单,如今听闻许子阶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怀疑也许是对的。

    刘暡与柳阁老有来往,之前他在京中时,有一次去拜访柳阁老,柳阁老请他品鉴他收集的古董,在品鉴到一副著名古画时,便听柳阁老提起过刘暡的名字,那古画是刘暡送的,只是沈墨当时没怎么在意,这还是后来调查到刘暡的原籍与柳阁老相同且这两人乃是同一年考生,沈墨才想起来此事。

    百花苑背后的老板是刘暡,因此许子阶才主动提出要接近柳枝,为获得更多关于刘暡的信息。

    第129章 再动手动脚,老子打断你腿……

    刘暡与私自采矿的团伙有关联。

    这是沈墨与许子阶近来调查到的。

    这安阳县金矿资源丰富,每任县令上任后,都会下达命令,禁止百姓私自采矿,然大多数县令都是明面禁止,私下放任,与盗矿贼互相勾结,只为分得一杯羹,因此那些盗矿贼不仅不收敛,反而愈发猖狂。沈墨上任之后,亦明令禁止私自采矿,三令五申之后,依旧效果甚微。

    沈墨与许子阶通过微服私访,深入三教九流之中,寻到百花苑这个重要的情报收集地,本只是为了调查刘暡,却不想发现刘暡与盗矿贼有了关联,而这些盗矿贼的背后,乃是一个团伙组织,一条庞大的利益链。

    如今沈墨还没找到证据,却遭到了刺杀,使得这整件事情更加复杂严重起来。

    沈墨端起茶抿了口,略一沉吟,看向许子阶道:“柳枝那边,你还得到了什么消息?”

    许子阶剑眉微皱,随即道:“我今日与柳枝说了,我与大人不合,欲离开县衙,她便说要帮我寻一条出路,只是还未说明是什么出路,我猜许是与这采矿有关。但如今我最为担心的是大人你……”

    沈墨微扬了扬修眉。

    许子阶认真地说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想刺杀大人的主使者。”不然他实在难以安心。

    沈墨知晓他是担心自己,便微笑道:“你说的是。”脸上依旧是沉稳从容,未见惧怕之色。

    **

    城内一小药铺。

    梅英动作熟练地从药柜取出各种药材来,桑落在一旁帮她打下手。

    “喂,她伤势怎样?”

    桑落看着梅英问,大概是一直想着白玉的伤势,他包药的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并无大碍。”梅英闻言轻声道,大概是察觉到桑落慢吞吞的举动,梅英有些不满,伸手想要去拿他手里的药,却因为眼盲的缘故,看不到药的具体位置,便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桑落的手背出乎意料的光滑,一点都不像男人的手,梅英心神微晃,手不禁伸向他的掌心处,又摸了摸他的指腹,有茧子,练武之人,正常,可惜了。

    桑落呼吸一滞,一时竟忘了收回手,直到梅英发出一声感叹,桑落蓦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大概没被女人如此摸过手,桑落感觉一阵脸热,“你……”一向擅长调戏人的桑落此刻竟无言以对,他奶奶的,又被这女人调戏了,她要是男人,他一定揍死她。

    “死丫头片子,你再敢对我乱动手动脚,老子打断你腿。”桑落瞪着她,恶狠狠地威胁道,桃花眸中翻涌着阴戾之色。

    一般人看到他这副神色,也许会吓得屁滚尿流,但梅英看不见他的脸上神色,因此她并不害怕,只是歪了下头,透着书卷气的温婉面庞若有似无地浮着一抹微笑,揶揄道:“我猜你现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桑落差点要爆粗口,这女人调戏了他,还一副无辜的模样,真是讨厌极了。桑落又不能真揍她,最终只能憋火道:“说好了,给你当三个月的帮工,我就不欠你的了,以后你可别再纠缠我,非要我以身相许什么的,老子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对你真没意思。”

    “哦。”大概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厌恶以及不耐烦,梅英笑容微敛,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的方向。

    有一瞬间,桑落觉得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一丝失落受伤之色,但一眨眼睛的功夫,那里面又是空洞茫然一片,仿佛是他看花了眼,桑落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好像伤人了些,正要说些什么话来补救。

    梅英却低垂了头,继续将药包好,没多会儿,梅英便将包好的药交到他手上,又从柜台一抽屉里拿出一绿色瓶子,递到他面前,不客气的指使他道:“瓶子里是去疤生肌的药,还有这几副药,你帮我拿去给白玉姑娘吧。”

    桑落见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受伤之色,真是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桑落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瞎的,不方便。”梅英一脸平静的说道,说话时,她没看他,只是看着前方。

    桑落被她这话呛住了,正觉得她有些可怜,紧接着又听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是爱慕白玉姑娘么?我这是给你制造相处机会呢。”

    桑落一怔,心中又窝火了,被一个女人识破自己喜欢另一个女人,这着实叫人难堪,桑落怒视着她,低吼一声,“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随即一把夺过她的药,悻悻而去。

    梅英感觉他如同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而过,缓缓收回落空的手,她莫名地叹了口气。

    “桑公子,你站住!”

    梅英冲着门外轻喊道,听这脚步声,他已经到了门外。

    桑落闻声回头,一眯桃花眼,这死丫头,天天桑公子桑公子的叫,肉麻兮兮的,听得他禁不住地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他语气不善道:“梅丫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桑公子,简直恶心死了。”

    梅英还从来没见人说过自己恶心的,她秀气的眉皱了下,一脸愁色,想了想道:“不然叫桑落哥哥?”

    桑落唇角猛然一抽,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一脸嫌弃道:“罢了,你就叫继续桑公子吧。你叫我做什么?”

    那就好。桑落哥哥她还真不习惯,梅英笑道:“我今日做红烧排骨,你来不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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