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高挺,唇瓣如花。

    “好了,别气了。”少女推了推他,轻轻道。

    少年愈发怒火攻心。

    她总是——

    她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好,甚至有点傻,有点让人生气。明明最受伤害的人是她啊!

    他很想问问棠鹊“你就甘心么,任凭人欺负么”,但她一定又会傻乎乎地说“我没事。”

    ?轻?吻?小?说?独 ?家?整?理?

    明明她应该是云上之人,是 狡猾又聪明的小狐狸,怎么有的时候,就那么任人宰割呢。

    “我没气。”

    少年翻身坐了起来,放下沾满细沙的手臂,目光憋闷。

    “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棠鸠非但不感激这个帮扶她照顾她带她走进集体的大恩人,反而处处为难她。新仇旧恨,猛烈的酷热甚至烧到了少年的骨头里。

    他抬眼看向那一串试图离开的脚印。

    ……

    啾啾他们没能走太远,天边刚起了一阵风,几抹黄沙从眼前拂过,背后便倏地响起一道琴声。

    与此同时,剧痛陡然爬上了他们的脑袋!

    神识被拉扯的疼痛啾啾已经体会过一次,而这次可不仅仅是被生拉硬拽的疼,还有切割分解的疼。

    眼前仿佛突然堕入黑暗,不知道是痛到发昏还是别的什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发出,那种剧痛攥进了他们浑身上下,要将他们捏碎,包括他们的喉咙。

    飞沙,烈日,都消失不见。

    黑暗之中只剩下那把琴,和一个模模糊糊的抚琴人。他每一次拨动琴弦,都有数道发亮的波纹钻入他们脑袋。

    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太锐利了。

    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与剑还要锋利,寒光泠泠,能轻易切断世上最硬的铁,也能轻易割开最柔软的神识。

    痛到让人挨不到碰不着,挣扎不能,只想要自裁。

    “以南。”

    棠鹊有些怔忪,喊了他一声。眼见着那边几人瞬间成了琴声下的受难者,痛苦不堪,苟延残喘,心中竟然浮出一抹隐隐的快意。

    少年咬牙切齿:“我不能再让她伤害你!”

    “你狠不下心来,就我来,我来除掉她。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少年顿了顿,手下琴声不停,沉声道:“就是不要在我杀她时,阻挠我。”

    “……”

    少女沉默一会儿,严肃:“好。”

    一瞬间,他们仿佛心意相通——

    该有个结果了。一直以来的善恶黑白,该有个分明了!

    她不会做那个拖后腿的人。

    棠鹊果真让到一边,不再做声。

    琴声越来激昂快速,那边一瞬间塌了身子的小姑娘,手指动了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汗,脸色惨白,双目却通红。

    她抓紧了手上的剑,一步一个脚印,朝他们走来。

    身边仿佛渗漏着黑气,绞入飞沙走石之中,舞成一团浑浊。

    她宛如从地底而起的修罗,眼睛从未那样明亮过,盯着这边,也是愤怒且决绝的。

    片刻后,她抽出剑,剑刃雪亮。

    琴声更急,也更加猛烈,撞得人眼睛里全是血丝。小姑娘似乎闷哼了一声,腿下软了一刻,以至于身形稍微踉跄一下。

    不过很快便重新站直身子。

    小小一只,满身暴戾与肃杀。

    她的剑柄闪闪发光。

    棠鹊突然心中一颤,胸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以南——”

    她想说,小心。

    可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足下盛开了数朵美丽的花,是钟啾啾经常用来做记号的花,水波一样,摇曳晃动着浮上金沙,流光潋滟。

    她的“小心”两个字,没能发出来,便被人一把抓起。

    一切都发生得太始料未及,她甚至来不及去在意究竟是谁救下了自己,只是趴在那宽厚结实的肩头,瞪大了双目,眼睁睁地看着红光大绽。

    钟啾啾眼里也有一抹红,不知道是被痛楚烧红的,还是倒映出来的。

    然后——

    红光亮到极致。

    那温和白皙的少年,与棠鹊重逢不过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叙旧的少年,猛地变成了一蓬血雾!

    砰——

    连人带琴,被炸得一干二净!

    “以南!!!”棠鹊嘶吼。

    泪水模糊中,已经看不清距离他们太远的画面,她只听见自己颤抖的喃喃。

    “以南……”

    眼睛里走马灯似的掠过许多画面,他带她去玩雪,被大人欺负时,他挡在她身前,他对自己的警劝,他来探望生病的自己时,逗她开心的鬼脸。

    他们重逢得太仓促,永别得也太仓促。

    她甚至不敢相信。

    仿佛昨天才刚刚见面,今天他就死了。

    这一面,就是永恒。

    少女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兽的悲鸣,很快全盘崩溃,她趴在那人肩头,嚎啕大哭!

    ***

    啾啾再次醒来,看见了熟悉的圆形营地。

    “你醒了?”

    耳边传来声音。

    抬眼看去,苏蛮坐在她身边,正对她微微笑着,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成熟媚意。

    小姑娘茫然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你们没事吧?”

    苏蛮急忙摆手安抚她:“我们都没什么大碍,虽然当时神识很痛,但身上没受伤。”

    不过还是心有余悸:“还好,那什么鹊,不会补刀。”

    确实,慕以南的琴适合打团战,能让对手痛苦到毫无还手之力,其他人就能趁机收割掉他们性命了。

    当然,单干也行,让他们痛到昏迷即可——没有人可以忍受神识的痛苦。

    可啾啾却忍了下来。

    想到慕以南,小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心情不太美妙。

    她不是没杀过人。

    但她没杀过熟人。

    还是以前被她当成朋友的人。

    她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总归不太舒服。

    “我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大漠里呢。”苏蛮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这么久?”

    苏蛮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我们背着你,又找到几个绿洲,打了好几场,都有些吃不消。最后精疲力尽时,再次遇到了人。”

    “本来瞧着对方孤身一人,还想着会很好对付的。结果差点死掉。”

    “然后,那人看见被我们藏起来的你后,便没再与我们动手——”

    苏蛮说到这里,伸手戳了下小姑娘脸颊,口中糯糯吐出一个“喏”。

    “我们好像遇到你说的那个道侣了。”

    ——

    ???!!!

    啾啾猛地扭过头,精神随之一变,眼睛都明亮起来:“小钟师兄?”

    苏蛮没回答,按着她:“你可没说过,你道侣这般勾人。”

    “勾人?”

    “便是我这般见多识广的媚修,也会喜欢的那种。”苏蛮慢悠悠的,似笑非笑,“漂亮艳丽,稚嫩得仿佛未经世事,又叛逆得随时能咬人。”

    嗯。

    确实是她的小钟师兄。

    小钟师兄也确实总吸引到这样的人。

    啾啾眼睛黑了点。

    苏蛮凑近了,老话重提,很诚恳:“要不要姐姐教你我们独门的合欢秘术,虽然你小了点,但可以从别的地方迷惑他。像他那种狼崽子一般的野兽,不好看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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