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歧视江湖人,而是此刻此景,伪论而已。

    而此时此刻,黑袍美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粉衣女子,粉衣女子坦然而视,面上无任何羞怯。

    “她来…。”男子抬起手指一指白衣女子,“我知道,我明白。”话落,目光又转回粉衣女子身上,似有些好笑,“你来,是做什么?”

    “哼。”粉衣女子一扭头,“顺路。”答得一点不含糊。

    “哦…。”男子九曲十三弯,意味幽长的“哦”一声。

    “我走了你不正好有机会与他天天相处?”男子打趣道。

    粉衣女子再度“哼”一声,“有蓝家主呢,谁敢,待我回来一定拿下他。”

    “嗯。”黑衣男子别味幽然的颔首,声音娓娓,“所以这十多年日日跟在他身边都没拿下他。”

    “冷言诺。”粉衣女子身子骤然立起,却听“砰”一声,顶住了马车车顶,咬了呁牙,又捂住头,坐下,随即愤恨的看着冷言诺,“要不是玉无忧忙别事,本姑娘才懒得来保护你。”

    冷言诺状似不知,又似恍然大悟般,“你叫云落,我叫洛言,好有缘,既然是来保护我,那就跟在我身边做个好丫鬟吧。”

    “你…。”云落猛然起身,身起一半,摸摸头,又再度坐下,然后幸灾乐祸道,“得意什么,你这一走,人家蓝家主说不定再来个投怀送抱什么的,晟睿心再一软…。没准等你回去,你就有妹妹了。”

    “那不该是你着急的事情吗?”冷言诺毫不吃亏,依旧浅笑盈盈,这笑容与往日的女子装扮不同,是惯常她扮男子时标准的戏味之笑。

    三分诱惑,三分戏味,三分虚无,一分精致。

    “晟睿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女人,人家一夜寒毒过来,到时就知道他的王妃离家出走了。”云落归根就底似乎就这事极为不满冷言诺,尤其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得更为恼火,所以嘴上招呼起来一点不客气。

    而云落却没注意到冷言诺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幽暗之色。

    而此时一直静坐一边听二人你来我往招呼的白衣女子终于开口,“蓝家主若真能入璃王之眼,璃王当年还至于毁人阵乱其心。”话落,端起桌岸上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

    “嘁。”云落冷哼一声,坐在一旁。

    马车外,香叶与清五听着车内安静下来,皆互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是要上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节奏吗?

    车内,冷言诺看了眼姚静之,相视一笑,而后闭眸小休。

    时间回到昨晚,冷言诺执笔龙飞凤舞离开半柱香时间之后。

    慕容晟睿睁开眼眸,起身,竟然似感觉到屋内有股他所眷恋而熟悉的气息,夜风袭来,吹起桌案上白色宣纸卷起,“沙沙”声中,字迹鲜明直逼黑眸。

    慕容晟睿走上前,待看清桌案宣纸上面内容时,温润的面容上顿时春光灿烂,这笑容不是开怀大笑,亦不是低声嘻嘻,而是自心里向外延伸的每一处都如温泉般汩汩流动着的氤氲热气,面容刹时迷乱一院兰花碧草。

    等姐回来临幸你。

    七个大字,飘逸凤舞,笔劲遒劲,没想到女子之字也能如此霸气而不外露,内敛而不谦柔。

    她总是会带给他各种震憾与惊异,慕容晟睿嘴唇微勾,好,我等你回来临幸我。

    慕容晟睿闭眸,没想到冷言诺竟然给他下了迷睡散,可是因着寒毒,他体质本就特殊,这一点,难道她去找山老拿药时山老没说……

    可是,这同样是一种两心折磨。

    他立在房里,听隔壁院子里她的轻声交待,她的调兵谴将,她的步步兵谋,她为王府的步步安排……声音很低,极低极低,明明刚刚抗过寒毒,可是慕容晟睿依旧用力的去听,如此刻般这低而轻的声音竟是世间最好的无上音乐。

    他多想跑出去执她的手,让她留下,可是…。

    他所想要的本就是强大的女子,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不会在他日……

    这一夜,那短短一个时辰内,一人在院子里细密安排,声声绸缪,一人在屋子里踌躇问心,字字伤情。

    是如何的煎熬,是如何的坚持,是如何的毅力……

    而有一个答案终于自某人心中突升出来…。

    冷言诺突然睁开眼眸,从何时起她的脑中会总停留一个身影,突然想到了自己走时一时意乱留下的那几个字,面色微微有些窘然。

    甚至于心里竟然突升起一种异常的感觉。

    他的记性应该不会这么好吧。

    而此时此刻,冷言诺不知城墙上那隐在暗处默默相送的男子是如何的望眼欲穿,情绵深深。

    如果我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那就让你变得强大,你要如何走,我都风雨相随,冷言诺,我心依你,你,可懂?

    缱绻绵柔的情绪终是隔离在漫漫长途中。

    云谷郡李若风一人支撑太久,而且思转半响,冷言诺去探了定王,那个府中的楚浴染果然是假冒的,假定王一切都是听命于元浩。

    真正的楚浴染时时刻刻小心而深度华丽,岂会因为那夜她一曲而当真不顾危要,不计后果的的闭目享受聆听。

    那,不是楚浴染的风格,思量如今,楚浴染去了哪儿,除了云欲郡似无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如今的云谷郡她不得不行。

    丞相府虽然出了事,可是冷俊青既然能统领三十万大军又岂是个吃素的,纵然她与慕容晟睿百般绸缪,也难防世间千变万化。

    出天慕京效十里便进入云县范围,再就是洪县,管县,胡州,达县,青州,三洋县,回谷岭,清水县……。一路途径二十八州县方能到过最南边的云谷郡。

    云欲郡位于南方边境,向来放权于云谷郡郡王云九霄自行管理,每年上报朝廷。

    这任职于远,也是个弊端。

    刚出云县,冷言诺便伸了伸僵硬的胳膊,不得不叹古人没有飞机,如若不然她早就飞出一半。

    “静之,你此次出京,京中只留国公与夫人你当真放心?”

    姚静之温眸一动,“总是要有点希望,前些日子里听说,百毒老人出现在云谷郡,我这身子想来是不能好了,能多活时日也是好的。”

    “静之,你是如何中的这蛊毒,被入蛊,五年期间惑蛊,诱蛊,根深心至,我不信荣国公府会毫无防备。”

    静之抬起头,微微一笑,那笑容孱弱而虚白,“谁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温婉的女子会有那样狠毒的心肠,定…。”

    “本小爷没银子,你们看着办?”车外一道较显青稚的男子声音响起打断了车内的谈话。

    “搜搜搜,哪里来胆子大的毛头小子,当我天慕国如此好闯的,没有腰牌没有银子别想进去。”听声音似乎一正在进行过往行人检查的守县关口的官兵。

    “腰牌没有,银子更没有,本小爷就不信了,天慕泱泱大国会如此恪守成规。”青稚的男子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耍赖的意味。

    车外似有几声响动,间接夹着一阵脚步声,冷言诺挑开帘慕看向过县关口,只见一唇红齿白,张扬活沷的弱冠少年一袭绯色锦袍,随意往墙上一靠,一幅我没有我不给我就不走的耍赖模样。

    冷言诺摇摇头,放下车帘,“清一,走吧。”

    而就在冷言诺放下车帘那一瞬间,那耍赖的少年似乎瞥向了冷言诺这边的马车,看着那一缝里的黑衣玉影,眼睛滴溜溜一转,然后对着正要上前对付自己的官司兵一挥走,“嘿嘿,本小爷看到了美男子,不走了。”话落,便一个纵身落在冷言诺马车前。

    在香叶与清一正要拉转马车时,便见少年以极其快速的变脸方式…。

    “大哥啊,我找得你好苦啊,如今你发达了,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人独自去游山玩水啊,娘从小把我们拉扯大不容易啊,你看我,费了老大劲才借来一身衣裳上京找你啊,没想到…。”少年捂脸,吸一鼻子,继续哭,“弟弟想你啊…。大哥啊…。”

    周围过往关口的百姓与官兵都被这戏剧性的变给弄呆了,原来这辆不被人关注的平凡马车瞬间入了众人眼。

    “大哥啊,带上我吧…。”少年继续一把鼻滋一把泪的哭。

    “如果不是你抛弃定亲媳妇,不养年老爹爹,哥哥我至于丢下你不管?”马车内冷言诺很是知情识趣的接话道。

    倒让一边假哭,一边抹眼泪的少年男子瞬间呆愣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光亮,而后又手扶在马背上,“那媳妇缺胳膊少腿,爹爹日日赌钱…。我…。”

    冷言诺突然撩开车帘,顿时人人只觉一抹白色光华一下子普及众人眼前,呼吸都似滞了滞,再一看哭泣的少年男子。

    咦,像是两兄弟,都是人间绝色。

    “别把马儿扶累了,上车吧。”冷言诺对着正在“哭泣”的少年一抬手。

    那手指白皙纤细,少年抬头,擦擦莫须有的泪,对上冷言诺的眼神,身子似乎微抖一下,心下暗惊,自己十多年来,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人的气势也太过强烈,竟然让他有些害怕。

    不过转眼,少年男子便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哥哥不对如此狠心对待弟弟的。”话落,少年果真大摇大摆的要上马车,然后还转过身冲刚才呵斥他的官兵极为潇洒的一挥手,“小爷现在要出城,出城懂不,你们不让小爷进,小爷还不稀罕呢。”

    香叶与清一互相对视一眼,见车内小姐没有阻此,遂也只能让男子进了马车。

    男子一入马车,清一便驾马离开。

    而马车内,少年男子看着车内之人,顿时两眼放光,“美女,好多。”话落,极为自来熟的一拍冷言诺的肩,“大哥你好有艳福,娥皇女英啊。”

    “娥皇女英个屁,毛头小子来捣什么乱,信不信我现在就戳瞎你双眼。”云落正愁没处发泄呢,得,少年男子撞枪口上了。

    男子自是热络的往冷言诺身边一坐,奇怪的是冷言诺竟然也不阻止只是淡笑看着男子与云落。

    “你,不许坐那儿,过来,坐那边去。”云落对男子极为不客气的下着命令,她搞不懂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这冷言诺是脑子抽疯了吗,随随便便把不认识的男子弄上车?

    少年男子可也不是个吃素的,还颇有客压过主的姿态,“人家大哥都没说话,你闹腾什么。”话落,笑嘻嘻的看着冷言诺,一幅极尽讨好的模样。

    “洛言,你就不能离这人远点。”云落直接对着冷言诺吼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我大哥,怕被我在耳边说坏话,被这位姐姐抢去是吧。”男子这才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姚静之,“弱美人姐姐,你…。”

    男子接下来的话有语无声,眨着一双美丽眼睛无辜又可怜的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轻轻揉揉耳朵,“你好吵,还有,我的马儿可是名驹,若是刚才因为你的内力所驱受了什么损伤,那…。”冷言诺微微凑进男子,面容温笑,“本公子一路盘缠拮据,想来,如你这般嫩的,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什么?男子拼命眨眼睛,我不嫩,我不好,我不值钱,你快放了我,我没伤你马,刚才真没有要胁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杀我…。

    “这才乖嘛。”冷言诺随手一点,男子如释得负,然后极度哀怨的看着冷言诺。

    冷言诺不理他,而是偏过头对云落道,“喏,给你送来打下手的,好好利用。”

    云落高傲的一扬头,“算你做了件好事儿。”

    “对了,不要乱认大哥,我娘可就只生了我一哥,你这样说会让别人认为我娘对我爹不忠的。”冷言诺偏过头极为认真的对男子道,而后手摸摸男子的头,“真乖。”

    男子那叫一个憋屈呀,上了贼船了。

    车外香叶与清一闻言相视一笑,小姐太能损人了。

    少年男子这下老实了,眼睛一瞅立马知道了这车里黑衣男子是老大,于是开始拍马屁了。

    “今天天色真好,大哥这是去哪儿?”

    “不是你说外出游玩吗?”冷言诺一幅不解。

    男子额头掉落一把汗,“好吧,我叫月流年,被人讨债追杀,无处可去,之前看见你撩开车帘,觉得你定然是个有本事的,所以…。”

    “哦。”冷言诺轻轻点头,然后明丽一笑,“本公子可不养闲人。”

    “我会…。”男子立马殷勤的掰着手指头,然后手指又一根根卷起,眼眸极度谄媚,“会吃算不算。”

    “呵呵…”姚静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猪也会吃。”云落阴不阴阳不阳的丢过一句话。

    月流年面色一红,随即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姚静之道,“弱美人姐姐笑了诶,真好看。”

    “花痴。”云落愤道。

    姚静之又是一笑,刚想说什么,随后便捂唇一阵轻咳,咳声急急,直听得人心里动荡。

    这也是冷言诺明明可以单操急行入云谷郡却不得不乘马而行的原因,这个聪慧的女子,当她带着香叶与清一出现在城门口时,她却不带任何丫鬟于晨曦中盈立而待。

    “我能帮你也帮自己。”就这一句话,冷言诺便带上了她,这样一个自幼受蛊毒所苦极度聪慧细腻的女子从未离开过天慕,从未游览过名山大川,从未看过奔腾河流,从未见过山河壮丽与万浪拍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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