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再给你加点儿报纸,过年糊墙用。”

    谈好了价格,俩人又嘀嘀咕咕商量着给她送煤时候的说词。套好了话,换上需要的东西,顾言犹豫着要不要去趟县城。

    如今没有班车,这里离县城将近三十公里,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里思量着能不能去得了。就算去了,又能否遇到正好有货。会不会白跑一趟。

    “妈,那烟筒是啥啊?咱非要不可吗?”

    “对啊,家家都不用烟筒的,只要多晾凉烟气就好了。徐老怪是因为烧了湿煤没晾烟气才中毒的。”

    俩孩子显然挺“会过”,能有棉衣穿,晚上有新棉被,她们觉得已经很好了,何况她刚才还换了两吨香碳。比那些烧臭煤的好太多啦。

    弄不到这稀罕货,顾言也无法可想。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也不好为了这个冒险走路去县城,这要万一在路上发动,大冷天的可是要命的事儿。

    返程路上,她开始仔细搜寻空间。意识穿过一个个集装箱、库房,直到走回了家,依旧没这玩意的影子。

    下着台阶忽然想开,没有就没有吧,真让她找出两节锅炉用的大铁烟筒来用,估计也会被狂热的炼铁人给搬走吧?

    到家熬了浆糊,娘仨合作糊墙。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这间黑乎乎的房子终于散发出了新的光辉。窗纸换了崭新的棉白纸,窗台也用报纸包住,这下不再穿风而且好看不少。

    “要是再贴上红窗花就更漂亮啦。”

    “还想要红窗花呢,供销社根本没红纸卖。”

    小花本想说妈妈会变戏法,但想到这糊窗的绵纸还是拿鸡蛋到供销社换的,看来妈妈也不是万能的。以后得精打细算,不能这么贪心啦。

    “我就是说说。如今这样已经非常漂亮了,干净整洁,估计爹进来能吓一跳,以为走错了地方。”

    “嗯。我不想让爹回来,他脚臭的很还不洗,又爱打人。我怕他……”

    “我也怕他。”

    小花说着,姐俩小大人一般愁眉不展的叹气。顾言在一旁暗暗摇头,若是做父母也需要考试就好了,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提起父母就叹气无奈的孩子啦。

    “咱这炕这么小,以后再加俩小娃娃,哪有地方给他睡。就让他在堂屋住着好了。”

    她这话出口,得到小姐俩的一致认同“嗯,各找各妈。他跟着他的妈,别回来。”

    这话题已经提起过两次,看来小姐们对这个父亲有很大的心理阴影。单亲的孩子心理可能不健康,但这样的父亲给孩子照成的伤害更大,顾言一点儿也不介意将单亲进行到底。

    “妈,你咋说俩小娃娃,你知道自己怀的是双生了?”

    “嗯,应该是一个小弟弟,一个小妹妹。”

    “好啊,我跟小花可以一人带一个。”

    “给妹妹准备包被和衣服了吗?”

    “当然准备了,还很漂亮呢。”顾言打开箱子拿出那条风车的拼接被子,俩孩子抚摸着赞叹不已。

    “好漂亮。风轱辘的颜色还不一样,妈你手艺真好,这针脚多匀称啊!”

    那是缝纫机做的,能不匀称嘛。顾言笑笑把给俩孩子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俩闺女看,俩小姐姐如此上心,她当然乐的让她们参与到养弟弟妹妹中来。

    翌日继续请假,队长沉着脸有些不高兴。“韩家的,你这还没到生的时候呢,这么偷懒可不行。如今大锅饭,你家男人偷懒不干活已经属于挖社会主义墙角,你再这么偷懒,你们一家岂不是社会的蛀虫吗?”

    这话说的好狠,顾言生气只余对这个欺软怕硬的队长也没了好脸。五队一个寡妇撒泼打滚就能分到粮,像韩老二这样的闲汉懒汉大队就有仨,你不去管他们,你倒是会盯着我们这些柔弱的女人。不把孩子生到地里显不出你这队长有能耐是吧?

    “韩老二偷懒你别给他饭吃,跟我说这有什么用?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孩子还挺着颗快要生的大肚子,难不成还得养活个手脚俱全的大老爷们吗?”

    “你……”队长被怼的哑了火,这小媳妇何时如此厉害了?“韩老二是你男人,你不管谁管?”

    “当然是大队领导管啊!教育社员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自己不作为想推给谁?”

    “他……我们都是外人咋管?”

    “他端着公家饭碗。既然你觉得他没做出贡献,是挖社会主义墙角,那你就扣了他的伙食,让他想死哪儿死哪儿去。”

    “我……出了人命你负责吗?”

    “干嘛我负责?”顾言冷哼一声“说他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不是我,管着全队口粮的不是我,要做出处分的也不是我,这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责权是相互的,没那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儿。不是当领导的料,你就赶快退位让贤。”

    怼的五队小队长哑口无言,顾言转身干脆的离开。真是给你脸了,我这么个快生的孕妇你非拦着去上工,韩老二一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你却没办法整治,没见过你这么无能的领导。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第12章 第十二章

    到大队供销社换了两口瓮回来,一口做水缸,一口放粮食。又去侯木匠家约了一对水桶,给了人两封挂面做交换,对方答应五天后给她送到家去。

    趁着有时间,她用那些颜色暗淡的布拼接成俩小垫子。四四方方的装上棉花缝好,放到火边两头,又好看坐着又舒服。以后生了小娃娃可以把孩子放到这上头,火边暖和还方便地上干活的人照料。

    之前放了俩草垫子,早被她给扔了。家境殷实的一般都是装那种陈年旧棉花,板结成块的做衣裳不好了,做这个还行。她今儿装的也是之前的旧棉花,怕这外头让人坐的东西被人发现端倪。

    瞅瞅准备的差不多啦,她下午又继续上工。怀孕多活动有助于生产,她今儿怼队长纯粹是嫌他欺软怕硬,你敢对姑奶奶不客气,姑奶奶也没好话给你。至于有些人担心的得罪了队长记公分会不会做手脚,她这读书十多年的又岂能怕这。

    三天后,之前答应的煤炭给拉来了。瞧着那一块块晶亮的无烟炭,大队的人都惊讶啦。

    “哎,同志,你这为啥要给老韩家啊?”

    “对啊,还指定给老二家的,老二家那娘们干啥了,能换回来这么多的炭?”

    四十多的汉子常年出门在外,对付这些土老帽当然不怵。他边拿铁锹给顾言卸煤,边开口跟大伙白活。

    “顾言同志帮助我们挽回一项重要的损失,这煤是单位奖励给她的。”

    “是吗?啥损失啊?”

    “对啊,她一大老娘们能干啥啊?”

    “这位同志这话可不对,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能看不起女同志呢。”

    “是,是,我是大老粗不会说话,同志你别生气。”

    “嗯,同志你别生气,我们就是好奇啥功劳能换这么多煤?”

    “不该问的不问,保密条例没学过吗?”

    “……没。”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传的不传。”男人肃着脸,大家顿时全不敢再吭声。如今的人对领导,还要城里人是非常尊敬的,觉得人家有见识有文化,根本不敢也不会反驳。

    煤堆在了街门口的煤仓子,其实就是用土砖垒起来的几个圈子。如今民风淳朴,私人的东西基本不会被偷。大家穷的苦哈哈,也只会想办法占公家便宜。在他们的意识里,公家的就是大家的,那就是人人有份。拿了不算偷盗。

    几天后,约好的水桶也送了来。顾言最近食物充足,肚子又大了些。在这个食物匮乏新生儿普遍瘦弱的年代,她这肚子明显是超纲了,大家都说她有福气,一胎生俩多省事。除了一个徐嫂子,没一个人关心她双胎会不会有危险。连韩老二这个孩子生物上的父亲,也对此不闻不问,仿佛没这么回事儿。

    双胎很少能等到足月,顾言默默做着生产前的准备工作。她一心想着这场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仗该怎么打,一个院儿里住着的所谓家人却看到她一件件的东西开始眼红不已,在心里盘算怎么算计她好得到那些东西。

    “大花小花姐妹俩居然穿上了新鞋,那鞋底可是给我家儿子的,她怎么能不要脸的霸占了去?”老大媳妇义愤填膺,没占到便宜那就等于吃了亏。

    “就是,窗纸都换了,墙上用报纸糊着,瞧着干净又亮堂。你们说她拿啥在供销社换的绵纸和大瓮,还有那么多报纸,在哪儿弄来的?”老三媳妇也眼红了,小眼睛闪着精光。

    “今儿那香碳才是重点,那玩意可值不少钱。要是冬天烧上炭,那屋里该多暖和。”老大到底是男人,跟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还有水桶,老侯木匠有多扣,居然舍得赊给她,这话我咋那么不信呢。”老三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而且啊,供销社的东西也说是赊账。你们说,她一个不当家的小媳妇,这些人咋那么心大,居然敢赊给她。不怕她还不上吗?我想赊点儿东西都没门,她咋那么大面子?”

    老二的话一出口,大家全没好脸给他。还有脸说呢,你赊账啥时候还过,都得等年底结算人家直接找大队领导扣。那可是咱一家的财产,哪能都让你祸祸了。闹了几次人家当然不敢再赊给你啦。

    一家之主的韩老汉敲敲烟锅,瞅了老太太一眼示意她开口。老太太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目光挨个从他们身上扫过。

    “她赊的她还,跟咱没关系。你爹已经知会过大队会计,供销社也好,侯木匠也罢,都扣不了咱家的钱。至于那鞋底、以后各家的各家自己纳,炭是共同财产,到时一起用就是了。”

    “娘,那报纸呢,她有报纸糊墙却一点儿都不给咱。根本没把咱当一家子嘛。”

    “你可以去问问,要是还有说不定她就给你了。”

    “哎,那我去问问。”

    老三媳妇高兴的应声,没瞧见大嫂眼中的鄙视。结果,她倒是脸皮厚的去了,只不过吃了一顿预料中的闭门羹。

    “切,不给就不给,几张破报纸而已,当谁稀罕啊。”

    她前脚走,顾言娘仨正摸黑准备睡觉,结果好多天不见的韩老二居然进来了。准备关门的大花吓的一激灵,松开推门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像这人不是亲爹,是来讨命的一般。

    “死妮子,讨打呢?”

    孩子下意识的脱鞋跳上炕躲在了妈妈那边的角落,小花也怕他,看他凶神恶煞的好像心情不好,跟着姐姐躲在了一起。

    快到十五了,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落一片清辉。虽没有玻璃那么透亮,但也足以让顾言看清来人的嘴脸。

    “出去。”

    简单俩字表达自己的意思,顾言右手已经伸进被子从空间里拿了一根甩棍在手。

    “你看你这人,两口子吵个架还记仇咋地?我是你男人,跟你睡一屋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爆发了一回,这家伙如今不敢再一味的跟她逞强,也知道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来套近乎。可惜,顾言并非原主,可没那一日夫妻的百日恩。对这又懒又凶,只知道家暴老婆孩子的男人除了痛恨厌恶外,没别的什么情绪。

    “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她手里的家伙什已经亮了出来,摆明了不想跟他多说。可韩老二此来是有目的的,又岂愿无功而返。

    “你这就过分了啊!我是你男人,一家之主是这家的天,怎么能跟我这么说话?你出去瞅瞅,哪家老娘们敢这么跟家里的老爷们……”

    “滚……”她手中的甩棍敲在炕沿算是警告,“你算哪门子的老爷们,顶天立地的事儿你干过一件吗?公分不挣,孩子不管,一天天白吃饱闲逛,甚至拿家里的食物去赌,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老爷们的?”

    “我……”韩老二一瞬的气短后梗起了脖子“怎么跟你男人说话呢?你看看你这样子,哪还像个温柔的女人家?母老虎一样,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男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今儿到底来干嘛?”

    顾言烦了,一甩棍朝他挥去。这下并不重,只是划着胳膊轻轻擦过。可这男人已经吓的跳了起来,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

    “君子动口不动手,死乌鸦你这么欺负自己男人,小心遭雷劈。”

    顾言下地关门,隔着门帘瞪他一眼:“要劈也会先劈死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干脆利索的插好门栓,炕上俩闺女眨着星星眼望着妈妈。妈妈好厉害啊,居然真的把爹给打出去了。她俩都以为只是说说,这两天都在担心爹回来了是不是软乎乎的褥子就不可以用了,被子也得还给他,她俩还得跟妈妈去挤。妈妈肚子大了,挤着肯定不舒服。

    “妈,刚才我爹是不是看到咱铺的垫子啦?”

    “对啊,以为没人来了呢,结果让他看到了。他会不会跟奶奶说,把咱垫子抢走啊?”

    顾言借着月光瞅瞅,若是观察仔细的话,那肯定是看到了。不过男人心粗,也许没注意这个。这垫子颜色跟席子差不多,也许他没发现。

    “看到就看到,要是别人问起来你俩就说这是公社的阿姨给的。”一个拼接的垫子,几件旧衣裳,难不成还能把我当特务抓起来?

    “嗯,我知道。”

    “奶奶她们要想要咋办?”显然小花还在担心这东西被抢走。睡光席子她没什么,可马上要有弟弟妹妹了,他们那么小还是有垫子暖和。

    “让她们赶集时自己换去。”

    顾言脱了衣服睡觉,最近这大肚子越发的难受。地里的庄稼快收完了,她打算明儿到家里的自留地去挖点儿萝卜。萝卜耐旱,长的还可以。挖了回家腌咸菜,冬天也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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