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温景梵一直有个习惯,每年都会抽空去梵音寺小住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信佛的人都是这样,身上总有一股温润清俊的气质,哪怕他的举止言行和你略有些疏离,依然阻挡不了你对他的好感。

    温景梵就是这样一个人,眉目柔和,温润如玉,却始终带着距离感,让你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

    随安然换好鞋子再回到大厅的时候,倒是意外的看见了一个正在办理入住的客人。

    强台风已经开始强势登陆,别说街上有行人,就连过往的车辆都不见踪影。

    等那客人拿着房卡离开,随安然这才看见之前被客人挡住的温景梵。

    他正坐在前台刚才她坐着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的纸杯,正侧目看着窗外,似在出神。

    随安然走近了这才看见前台的姑娘这使劲地朝她飞小眼神,挤眉弄眼的,偏随安然一点也没有默契,愣是没看懂她在暗示什么。

    她绕到前台,把外套挂在一旁,走回来时,他已经转头看了过来。目光深深浅浅,印着大堂里的水晶灯,光华千转,似有一簇明亮的灯火。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开口时,压低的声音略带磁性,微微沙哑,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魅惑,“你是临时调到这里的?”

    随安然被他那声音杀了一下耳朵,耳廓一热,掩饰一般低下头去,轻应了一声。

    他清了一下嗓子,再开口时虽然依旧悠然低沉,却少了那一丝魅惑,清亮了些许:“那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

    温景梵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却是“啪”地一声,眼前的光亮在瞬间消失,一片漆黑。

    随安然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断电了?”前台的姑娘弱弱地说了一句,随即想起什么,声音陡然拔高了些:“随经理,那那些客人怎么办?”

    随安然脑子里一蒙,但眼前的情况虽然糟糕,她依然还是在一瞬间就镇定了下来。就在停电前她是站在柜台附近的,她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想试试电话是否还能拨通。

    但柜子上的东西太多,她的手碰到的都是有棱角的地方,却一直摸不到电话在哪里。

    “随安然。”他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他的手也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扣紧,“这些交给她做就好。”

    前台的姑娘愣了一下,熟门熟路地找出手电筒递过去,“随经理是不是找这个?”

    说话间,她已经打开开关直接照了过去,灯光不偏不倚落在被他扣着的手腕上。

    前台的姑娘蓦然瞪圆了眼,有些尴尬地把灯光往边上移了移,“随经理……”

    随安然也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只握了一瞬很快就松开,顺手从前台姑娘的手里接过了手电筒。

    他一松开,随安然就略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摸了摸还有余温的手腕,面上微微发烫,却若无其事地转身低声吩咐道:“打电话去客人的房间,告知他们台风破坏了电路,酒店有备用的电源,让他们稍安勿躁。”

    ☆、第三章

    第三章

    她的吩咐交代下去,前台的姑娘立刻行动起来。这里是她的工作岗位,所以即使没有灯光照明,她此刻也能分外准确地估算出前台上的物品摆设。

    随安然看她拿起电话,电话一侧的信号灯短促地亮了一下,那很轻微的“嘟嘟”忙音立刻掩盖在了外面骤然响起的风声里。

    酒店的对面就是一条河流,两旁门户小店早已经在这恶劣的天气下关门打烊。这一时断电,她也分辨不出是整条街的电路瘫痪亦或者只是酒店的……

    温景梵依旧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拿着手电筒,拇指落在开关上轻轻的摩挲。手电筒的外壳是金属材质,刚触上去冰凉一片,现在他握得久了这才有一层淡淡的暖意。

    他侧目看了一眼低头正在给工程部电工打电话的随安然,酒店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安全指示灯绿光微亮,映出前面那一处空旷的地方。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勾起唇来,无声地笑了笑。这笑容极淡,让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许多,只不过隐在黑暗里,并没有人看见。

    听她说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站起身来,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插入口袋里,抬眼看向外面几乎有形的狂风暴雨,只觉得眉心隐隐有些作痛。

    随安然挂断电话之后依然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正准备亲自去跑一趟时,温景梵这才不紧不慢地叫住她:“你留在这,如果有人找你也能找到人。”

    说完,他抬目看了眼不远处,指了一个方向,“工程部是不是在楼上的这个位置?”

    “是,电工正在检查电路,你过去就能看到。”她回答完,手指收紧,握住因为通话而有些发烫的手机,又补充了一句:“温先生,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温景梵抬步正要走,听到她的称呼,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没有灯光,并未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是比平时更亮一些。

    他抿了一下唇,点头轻“嗯”了一声。等走出两步远,才说道:“不麻烦。”

    外面的风雨更大,想必是台风就要登陆了,那狂风骤雨扑面而来。那落地之声犹如上古灵兽的咆哮,带着一丝凛冽,冷得人心发颤。

    前台的小姑娘被那风声渗得手一抖,不小心按了个免提,话筒那端客人不耐烦的声音就清晰地响了起来。

    随安然淡定地听客人骂完,微俯低身子回答:“好的,谢谢您的建议,请您稍安勿躁,已经在检查电路并且维修,大概十分钟内能够解决。给您带来的不便,我很抱歉,也请您能够谅解。”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这才“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随安然顺手挂上话筒,挨着她的椅子坐下。等全身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她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把手紧贴曲着的膝盖上。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在身旁女孩轻柔的嗓音中,那灯光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随安然刚习惯黑暗,猛然被这灯光一刺,下意识抬手掩住眼睛,等眼底那一阵发晕的青黑过去,这才睁开眼透过指缝看出去。

    温景梵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前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她的目光,视线一转就和她的对上。

    随安然立刻拿下手,对他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都不合适,一时有些词穷。

    温景梵并未察觉她的不自在,转而继续断电前要和她提及的话题:“你是后天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中午的航班。”

    “明天有没有空?”

    随安然想了一下,原本她就没有班次了,只今晚调班才又值夜,明天自然一整天都空了下来,“有的。”

    温景梵略一思忖,很直接地问道:“能不能约你?”

    随安然愣了一下,觉得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能。”

    “明天下午2点……”他声音微微往下沉了沉,音质醇厚。似乎是在压抑什么,顿了片刻还是咳了几声,才接着说道:“你的电话是多少?”

    随安然下意识地就摸出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手刚伸出去看见温景梵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但还未等她缩回手,温景梵已经抬手从她手里接过了名片,低头看了一眼,揣在手心放进了裤袋里。

    随安然后悔得都要咬舌头了,她为什么要递名片!又生分又见外,倒显出几分她的不识好歹来。

    这么想着,她立刻开口补救:“名片上不止有我的手机号码,还有我的联系邮箱,以后你要是……”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止住,越发的懊恼。

    温景梵是老板的弟弟,无论是工作联系还是私人联系……都轮不到她啊。

    “好。”他应了一声,视线却越过她看向身后的挂钟,抬手捏了下眉心,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一丝疲倦:“我就住在511房间,今晚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上来找我。”

    这句话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就这么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礼貌,疏离。

    和随安然记忆中见过的很多次温景梵一样——看似温润如玉很好相处,可其实孤傲清俊得难以接近。

    。

    随安然在大堂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台风已经在s市临近海面登陆,狂风大作,离得酒店大门近一些都能从那细小的缝隙中感觉到酒店外面那汹涌而张扬的水汽。

    冰冷,浸着刚入秋的冷意,凉彻心骨。

    她一个人又在酒店内部巡视了一圈,巡到511房间所在的走廊时,微微顿了一下,转身看向紧闭着的房门。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恰好能够看清整条走廊的格局。511房间的房门正对着不远处天花板上的一盏内嵌照明灯,门牌上那三个数字被灯光渲染得发亮。

    随安然想了想这一层楼的房间格局,这堵墙的后面是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摆设着一个精致的小桌几。左侧沙发旁边应该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电脑桌,电脑桌之后就是一张大床,正对着大床的是一台液晶电视。

    格局并不大,她现在站的距离离那大床大概……她在脑海里临摹着那个场景,点着手指数了数,大概是——十步左右。

    十步的距离。

    她移开视线,往前走迈了十步,回头看了眼刚才自己所站的位置,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似乎是离他近了些。

    巡视完酒店,她便打算去地下停车场看看。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却想起温景梵刚才那浅淡的叮嘱,折返回来,叫上了值班的其中一个保安。

    地下室的水已经抽完,只有地面上湿漉漉的,还覆着一层黄沙证明着刚才差点让人兵荒马乱的渗水事件。

    她在有灯光的地方转了一圈,又去传达室看了一眼,这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实在是累极,却因为心里有事,大脑异常清醒。

    她拿出手机,点开音乐列表找到里面的几段录音,调了音量后便搁在她文件前外放。

    她从前几年高三后便养成了听电台的习惯,往后挑选手机的时候第一注重的便是手机的音质,此刻那段录音外音外放,并未有一丝杂音,前奏音乐更是轻柔舒缓,让人听了便觉得神经放松。

    她握起笔,夹在指间轻轻地转动。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时遇’电台专栏,我是主持人时遇……”

    清澈的男人略微有些低沉,落在“时遇”两个字上时,似乎是加重了音方便听众辨别,咬字清晰,声音醇厚。

    时遇。

    随安然唇边轻溢出这两个字,眸光都柔和了些许。

    时遇做的一直都是深夜的电台广播,午夜时分正是一天最柔软疲惫的时候,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诱惑,低低的,声声入耳,能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随安然研究过他的声音以及说话,咬字的习惯,并没有特殊的地方,可每一句话从开头起口,到结尾,就是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一汪深潭水投入了细小的石子,在月光下泛起凉薄的涟漪,一圈一圈,温柔得引人发醉。

    窗外是被隔绝的狂风呼啸,雨点拍窗而来,也只有此时,s市没有一点水乡的温柔。在外面的骤雨磅礴中,深沉得如同是无波的古井,夜色掩映中,悠然得让人心头微沉。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就坐在窗前,神思却恍然飘到了很多年前以前的梵音寺里。

    那晚的天色也狰狞猛烈,却是她记忆中最温柔的时刻。

    那段记忆和时遇的声音渐渐重合,她一个恍惚,弯唇笑了起来。

    时遇时遇,她正是那一年,遇见的他,然后改变了她的这一生。

    时遇,温景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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