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 什么会这样?云观,曾经那么疼爱她的云观……她慌张无助,对着月亮大声恸哭起来。月色正浓,她就这样被丢弃在了荒郊野外。她一向是被保护着长大的,从来没 有遇到过如此的困境,脚下是悬空的,她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云观不要她,今上未必能原谅她,她似乎除了一死,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是猪油蒙了心窍,为了护他,居然连乳娘和阿茸都忘了。现在报应来了,她里外不是人,活像个笑话。她捂住脸,眼泪流得止也止不住。没有了生计,或者找棵歪脖树,吊死也就完了。

    他策马奔来时,远远看见坟起的土坡上站了个人,起先以为是中了埋伏,诸班直散开四下查探,周围并没有敌情。待走近了看,苍凉的月夜里,盛装的女人孤身在野外,真红大袖迎风鼓胀起来,有种诡异惊悚的味道。

    他驱马过去,她也不看他,倔强地偏过头,自顾自流她的眼泪。他四下里看,好得很,一个鬼影都没有,看来她是被撇下了。他把手里的马鞭狠狠掼在地上,“给朕追,朕要扒了他的皮!”

    一大半人领命复往前追赶,留下一队人马护驾。他撑腰来回踱步,愤然问:“他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不担心这里有豺狼虎豹?”

    她呜咽着,抬手掩住了嘴。

    “后悔了么?”他问,“不惜同我作对,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她却摇头,“我不后悔,我还了他的情,以后再也不欠他了。”只是伤心到了极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委屈、不甘、忿恨、彷徨……越想越难过,孩子一样嚎啕起来。

    他无可奈何地听她哭,年轻女孩子,一腔赤诚待别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吃了亏,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照理他是该好好惩处她的,可是看她这模样,可怜得无以复加。终究还是不忍心,上前替她擦了眼泪,恨道:“哭什么?等哪天我不要你了,你再哭不迟。”

    她抽泣着蹲下来,把脸埋在臂弯里,喃喃说:“我心里很难过……我不想活了……”

    礼衣繁复的裙摆滚进泥土里,弄得满是污垢。她狼狈不堪,他恨铁不成钢,“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去为他死?别给他长脸了!”弯腰把她拉了起来,“跟我回家。”

    她略挣了下,搓着步子嗫嚅:“我不回去。”

    他顿下来,蹙眉问为什么,她只是哭,说不出口,因为觉得自己不成气候,没脸面对他。今天闹了这一出,恐怕禁中无人不知,单是他原谅她,她这皇后也已经尊严全无了,还有什么面目统理后宫?

    他看出来,也猜得到,回身吩咐都虞候,“左掖门上的事不许宣扬出去,若是谁走漏了风声,你提头来见。”这算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他能迁就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没办法,她是他的皇后,市井百姓管妻子叫浑家,女人多半是糊里糊涂的。

    “能回来就好,如果真跟他走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们的,到时候就真的不好收场了。”他居然挑唇笑了笑,“回我身边来,我说过,别人都靠不住。只有我,我是你郎君,夫妻才是同体的。”

    她 有些怔怔的,被打击得不轻,人都不怎么灵便了。他抱她上马,她窝在他怀里,紧紧拽住他的大带。走了一段,抬头看他,叫一声官家。他一手控马,一手紧紧搂住 她,听她唤他,下意识弓着背,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刚才追赶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境,他已经不愿意回忆了。所幸失而复得,否则不可避免的,会掀起一场轩 然大波。

    她又哭起来,抽噎着问:“你恨我么?我让你这么丢脸。”

    他闭了闭眼,“没人敢笑话我。”

    他安慰起人来总是有些怪异,她越发愧疚了,一叠声说对不起,然后听见他的叹息,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回荡在她头顶,“我有这个肚量,允许你成长。”

    是啊,她应该长大了,现在看来,能嫁给他才是她的福气。人的命运真是安排好的,风景也是一程一程的。最青涩的年华遇见了云观,那时他像神祗,代表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现在他从神坛上走下来,变得面目模糊,还好她有殷得意。

    她把眼泪都擦在他胸口,刚才的颠踬,把她弄得精疲力尽。现在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接下来该在哪里落脚,也不用担心明天要怎样躲避追击。安全了,便昏昏欲睡。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累了。”

    他说累就睡吧,马控得很稳,慢慢地走,马蹄落在地上,清脆悦耳。

    回到寝宫的时候,进门便见太后端坐在殿里。她吓了一跳,惶惶挨在他身边,太后站起身道:“怎么有这样的事?重光居然还活着?”

    他嗯了声,“我也觉得很意外。”

    太后狐疑地看他,“当初不是……”说了半句又顿下了,打量秾华一眼道,“皇后是怎么回事?怎么搅进这件事里的?”

    今上心头烦闷,潦草应道:“重光入禁中图谋不轨,恰好被皇后撞破,便挟持她以求脱身。皇后今日受惊了,孃孃别问那许多,让她早些休息罢。”

    太后自然是不信的,皇后在宣德门外舍酒,有人看见她同个生脸的内侍一起进了左掖门,后来便闹出这种事来。官家是爱妻心切,有意替她遮掩,只不过彼此心知肚明不好道破罢了。毕竟是一国之母,体面尊荣还是要的,太后明白在心里,既然官家不追究,她也不好盯着不放。

    “我 一晚上提心吊胆,好好的中秋,就被他这样破坏了……所幸皇后无恙,若有个好歹,必定漫天的流言蜚语。”她回了回手,“定定神,早些歇着罢。”往外走,皇后 送了出来,看她一身的灰,蹙眉道,“你那乳娘怎么当的差?一问三不知,若不成就,早些遣出宫,另调两个人服侍你。”

    她呐呐道:“不是乳娘的错,是事发突然,她那时被禁军挡在外围,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脸色不豫,复望了今上一眼,“重光活着的事,恐怕已经宣扬出去了,你早作打算的好。”

    今上应个是,“下令缉拿不是难事,罪名也是现成的,只不过事关皇家体面,容我再斟酌。孃孃回宫歇息吧,无需多虑,儿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兹事体大,确实草率不得。既然一切摆到了明处,反倒更好处置了。太后点点头,往宫门上去了。

    ☆、第48章

    “忙到现在,饿了罢?”他回身命人置办饭食,又对春渥道,“替皇后梳洗梳洗,换身衣裳。”

    春渥抹泪应了个是,上前来搀她。她脚下踟蹰着往偏殿去,走了几步扭头看他,“官家……”

    他说去罢,“我也收拾收拾,今天是中秋节,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先前这么一闹,恰好把宫宴都闹散了,我陪你一道赏月吧,就我们两个人。”

    颠 沛了这半天,又遇上前所未有的困局,原是没有胃口的,只是怕扫了他的兴,便颔首应了。进了偏殿里,阿茸给她脱衣裳,她不声不响,自己只管吞声饮泣。春渥一 味地叹息,“你今日真是欠妥,大大的欠妥。这么多的人,你就这样让官家下不来台面?我见云观还活着也吓了一跳,原来你前几日魂不守舍就是为了这个么?”

    她说是,“秋社那天就和他见过面了,他不让我说出去,我便没有告诉你。他今天突然出现,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怕他被捉后保不住性命,毕竟曾经有过那么深厚的感情,我不能见死不救。”

    春渥点头说:“我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只是我适才和阿茸很心痛,以为你真的跟他走了,留下我们这些人,不知应当怎么面对这场变故。”

    她矮下了身子,拉着乳娘和阿茸说:“是我的错,当时太着急,没想那么多。我做事顾前不顾后,没有给你们一个交代就冒冒失失跟他走了,现在想想,若是官家和太后拿你们泄愤,我不管到了哪里,这一辈子定是不得安稳了。”

    她们忙扶她起来,阿茸道:“婢子们本就命如草芥,圣人回来了便好。你这一屈膝,不知道折了婢子们多少寿元。”边说边给她拆头,问,“云观公子人呢?他可被官家拿住了?”

    她摇头说没有,落寞坐进浴桶里,掬起水狠狠泼在脸上,然后两手扣住桶沿,把脸偎进了臂弯里。

    “他半道上丢下我,自己走了。把我扔在荒郊野外,四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一避说,一避气哽难忍,眼泪落进水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我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心寒,我是全心全意为了他好,他就这么对待我。”

    春渥听得惊愕,“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把你扔下?”

    “他 说带我走不方便,可是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回禁中,还欲图谋日后。”她失望地摇头,“他只盼我能毫发无损,却不担心我回了禁中会落个尸骨无存。若不是官家宽 宏大量,我还能活命么?人吃亏上当不过一次,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念旧情了。”她抬起头拉住春渥的手,凄声诉苦,“娘,我在 野外时害怕极了,到处都是黑影,我怕有鬼,也怕有强盗,我连哭都不敢放声。那时我就在想,云观不要我了,官家也恨我,我就找个地方自己死了算了。后来官家 找到我,竟不曾责怪我一句……我觉得自己愧对他,没有这个脸面对他了。”

    春渥和阿茸哀哀对看了一眼,安抚道:“人就是这么跌跌撞 撞着长大的,遇见一些事,结识一些人,有的人给你琼琚,有的人给你伤痛。不要紧的,磕着绊着了,爬起来继续走。认清了好歹,知道以后应当怎么处世,没人会 同你计较的。官家待你好,你也一心一意待他,忘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自己的丈夫才是一辈子的依靠。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何必放弃了再从头开始?易求无价 宝,难得有情郎,两下里一对比,可不高下立现了么。”

    她点头沉思,阿茸却喃喃道:“云观公子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咱们同他认识这些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春 渥叹道:“时势造人,遇见了太多的不平,又吃了那么多的苦,再也不是绥国不问世事的贵公子了。若全怪他,似乎欠公平,可是他做出的这些事,委实叫人灰心。 再怎么样不该把人扔在半道上,好在官家及时赶到了,若耽搁了,或是没遇见,后果真不堪设想。”仔细替她擦洗了身子,搀起来穿上衣裳,切切叮嘱道,“如今知 道谁好谁坏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踏实同官家过日子吧!先前我还和你说的,夫妻总是原配的好,才几个时辰便印证了,这回信了罢?”

    她羞愧地垂下头,“娘的话我总是听过就忘……”

    春渥无奈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主意大,心眼又不密,这么下去怎么成?”

    “我这回记住了。”她讪讪道,“我和官家好好的,才能报答他的恩情。”

    她 披上了乌金云绣衫,穿过前殿往露台上去,还是原来他们雕花瓜的地方,勾片栏杆密密匝匝,顶上出卷棚,两掖垂竹帘,清风少许,流光皎洁,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他在那里,坐在桌旁,怔怔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大约还在考虑云观的事吧!她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官家,他回过神来,指指圆凳让她坐。因她不喝酒,只往杯里倒 了茶。

    中秋赏月,单有螃蟹没有花雕总欠缺了什么。她回头叫来人,“替官家温一壶酒,好祛祛寒气。”

    尚宫领命去办了,她在桌旁坐下,两个人罢了,菜却铺排了一桌。奶房玉蕊羹、鹌子水晶脍、鲫鱼假蛤蜊……都是她平时喜欢的。她突然觉得很心酸,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了。

    今 日是八月十五,城中夜市直到天明。静坐内庭,可以听见笙竽悠扬,孩童嬉戏的声音。原本大内过中秋是极热闹的,不想今年却例外了。这样大的一轮明月,宫阙里 冷清寂寥,很有些凄凉的惆怅。都是因为她,她的鲁莽和自私,险些酿成大错。害得太后和娘子们连节都过不好,实在很愧对她们。

    今上不说什么,她不能喝酒,先让她饮姜汤,然后拆了蟹,一点一点把肉剔进她盏里。

    “吃吧,别愣着。”他勉强笑了笑,“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头一个中秋,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纪念什么呢,纪念她的无知和狼狈么?她嘴角抽搐,眼见要哭,他忙道:“有什么可伤心的?我在你身边,陪你赏月吃蟹,还不够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哪里当得你这样惦念?”

    “我不是惦念他,是觉得丢人。”她低声嗫嚅,“被人扔了,又让你捡回来,继续靦着脸做你的皇后……官家把我废了吧,让我去瑶华宫修道。”

    他听了冷冷看她,“我把你捡回来,就为了送你去修道么?若要挽回颜面,在郊外应该一刀杀了你嫁祸云观,到时候他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可我没有这么做,你是我娘子,死了这个位置就空了,没人能顶替。”

    他 说得很平淡,她却听得五味杂陈。如今该向他坦白,要好好过日子,就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说:“其实我一直在想,若他能放弃回朝的计划,我就跟他走。没 有了家国河山,我同他做伴,以后的日子再艰难,总算有个照应。可是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我简直就像个傻瓜……”

    他点了点头,“你确实很傻,现成的皇后不当,跟着别人亡命天涯。我对你不好么?你不是说爱我的么?莫非只是随口说说,你心里还喜欢他?”

    “我没有。”她怯怯道,“就算曾经爱过,自从同你在一起,我就移情别恋了,这点是我不好。”

    他听她说移情别恋,居然觉得好笑,“你是陈世美。”

    她含泪点了点头,“我是陈世美。”

    他 叹了口气,“其实你错了,你并不爱他,只是年少时对爱情的憧憬,把依赖和喜欢当成爱。爱情不是这样的,你或者他,你们的爱情都不纯粹。真的爱一个人,不会 拿他的性命冒险。他把刀锋抵在你脖子上时,有没有担心过你的安危?那样利的刃,稍有一点不慎就会要了你的命,你自己不后怕么?以后别那么冲动,你就是个半 傻,在宫中看看书,绣绣花,哪个娘子品行不端整治整治她就罢了。那种出人头地的事就留给我吧,把你那股侠气收起来,别叫人利用了。”

    他早就看穿了她,然而即便是责怪,也带着宠溺的味道。她靠过去一些,抱住他的一条手臂倚在他肩头,“官家真好。”

    他 闷声一笑,“我活了二十三年,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好,感觉有些古怪……皇后,这世上最爱你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在你身边,不要去相信别人的空 话。我曾同你说过,你坐镇中宫,凤印在你手上,那才是真的。别人许你江山,许你无上尊荣,都是空口无凭。他对你指天誓日的时候,我已经把能给你的都给你 了,你还要拿我同他比么?”

    他说得很透彻,回过头来想想,和云观七八年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她明白他的话,爹爹不在了,所幸现在有他守着她。如果不来和亲,也许看不透云观,他就算夺回了天下,只怕也想不起她。

    她转过脸,同他认真对视,红着鼻子,眼里还有泪雾,“官家,我以后一心一意跟着你。”

    他斜眼看她,“如果他再来,你当如何?”

    “不理他。”

    没有听到她说杀死他,有点小小的遗憾,不过这样也够了,她若真和荣国长公主一样,他也未必会爱上她。

    他嗯了声,“吃饭吧,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她看着碗盏里的蟹肉,皱眉说:“我不爱吃蟹,我爱吃虾。”

    他 听了忙盥手剥虾,看她心满意足地嚼,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还好回来了,相比她被带走,今天云观的出现也不算什么了。没能把人抓住,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明 日朝堂上索性开诚布公地谈,如今天下大定,就算云观把当年的事抖出来,他也不怕那些吃他俸禄的官员来弹劾他。弹劾君主就是意图谋反,趁着时机把那些不归心 的收拾干净,他后顾便无忧了。眼下最叫他欣慰的是她,付出一些代价,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他认人的毛病只怕一辈子都治不好了,三宫 六院形同虚设,皇嗣还得靠她。

    他爱怜地看她,她还有些稚气,在野外寻见她,真像只被抛弃的猫儿狗儿,可怜到极点。现在安然的,能好好吃些东西,眼波又活过来了,还是原来的她。

    她眨着眼睛看他,“官家自己怎么不吃?”

    他说不太饿,“我替你剥虾。”

    她鼻子有些发酸,那是双操控天下的手,如今用来给她剥虾,大材小用了。她叫人来伺候他盥洗,自己拿茶水漱了口,抬起双臂说:“官家抱抱我。”

    他听了发笑,只得起身把她抱进怀里。她两手在他身后扣住,脸拱啊拱,拱开他的交领,他的领口暖暖的,有悠长的清香。她怅然说:“世上再也没有人像郎君这样纵容我了,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他微笑点头,“我会一直善待娘子。”

    “会一直爱我么?”

    他说会,“一辈子爱你。”她沉默下来,眼睛贴在他的颈项,有濡濡的湿意传来。他轻轻摇了她一下,“难过了要哭,高兴了也要哭?别哭了,今天流的眼泪太多了,小心伤了眼睛。”

    她低低嗯了一声:“官家就这么抱着我,我有些困了。”

    他勾起唇角,慢慢捋她的发,亲了亲她的耳垂道:“又不是马,站着睡觉么?我抱你回床上去。”

    他的臂膀有力,抱她起来,送进后殿里。她钻进被窝,他立在床榻前看着她。她怕他离开,如今他不在跟前她就觉得心里没底,便抓着锦被小声说:“官家和我在一起。”

    他原本有些犹豫,料她今天必定倦了,不想打扰她。结果美人相邀,他立刻从善如流,脱了罩衣回身看,她仰在枕上,睡眼惺忪的样子迷糊得可爱。夜里冷了,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才能取暖。他把她搂进怀里,娇小的身子,正好填补他心里缺失的那一块。

    十五的月光皎洁,窗户上层镶琉璃,可以让光透进来,她说把灯熄了罢,“咱们看月亮。”

    蜡烛点在条案上,他怀里抱着她,眷恋这份安逸不愿起身。矮榻上恰好有他的佩玉,随手摘下来远远掷了过去,啪地一声,蜡烛熄了,玉恐怕也碎了。她听见响动嘟囔了句,“早知道就我去了,好好的东西看给砸坏了。”

    他低声耳语,“别说话。”

    清辉洒了一室,那种淡淡的蓝色照在梳妆台的巨大铜镜上,反射出一片光,在墙上投下圆而模糊的亮。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光是躺着亦不够,把人扣过来,手臂横亘过他的胸膛,抚他另一边的肩膀。他心头痉挛,学着她的语气撒娇,“皇后,亲亲。”

    她依言吻他,伸舌在他唇瓣舔了舔,“这样好么?”

    他说很好,“继续。”

    她把他两片唇含在嘴里,吃相不大好看。他推开她,叹了口气说:“这又不是虾,怎么使还没学会么?平时挺聪明的,这方面笨得厉害!”

    她不以为然,“不是有你么,你会就好了嘛!”

    “我一个人会有什么用?”于是他教她,怎么样舔舐,怎样纠缠。她慢慢悟出心得来,发出微微的鼻音,牵动他的神经。他的手从她臂弯滑下去,掐在纤细的腰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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