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笆将那山鸡扔到一旁,慢腾腾地从嘴里掏出那还未嚼的品莲叶,一步一步走到江篱身前,见她呆愣在那里,便伸手要去将她拿过来,只是力度没有掌握好,便单手将人给提到了空中!

    “江笆!江笆!”要噬主了吗?江篱大声的唤,同样也给他下了命令,却见他仍是没松开她,并且朝着她伸出了魔爪。

    “唔!”

    江笆将那根沾了他不少口水的品莲叶直接塞到了江篱的口中,与此同时,他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噜的音节。“咕咕咕咕咕!”

    说完之后,他松了手,转身回到那山鸡旁边,弯腰的时候身体直接垂成了九十度,单手下垂,便将那山鸡拎在了手里。

    江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却没觉得有多疼,她扭头看到江笆正在那里喝生血,心头就一抽一抽的有些难受了。

    他真美。哪怕穿着补了不少补丁的粗麻布衣,手里捏着一只山鸡,正吮吸着山鸡的血,江篱仍旧觉得他美。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让他这个冰冷的活尸也像是有了温度,眼睛里更是有了璀璨的光泽,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

    明明是嗜血的动作,却让她觉得心安。品莲叶味道极苦,她细嚼慢咽,也浑然不觉苦涩了。

    品叶莲服用之后,江篱便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细微的灵气,在经脉里游走,她顿时一喜,随后运转门派心法,打坐调息。然而灵气运转一周,经过丹田之时,却遇到了阻碍,如果不能穿过丹田,这运行一周便并未完成,如此,灵气也不会被经脉真正吸收,她屏息凝神,想要冲破那丹田处的阻隔,却是力不从心。

    不多时,灵气散尽,江篱一脸苦涩,竟是丁点儿都没剩下。若不冲破那奸细所下的禁制,她就无法修炼,而无法修炼,自然就不能报仇!但是身体不能吸收灵气,又如何能冲破那禁制,这竟是个死循环了,除非,除非她能得到修道者的帮助,可是且不说这凡人界哪里会有修道者,即便被她遇上,也不会助她一个魔道小修!

    太阳逐渐西沉,江篱见时间不早,垂头丧气地背着一背柴下山,本来江笆要背的,兴许是之前他的动作深入人心,江篱便很直接地拒绝了,她一字一顿地道,“如今我修为难有寸进,只能磨砺身体,这等活交给我来做,还能锻炼一下。”

    回到住的山头,将柴禾放好之后,江篱也把山鸡给了张氏,却见张氏接过之后,极为震惊地咦了一声,“为何这山鸡被放光了血?”

    江篱呵呵一笑,“被我直接拗断了脖子呀!”她伸出手拍了拍,“放了那么久,血自然就流干了!”

    旁边张猎户哈哈大笑,“丑娘好身手,来,给我,我去烤了给大家吃!”说罢,他从张氏手里拿过山鸡,熟练的拔毛去内脏了,而那张氏也道:“我去看饭煮好了没!”只是她转身之时,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江篱总觉得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傍晚,三人围在一起吃饭。

    “丑娘,你那小相公长得那般漂亮,却是不敢见人!”张猎户抬头看了一眼江笆所在的木屋,随后又道:“想想也是,我这婆娘,也得藏这深山里。”

    旁边张氏剜他一眼,眉里眼里皆是万种风情,一颦一笑,端的是勾人,叫江篱都心头一跳 ,一时移不开眼。张猎户的老婆,比她在修真界万灵堂看到的好多女修都漂亮得多,要知道,修士经常吃灵药,肤色更好,而山水灵气养人,自然也比凡间女子漂亮得多,这张氏,当真美貌惊人,在修真界也应当极为出挑。

    “丑娘今天打得柴禾不少……”张氏笑了笑,随后吐出一根鸡骨头,就在裙子上擦了下手,“其实我也是个大夫,略懂医术,偶尔也会上山采药,替山下那些猎户看病,既然丑娘来了,打柴的时候,便帮我看看有没有药草,替我采下来如何?”

    “丑娘又不懂这些。”张猎户皱眉道。

    “不懂可以学呀!”张氏雷厉风行,转身便扯着树藤上了木屋,片刻之后拿了本破书出来,“喏,不识字也没关系,上面都有图,看到相似的,通通带回来就好!”

    江篱点了点头接过,吃饱喝足,便想着上去找江笆了,主要是在这里呆着,她也觉得这张氏的眼神古古怪怪,雪亮得很,像是眼睛里藏了把刀,把她身上剖开,连经脉血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起身之时,便发出噗的一声响,江篱顿时面红耳赤,偏偏那张猎户忽然道:“咦,丑娘,你放的屁竟是香的。”

    张氏顿时一脸无语,江篱更是难堪,垂着头往回走,差点儿撞了树。

    “我说丑娘,你吃坏东西了吧,要不我帮你看看?”

    江篱回头,就看到张氏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顿时连连摇头,她哪里是吃坏东西,是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也化作了那一个香屁,如今那株品叶莲,就真的是屁也不剩了!

    她上树之后看到江笆正坐在门帘边一动不动,夕阳如血,他长长的睫毛里也盛满了红光,凉风撩起他的发丝,就仿佛一幅绝美的画。随着长睫落下,剪断了清风,也惊动了画卷。江篱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跳犹如擂鼓。

    她刚刚,竟然对一具活尸有了非分之想。

    ☆、第 11 章

    夜里,仍是用树藤将江笆捆好,江篱才放心休息,第二日早上醒来,她吃了早饭之后又牵着江笆上了山。

    张氏给的药草图谱她翻了翻,极为普通,都是些凡草,路上看到,她也就顺便挖了,待柴禾砍完,她又去了昨日那山头,只不过运气不佳,寻了一天,也没遇到丁点儿灵物。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一般徐徐流淌,没有生出任何波澜。三阶活尸江笆没有噬主,而她江篱,修为仍是没有寸进。转眼,已是半年。

    入了冬,天气就更冷。张氏用动物皮毛为他们做了衣服,倒也极为暖和。只是冬天了动物极少,打猎自然不易,他们的日子也就过得紧巴了一些。

    这日清晨,江篱带上行头,和江笆上了较远的一座山头,她前段时间过来,在山崖的崖缝里发现了一株赤金紫,这种草药是低阶三品,灵气极为浓郁,在修真界也要值数十块灵石,服用之后灵气倍增,这样的话,江篱就觉得能有希望冲破那丹田中的禁制!

    赤金紫长在峭壁之上,江篱自然要备齐工具。江笆虽然是三阶活尸,但说到底动作还很僵硬,攀爬这样的工作完全不适合他,因此江篱自个儿套了绳子,准备去挖那株赤金紫。

    她将绳子一头套在树上,期间也让江笆站在悬崖旁边不远,也将绳子抓住,做个双重保险。只觉得绳子那一头有江笆,心里也能生出无限勇气。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江篱便顺着悬崖边往下滑,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凸起的石头往下移动,倒没觉得有多吓人,偶尔低头看了一眼,虽然山高险峻,但她从前曾为控师门弟子,也搭乘过师兄们飞天遁地的法宝,并不是十分畏惧这高空,只是崖边寒风阵阵,吹得她手脚僵硬,攀爬起来就废了周折。

    她停在原地,掏出水囊,抿了一口之后,呵出口热辣之气。

    当年抿一口烧刀子壮胆,便能寻到江笆,如今再抿一口,定能采下那赤金紫,顺利冲破禁制,重新踏上修行之路!烈酒下肚,顷刻就驱了寒,江篱信心勃勃,又朝着那赤金紫所在的地方挪了过去。她身手敏捷,不出意外,这赤金紫是觉得能顺利拿下的。

    只是老天爷总是不希望事情太过顺利,平白生出诸多坎坷。

    下雪了。

    不仅下雪,还刮了狂风,本来悬崖边的风就极大,如今再刮了狂风,江篱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无法稳住,绳索左右摇晃,她不敢乱动,只能犹如壁虎一样死死地紧贴在崖壁之上。江篱昂头,只觉得睁不开眼,刚刚把眼睛睁开,便有冰凉的雪花落进了眼睛里,激得她浑身一颤。本身就冷,如今大雪簌簌地落下来,连身子都变得沉重无比。江篱勉强眯着眼睛往上看,就看到悬崖边上,一个人影直直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挺拔的青松。

    雪花落在他身上,越积越厚,他明明穿的黑熊皮毛制成的衣服,如今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片白。江篱哆嗦着掏出水囊,又猛灌了一口烧刀子之后,再次往赤金紫的位置挪了过去,她没有太多犹豫,越是耽搁,这风雪也就越大,只能拼了!

    此时绳索左右摇晃,她却动作更快,不多时便挪到了赤金紫的位置,江篱右手握着柴刀,左手缓缓伸了过去,本来并无异常,就在她手碰到了赤金紫一片叶子之色,一道银色闪电从崖壁缝隙里伸出,江篱顿时一惊,手中柴刀奋力挥砍,只听哐的一声,竟犹如劈在了金属之上,撞击出了耀眼的火花。

    一阶灵兽,花毒蛇!这赤金紫,竟有灵蛇守护!它本在冬眠,所以她之前从未发现这里还藏有花毒蛇。江篱还未喘气,那花毒蛇再次朝她面目袭来,她立刻反手一刀,又是哐的一声,花毒蛇并无任何伤口,反倒是她的柴刀,被砍出了一道豁口!

    花毒蛇蛇鳞坚硬犹如钢铁,此时,她仅凭一把柴刀,身子还几乎悬在空中无法施展全力,根本不是这一阶灵兽的对手。

    花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地声响。

    江篱手心冒汗,身子却是无比僵硬,这个时候,哪怕是江笆猛然发力将她扯上悬崖,她也摆脱不了这花毒蛇,被它咬上一口,所中剧毒凡人界无药可救,她必死无疑。

    此局难破,江篱目露凶光,哪怕是死,也要拖着花毒蛇垫背!她目光凶狠,身上煞气十足,倒叫那花毒蛇微微愣住,到底曾经是修士,虽然此时灵气全失,却也隐隐能够有一些威压,使得花毒蛇有所感应,一时没有轻举妄动。

    一人一蛇,在悬崖上形成僵持之势!

    只是情况完全不利于她,寒风阵阵,犹如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肉,大雪纷飞,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极为模糊。那花毒蛇是灵兽,已经有了丁点儿灵智,此时倒不急于攻击了,而是吐着信子,缩到了赤金紫旁边。

    三阶灵草赤金紫,属火,药性极烈,此时那花毒蛇挨着赤金紫旁边,暖洋洋的,丝毫不觉得冷,反观江篱,浑身是雪,头发眉毛上都结了霜!

    不动会被冻僵,一动,那花毒蛇便能寻到空子,江篱牙齿上下打架,磨得咯咯直响,她转动了一下手腕,随后眼神一凛,朝着那花毒蛇再次挥出一刀,而因为手腕冻僵,她这一刀威力不大,她甚至隐隐察觉到,那花毒蛇露出鄙夷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逆风飞来一个黑点,一只乌鸦呱地一声嘶叫,电光火石之间,将那花毒蛇一口叼住含在口中,随后便有蛇血流出,下一刻,江篱看到那乌鸦将花毒蛇从空中甩下,眨眼便落入悬崖之中。

    这隆隆冬日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竟然会有乌鸦?江篱虽是疑惑,却来不及多想,伸手将那赤金紫采下,赤金紫握在手中,便有一股暖流从掌心流出,温暖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僵硬的手脚也恢复如初。

    江篱抖了抖绳索,喊道:“江笆,拉我!”此时她放宽了心,转头看向那还未离开,落在头顶上空一个凸起处的纯黑乌鸦道:“多谢!”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见江笆有拉她上去的动作,她抬头去看,恰好看见天空中一道闪电直直劈下。

    这是为何?明明是大雪天气,为何会陡然出现金色闪电!

    天生异象,乃是不祥之兆!

    那金色闪电犹如一道巨龙,张牙舞爪地朝山顶袭去,江篱顿时呆住,只觉得一时脑子里转不过弯了。

    闪电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悬崖边挺拔如松的江笆身上!

    “江笆!”江篱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奈何下了雪,崖壁上结了霜,她下脚极为艰难,好不容易往上攀了几步,又一脚踩滑,直直跌了下去,直到绳索完全绷直才停下。

    又是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轰在了江笆身上。

    江篱嘴巴张开,喉咙里灌进了冷冷的风。先前她还以为是意外,然而现在,江篱明白,江笆在遭遇天劫!

    为何一具低阶活尸,会遭遇这样的天劫?而江笆不闪不躲,竟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挨劈,她没有渡劫的经验,此时只能喊道,“江笆,反抗啊,跑啊!”

    寒风呼嚎,她那点儿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下命令,对了,下命令!江篱这半年来没有用过心神沟通对江笆下过命令,此时慌神之下竟忘了,现在陡然想起,便在心中喊道,“别傻傻站着,快躲开!”

    只是她刚刚传达,便觉得心头一空,就好像被谁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块心头肉。

    江笆是她历经七七四十九天,以心头血为引炼制的活尸,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心神联系被切断了,也就是说,江笆,没有了。

    江篱不仅是心头一空,她的身子也失去了依靠,猛地往下坠落。闪电早就劈断了绳索,江笆被天劫劈得毫无反抗之力,却不忘死死地抓住那截绳子。

    直到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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