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闻言点头:“恩,你守着门,叫其他人都下去。”

    待葵女退下后,郭圣通想了想,便睡下来,手弯里放着小刘疆,她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乖乖的闭眼睛睡啊。”

    ————

    刘秀走到郭圣通卧房门口便看到了伫立一旁的葵女。

    “孩子在里面吗?”他问。

    “陛下,娘娘带着小皇子在睡呢,”葵女轻轻伏身,“陛下要不要先将盔甲脱下?小皇子还小,经不得这盔甲的寒气。”

    “你想的很是周到。”刘秀满意的点头。

    葵女上前来,为他卸下盔甲。便有婢女端温水、汗巾、鞋履至。刘秀从善如流地擦了脸,净了手,换上了干净柔软的鞋履。

    葵女轻轻福身,为他拉开了卧房之门。

    里头烧着碳木,很暖。

    四方榻上睡着一个病美人,面色苍白,瘦弱了许多。她的臂弯中是一睁着大眼的婴儿。

    刘秀看着他,他也看着刘秀,一时四目相对。刘秀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他的脸:“混小子,我是你阿父。”

    那婴儿欢快地吐着泡泡,仿佛是在回应他。

    三十余年,刘秀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血脉。他心头一动,便伸出手将他抱起来。不小心,却是碰到了郭圣通的手臂。

    “谁?”郭圣通惊醒,揉了揉眼,“一定是太困了,竟又梦到了文叔。强儿,你看……咦?强儿呢?”

    “还在梦呓?”刘秀粗手粗脚地抱着孩子,“看这里。”

    郭圣通抬头一看,顿时泪水便流了下来。

    刘秀吓了一跳,慌忙道:“怎么了?哪儿痛还是?”

    郭圣通摇了摇头:“我那时以为,再也见不到文叔了。”

    刘秀闻言心头便是一痛,在看了看怀中咧着嘴笑的孩子。他跪坐了下去,在她榻前,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她身边。

    他伸出手,为她擦拭眼泪:“说什么傻话,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文叔不知,那时候我真以为要去了,”郭圣通凄然笑道,泪水不住滚落,“摔倒的那一瞬间,出了好多血。我以为他也要离开我了。”

    看着榻上的孩子和妻子。刘秀此时终于有了痛心的感觉。

    差一点,他就失去了他们。

    差一点,他回来便再见不到他们。

    可是……南地!南地!旧妻!旧妻!他给不了郭圣通任何有用的承诺。最后只得握了她的手:“我在,一直都在,虽然离了雒阳城却一直在想念你们。对了,你方才叫他什么?强儿?”

    郭圣通从重生之日起,便再也没有奢求过刘秀的任何承诺。其实,这样说吧,所谓承诺,于他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当他不打算再骗你的时候,便再也无了承诺。

    这样说来,没有承诺倒也是一桩好事?

    郭圣通低头看着榻上小儿:“是啊,他叫强儿。太医令说他很康健,我虽大伤了元气,日后不一定还能有孕。可是他很康健。他很坚强,文叔。他从出生起便会笑呢。”

    刘秀心头酸涩,只能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他强笑道:“我们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强儿,强儿。通儿,刘强不适合为大名,毕竟他是我们的孩子,大汉的皇太子,未来的皇。你看,要不叫他疆儿吧。和强儿音相通,强儿便做小名使唤如何?”

    “疆儿!”郭圣通转过头来看着刘秀,“文叔,会不会不妥?毕竟,叫疆儿……我有些怕他撑不住。”

    疆,那是领域,边界之意。这名字,上辈子刘秀给他绝对是不安好心的。而这一世,会不会又……

    明明是她自己苦心算计要让刘秀再给孩子取名刘疆,可事到临头,她却慌了,怕刘秀对疆儿又是如前世那般存了戒心。

    是故,她此时一眼不错地盯着刘秀。

    “大汉的太子,为何承不住?强儿是大汉的好儿郎。如此康健,如此康健。”刘秀感概起来,“我刘秀终于有了自己的血脉了。通儿,谢谢你。”

    他眼中一片真心实意。

    至少在这一刻,他对着这襁褓中的婴儿,是没有上一世的戒心的。

    郭圣通得出结论后终于放了心。她笑道:“文叔,你即将再有血脉了。许八子有了身孕,如今已然两月。阴姐姐将她照顾的很好。”

    “许八子,”刘秀厌恶的皱眉,“她是何种身份,也配生下……对了通儿,我有心要改一改这后宫之制。”

    郭圣通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便笑道:“文叔要怎么改都行。”

    “高祖时,后宫有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而道汉武帝时则增加婕妤、经娥。我如今欲减这后宫份位,你看,要不便只设:皇后、贵人、美人、宫人同采女吧。”

    郭圣通闻言道:“那以后,后宫其余人可不能再称宫人了。阴姐姐为贵人,极衬她的身份。许八子呢?要不封为美人?”

    “都是那女人害了你同强儿,”刘秀厌恶道,为了两地平衡,他不能怪阴丽华,只能将一切都推倒许八子身上,“先做宫人吧,若能得男再封美人不迟。”

    郭圣通并不以为刘秀的做法,她点了点头。做出强撑的样子:“恩,依文叔的。”

    “你怎么了?”刘秀吓了一跳,“有些无精打采?”

    “无妨,只是文叔,我尚在月中,阴姐姐这些日子也想念你,你今晚去漪澜殿陪她可好?”郭圣通道。

    “无妨,我回未央宫,只是强儿。”刘秀跪坐在那里看着那小小襁褓中的婴儿,突然道,“这是谁做的衣物?怎么这般紧?勒了强儿怎么好?”

    “那是大姐做的,”郭圣通浅笑,“我如今没有精力,拿不得针线。对了,你走后,我怕你冬日寒冷,便又新制了一件袍子。待会儿让葵女去拿来给你试试。强儿……我没料到会出这种事。也没为他做什么衣裳,幸好大姐做了。我可不放心让强儿穿别人做的。”

    “大姐就不是别人了?”刘秀笑道。

    “大姐怎么会是别人?”郭圣通认真地说,“她是文叔的大姐,也是我的大姐,是强儿的亲姑姑。她做的我是最放心不过的。文叔你不知道,大姐做的小衣针脚细密,就连线头也藏得严严实实,摸起来甚是平整。如今我拜托了大姐如今在给强儿做雪狐皮子的小衣。想来,强儿的满月宴上便能穿了。只是我……”

    她脸上突然一片悲哀:“我不知道强儿满月宴那日,我是否能出去看。我如今的身子……我怕错过了强儿的满月宴,又怕因此更加亏损,看不到我的强儿长大。”

    刘秀心猛地一痛,他想告诉她,有他庇佑,一切都会好的。可是不知为何,他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

    漪澜殿。

    匆匆脚步声中,江女来至:“夫人,陛下回宫了。”

    阴丽华从榻上起身:“他回来了。”

    继而她又躺了下去:“下去吧,他不会来漪澜殿。”

    “夫人?”

    “他肯定是去了长秋宫。”阴丽华将脸捂住冷笑,“毕竟,他的皇长子,哦,不,是早就定好的太子就在长秋宫里啊。”

    “夫人,”江女劝道,“家主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也会有孩子的。”

    “是啊,我也会有孩子。”阴丽华道。

    一室沉静,却不知她到底是在说给何人听。

    ————

    夜深。

    湖阳长公主府中,刘黄用夜明珠照着,细心为刘疆做小衣,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而离湖阳长公主府不远的宁平长公主府中。李通早已收到刘秀入城之信。他在灯下同刘伯姬演算几次,只为明日一击必胜。

    长秋宫内,刘疆刚刚熟睡,郭圣通看着爱儿,只恨不得他顷刻间便成人,又巴不得他一辈子如此小小软软地窝在她的臂弯中。

    未央宫内的刘秀,却是在榻上翻来覆去怎样都无法入睡:再多的迷恋和愧疚,如今都已消磨差不多了。对于阴丽华,他如今只觉得束手无策。

    “疆儿,通儿,”他念着,心头却乱的很,“南地,北地。”

    他已然翻来覆去念了许久许久:阴丽华是他年少爱慕之人,只那时候他爱慕却得不到,便以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后来得到了,食之却觉得乏味。郭圣通美貌,且对他极好,还为他生了个皇子……

    阴丽华差点害死了他的孩子。阴丽华心思已然大了,不能再留。可是若不留,南地之人如何看他?天下之人如何看他?

    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刘秀冥思苦想,突然灵机一动——

    要不,换一个南地贵女。让阴丽华静悄悄的病逝吧。末了,他在同通儿说说,叫阴丽华风光下葬,也算全了一番夫妻之情。

    这样,无论是南地氏族还是天下之人,都无法再说什么了吧。

    似乎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他终于松了口气,合目,数日的疲惫便齐齐涌上来,将他湮没在一片黑暗中……

    ————

    翌日正午。

    李通下了朝,同刘伯姬耳语几句今日朝上之事,方道:“观陛下之心思,竟仿佛有了再进新人的打算。”

    刘伯姬身子一僵,好会儿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晓得了。”

    李通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得叹一声气:“伯姬,苦了你了。”

    刘伯姬笑道:“伯姬不苦,为了次元,为了绪儿。也为了阿兄,何言苦?”

    他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了会儿,刘伯姬方握了握李通的手:“等我回来一起用晚食。”

    “我等你。”李通道。

    刘伯姬转身,敛去柔情,在李通的目光中上了牛车,她身后的婢女赶紧跟上,一同坐了进去……

    ————

    刘伯姬这头入宫要为阴丽华求情,而阴家那头,阴就同董氏两个却在思量怎么入宫去找阴丽华诉苦。

    阴家此时两个能管事的主子,都躺在卧房中昏睡不醒。而他们唯一的儿子阴躬今年不过六岁。能管好自己尚且不易,管教小心防备着,生怕把让后院的人将小主子也带坏了。

    而那后院关的主子们却不是管家敢惹了。郭香寒在里头乱做派,将捆着阴就和董氏的绳索也解了。管家没得命令自然不敢再绑,只得命守卫齐齐守卫齐齐把手住了出入口,让他们在里头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不出来,一切好说。

    后院此时已无仆从敢长留。毕竟这些仆从都见过了董氏同阴就被缚起来的悲惨模样。可这两人却是被伺候惯了的。

    好在郭香寒大方,一挥手让自己的老子娘秦氏当婢女伺候他们三个吃喝拉撒,动则打骂,好不快哉。

    秦氏却是被打骂惯了的,早已忘了如何反抗。

    她这一生说来也是悲惨,毕竟如今女子却不同后世受过约束的,不仅享有同男子相当的继承权,且也能自立自主。是故活成想秦氏这般悲催的,的确少见。

    她幼时乃商家庶女,父母贪恋郭家富贵,她自己又贪爱郭决容颜和花言巧语,且河北人素知郭决大哥从不纳妾和流连花街倡家。秦氏以为郭决定也能如此,便毫不犹豫地嫁了。

    这一嫁,才真当是由天堂跌倒了地狱。

    郭决的确不流连倡家,他只将看得中的女子买回来玩。秦氏初时劝过几次,却被动辄打骂。好几次忍受不住奔回娘家,家里人劝她和离时。她却又思念起郭决的蜜语甜言和偶尔的温柔小意。再加上郭决来请,便又毫不犹豫回了郭家。

    这般几次后,她便越加悲惨。家里头兄长看不下去,在她回娘家一次时说要去替她跟郭决和离。她一时惊恐,竟胡乱指责兄长不对。要破坏她家庭幸福。

    兄长当即拂袖而去。从此再无人理她。

    这般越久,再加上有了孩子,她便成了恶性循环:郭决宠爱新买的女子,她怒而吃醋被打,打后逃回娘家哭泣诉苦。过几日回心转意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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