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阴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不是欺负我阴家孤儿寡母吗?阴识贼子终于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如今,我的女儿却被人欺负。刘黄,你当年来替你弟弟说亲,求娶我家丽华的时候……”

    “大胆!”葵女指着她斥道,“湖阳长公主的名讳岂是你任意能叫的?”

    “好你这个小贱.人!”阴老夫人跳起来便要去打葵女,“你又是何人?如此没有规矩,我说话你也敢插嘴?我告诉你,我可是阴贵人的亲母!阴贵人可是刘秀最爱的女人!他当年求娶了我家丽华多少次?如果不是看他实在可怜,我才不把丽华嫁给他!我告诉你,你现在……”

    阴丽华冲过来时,正好听到她亲爱的阿母颐指气使地说出这般惊天之言,她吓得连喘息都顾不得,直接跪倒在地:“阿母!”

    “咦?”阴老夫人转头看向她,“你怎么跑来了?你别怕,你被这郭氏欺负了,阿母会为你找回场子,你是阿母的女儿,阿母不会害你的。”

    “阿母!”阴丽华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这还叫不会害她?

    “你哭什么?”阴老夫人不明白了,“哦,你太委屈了?刘黄你看,我的丽华被欺负成了什么样,你竟然也不管?刘秀呢?他是缩……”

    “阿母!”阴丽华冲上前,一把扯住了她,“我求求您,您别再说了!”

    “我在帮你啊。”阴老夫人看向她,“受了委屈还不能哭诉了?”

    “您什么都不说,就是在帮我了!”阴丽华快疯了,“公主,公主,我阿母她魔怔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咦?”阴老夫人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丽华你别担心我,我一定会为你找……”

    “阿母!”阴丽华拼命摇着头,“不,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就任由别人欺负你?”阴老夫人激动地唾沫横飞,“我是你阿母,我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你?”

    “没有任何人欺负我啊!”阴丽华快要崩溃了。

    此时已有许多仆从驻足围观。葵女叹息:“太子真是命运多舛。”

    阿风立刻领会,也叹息了一声:“前段日子刚刚被下了毒,这才好了几日?可怜的太子,千万别给惊着了。”

    “能不惊着吗?”阿露道,“我都被吓了一大跳,刚刚那么大一声,一个人就冲过来了。”

    刘黄听了阿风和阿露的话,连忙低头去看怀中刘疆,刘疆刚刚走累了,此时正闭了眼睛睡觉呢。可这模样落在刘黄眼睛里头,可不就是给惊着了?!

    这下可不得了!刘黄将刘疆交给阿露:“抱稳点儿,放床榻上去,去请太医令来。”

    阿露应了,将刘疆接了过去。

    刘黄看着阿露抱着刘疆离开,这才冷哼了一声:“长秋宫中也敢来撒野!我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

    葵女等人慌忙分出一条路来,让刘黄走了过去。

    “阴贵人今日这是在干什么?长秋宫几时变成了戏台子?”刘黄一想到她竟然对刘疆下毒,便从心底生出怒气来,“莫不是,阴贵人闲皇后娘娘走了之后,长秋宫太过冷清?所以特意携母来表演一番?”

    刘黄此言一出,便有些仆从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阴老夫人却吓了一跳:“刘黄,你竟然……”

    “闭嘴!”刘黄冷喝一声,“本公主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的?来人,给我掌嘴!”

    “你竟然敢……”阴老夫人瞪大了眼,实在想不通昔年对她礼遇有加的刘黄,如今却是这样的做派。

    “我自然敢!”刘黄笑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狠狠地掌嘴!”

    几个小黄门扑了上去按着阴老夫人便是一阵‘噼啪’之响。阴丽华忙扑了上去:“不可,公主,我求求您,我阿母不是故意的,她老了,有了癔症。您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好吗?”

    “冲你来?”刘黄惊讶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阴丽华闻言心头一沉:原来,刘黄已然与她离心至此了么……

    “把阴贵人拉开,给我继续狠狠地打!”刘黄命道。

    “诺!”那个忙着掌嘴的小黄门忙应道。

    葵女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笑容来。

    ----

    宫廷中,刘黄正在命人掌掴阴老夫人。

    而失去了女主人的宁平公主府内,李通正狠狠地看着郭香寒,命道:“将她运出城去,种了。待完事后,再回来。”

    所谓的种,便是挖一个深坑,将人捆好埋进去,只露出头。然后将土夯实,让其如同一棵树般被种下去。

    “不要,不要啊!”郭香寒虽然不懂什么是‘种了’可她却直觉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要掐死小郎君啊!”

    “你没有?”李通看着怀中幼子脖颈上的指痕,冷笑一声。

    郭香寒连连点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帮他盖盖被子。”

    “盖被子,能盖到他的脖颈上?”李通心疼极了,这可是刘伯姬留给他唯一的骨血啊!他答应过她,要看着李音长大,娶妻生子的。可如今,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便要被……

    “贱.妇!”他斥道,“若你安分守己,便在这公主府中,你想要终老亦未尝不可,可你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看向郭香寒高耸的腹部。郭香寒眼神一亮:“郎君,郎君,我还怀着您的骨血啊!”

    “贱.种而已,”李通冷笑,“对了,我还忘了你和算一笔账。当日若不是你在伯姬孕中,故意大吵大闹,害她坏了身子。她岂会离去?”

    他睁大眼来:“是你!对,就是你!你腹中的是什么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你和他,让我失去了我的伯姬。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我的伯姬?”

    “你怎么能这样?”郭香寒落下泪来,“她爱你,难道我就不爱你吗?”

    李通回给她的是一个背影:“种深点儿!”

    ----

    接到刘秀的信后,邓禹便和郭况开始着手□□这些世家子们的宫廷规矩。

    此番,有五十名适龄童子被父母送来参选,而一轮选拔之后,凡是太过顽劣不听教导的,或身份不够的,都被送了回去,余下的仅剩二十人。

    初时还有人担心邓禹这般会不会太得罪人,可没想到,因为选□□的世家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他都的确优异,一时,这能进太子卫倒成为了佳话。成为了最为值得炫耀的谈资。

    邓禹心头有数,对于那些需要拉拢的世家,他都给予了一定的宽待,是故不仅没有得罪人,还被人连连称好。

    这二十人中,有一人,乃郭况最为满意的:此人姓邓名轩,乃邓禹叔祖早夭庶子的遗腹子。年方四岁,却早慧,因此颇为邓禹疼爱。可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无论邓禹怎样疼爱他,他还是受足了白眼。此番选太子卫时,邓禹便存了个私心,将他加到了里头。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其余人的不同,邓轩比别的孩子显得更为好学,聪明。郭况在从邓禹那里知道他的身世后也是唏嘘不已。更为偏爱这个早慧的孩子。

    可是,邓轩太早慧了。

    他极少说话,郭况总觉得一个孩子这样少言太过不妥,毕竟如今正是年少,若年少便如此少言。长大可还了得?

    此时,太子卫们休息之时,郭况便蹲在邓轩跟前,引着他多言几句。

    “你学武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累啊?”

    邓轩要摇了摇头。

    “我看他们都喊累,你为什么不喊累?”郭况继续说。

    邓轩想了想,蹲下身,拾起一块石子来。郭况有些诧异。只见他将石子握于左掌,然后松开手,里头--是一堆细灰!

    郭况惊得跳了起来:“邓禹,邓禹,你快来!这可了不得了!”

    邓禹正在休息,闻言便过来了。

    “你这侄儿,刚刚将一块石子捏成粉末了!”郭况指着邓轩道。

    邓禹俯身捡起石子递给邓轩:“再试试。”

    邓轩面无表情的接过,放入右掌,然后握了一下,松开手,又是一堆石粉。

    “你力大的事谁还知道?”邓禹忙问。

    邓轩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郭况。

    “除了他呢?”邓禹问。

    邓轩摇了摇头。

    “这孩子,可造之材啊!”郭况道,“明日太子卫便要进宫了。你须得保护好疆儿。”

    邓轩点了点头,他终于开了口,语调十分缓慢:“我想和叔叔那样,做一个大将军,征战沙场!”

    ----

    征战沙场!

    或许只有上过沙场的人才知道,这四个字做起来有多难。

    被刘秀麾下大将打的落花流水的隗嚣如今便是如此感叹。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让人送了信给刘秀,告诉刘秀,他们之间只是误会。他如今想要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能够重新归顺刘秀。

    而刘秀的回复却是:‘那你在把隗纯送来为质子吧。如果你送来了,我就退兵。若做不到,你自己看着办。’

    隗嚣哪里敢再将隗纯送去当质子啊?他写那封信,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刘秀,让他有机会休养生息。可是,被刘秀识破了。

    隗嚣无奈,只能再次尝试穿过陇山,逃回老地盘去。可当他所剩的三万余人穿过陇山,抵达阴盘时,盖延之军竟已布好阵,在等着他破阵呢。隗嚣无奈,只能换了个方向,沿陇山而下,攻击汧县,銚期见隗嚣终于来汧县了,立刻热情的给了他一顿痛击,隗嚣无奈,又只能撤回了陇山。

    而他不知道,陇山里,还有个杀将在等着他,此人,便是最恐怖的耿弇。

    耿弇这番,轻装简行,带着两千人迅速攻下了略阳城。此番,隗嚣被三员大将夹击了。

    哦,不对,是六员:耿弇。盖延、臧宫、銚期、王霸、贾复他们都到齐了。

    隗嚣终于慌了,可他还没有乱!

    隗嚣紧急分兵四处,从上至下,将陇山所有进出口牢牢封死,将所有要隘都关闭。等这一切都妥当之后,隗嚣率领他的大军,包围了略阳,毕竟,耿弇虽猛,但他只带了两千人啊!

    隗嚣包围略阳城后,公孙述也派了大将军前来助战,数万大军,包围耿弇两千人,这不出意外怎么着也能把耿弇给弄死了吧?然而,隗纯还不放心,他这段日子实在是吃了太多败仗,如今正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士气。于是根据略阳城的地势,想出了一计损招。

    同所有的城池一样,略阳城也是依水而建,略阳城位置特殊,它位于陇山之下,如此只要把山上的谷水堵住,决坝冲下,即可淹没。

    只是,隗嚣想到了,耿弇又怎么会想不到?

    隗嚣这边忙着去堵陇山上的谷水,耿弇那头优哉游哉地继续加固城墙。

    于是,当隗嚣的水终于灌下之时,耿弇便站在加固高了城墙上微笑着看着隗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原本就英武不凡的耿弇此时看上去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祗。他俯视隗嚣的姿势,便如同神祗看凡人的样子。

    隗嚣气坏了!他终于冲动了一次,拔剑而起,振臂而呼:“二郎们,随我攻城去!”

    于是数万军士‘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冲向了略阳城。

    ----

    两个个月后,刘秀营地。

    七月末的天气如同刘秀的心:说变就变、转眼就变。郭圣通抚着已然大的离谱的肚子在帐中慢慢地走着,太医令说,她如今须得多注意了。双胎一般会早产,说不得便是要在这几日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战役一打便打了四个多月。刘秀如今腰部以下已然完全没有了知觉,手已经开始有了麻痹感。他比谁都想要更快的结束这场战役。

    三个月前,隗嚣进攻了略阳城,耿弇手下两千军士箭已然全部射.完。耿弇依旧命令死守,军士们没有箭,便去拆房,用那木头石块充当武器。

    如此,僵持了整整一个月。

    隗嚣这才终于明白:他选的软柿子很可能是块石头,啃一口,是要磕掉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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