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珀在,日子总是很好过。

    自他回了京,整个衡园里全是来回穿梭忙碌的下人。

    阮家是诗礼人家,虽然做着生意,日子也颇过得,却从没有过司珀这样叫人咋舌的排场,真真是应了骄奢淫逸四个字。

    那套红宝石头面早从不寒居拿回来了。司珀说她若想戴,只管吩咐梳头娘子,没有她不会的样式。

    阮照秋嫌太隆重不肯戴,司珀便叫九竹斋的掌柜白叔去喊了聚珍坊的掌柜来。

    聚珍坊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养着几个大师傅,专做宫里的供奉。掌柜听得是九竹斋的老板相邀,不敢怠慢,除了带齐了时新样式,还特带了个工坊掌事的老师傅一同来。

    司珀不愿别人晓得他的住所,便定下在九竹斋的听雨阁,恰好阮照秋早想去听一听清谈会,两厢便宜。

    这全天下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聚珍坊的掌柜带着两个年轻小伙计,一人捧着一个老大的绒面盒子,层层抽屉拉开,满满当当铺了一桌,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伺候的是白老板家里的女眷,掌柜的特空了一整日出来,由着她慢慢看,丝毫不敢催促,又叫老师傅来同她讲些宝石的来历和做法。

    阮照秋听他们讲波斯商人,又讲出洋的大海船,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是司珀看不下去,做主替她挑了一匣子清雅样式的留下。

    "你啊,真是一点儿不懂做生意。人家晓得我是大主顾,这才耐着性子哄你。你倒好,光听人家讲,货都不好好看一眼,你没看那赵掌柜急得汗都下来了?"司珀笑话了她一番,又另吩咐那老师傅回去照着海棠样式找些花样,下回再送来给她挑。

    那赵掌柜见他这样上道,算是松了一口气,忙忙应下了,正要告辞而去,阮照秋忽道,"劳驾,我还想做个镯子。"

    她说着转头瞥了司珀一眼,才又问老师傅:"能做个白蛇的样式么?"

    老师傅想了想,斟酌道:"蛇蟒形制的手镯,样式多的很,不知道小娘子是喜欢素的,还是嵌宝的?又或是做个臂钏,也是极好的。前儿宋阁老家的大小姐定了一个,通身镶的宝钻,眼睛是祖母绿,极华丽富贵的。"

    阮照秋又问,"眼睛...想要金色的,可有什么能配?"

    "自然也是有的,或是黄金,或是水晶,也有些米珠是黄色,又或是火油宝钻,待我回去寻几样来给您过了目,咱们挑一挑?"赵掌柜喜出望外,答得殷勤。

    要知道九竹斋的老板,出名的有钱又受追捧。好不同意他家里有了个女眷,能做他的生意,那真是烧了高香了。

    司珀坐在一边喝茶,听她跟师傅商量,心里极是熨帖,唇角牵起笑意,"价钱不需放在心上,只叫她满意就是。"

    他施施然喝了会儿茶,见他们谈得差不多差不多了,又问,"照秋,可要叫他们做个小狐狸戴着玩儿?玛瑙或是珊瑚,细细雕琢,做个禁步压裙角吧。"

    阮照秋心下了然,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又相视一笑。

    两人在九竹斋里厮磨了大半日,自有人把东西送回衡园不提。

    到了晚间,司珀又带了阮照秋往祁年阁吃酒听书。早有管家包了顶楼的小包厢,一面是外头满街灯火,一面正对着底下讲书的戏台子。

    "今儿可算叫我见识到白老板的面子了,"阮照秋笑道,"皇后娘娘怕都没那样大的首饰匣子。"

    司珀替她斟了半杯酒,"说的什么傻话。这些算个什么?你高兴就成,以后有好的咱们慢慢再看。明日里闲了,叫人来家里裁衣裳?"

    "别别,我当真不是奢侈的性子,被人摆弄来摆弄去,倒混不自在的。不如叫厨房做了拨霞供,慢慢吃酒的好。"阮照秋惬意地抿一口酒,却冷不丁喝得急了,呛得咳了好一阵子。

    "算了吧,别喝了。回头喝多了要发酒疯,夜阑可都告诉我了。"司珀替她拍后背,想起他们叁人的头一回,正是她喝多了,在她家后园里。

    阮照秋大约也是想起来了,脸上红扑扑的,连带耳后的海棠纹都跟着红起来。

    司珀手指抚过那花纹,问道,"听说如今你往事都想起来了?"

    "嗯。"阮照秋一口气总算顺了,情绪倒又低下去,"你看..."

    她指尖抚过半杯残酒的杯沿,丝丝缕缕的淡黑色薄雾从她指尖飘散开,随着她的心意笼住了小酒杯。

    黑雾似是有生命,涌进酒杯里翻滚着。不过片刻,残酒似沸腾了一般冒着小泡,很快黑雾飘回她手中,那酒却都成了黑灰。

    司珀虽是数一数二的大妖,却并不晓得血透海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亲眼见了,心里一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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