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去到承欢殿的时候,皇后正在看账本。

    富贵在外面简单通报了一声,她便径直行了进去。

    皇后当然知道,平日里只有宫妃去拜见太后的。若是她老人家亲自上门,除了兴师问罪以外,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缘由。

    故而皇后一听是太后来了,难免心中忐忑,赶快放下手中的账本下榻,亲自恭迎。

    太后行进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倒是看不出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皇后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太后侧身坐在榻上,若无其事地接过来,低头轻嘬了一口,问到,“皇后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回太后的话,臣妾近来正在整理后宫的夏帐。”她说着话,将手里的账本呈给太后。

    太后轻轻挥开了,笑道:“后宫的事有皇后打理,哀家自然是放心的。”

    她说着话,眼睛却状似无意地四处瞟了瞟,“近来姝儿又在忙些什么?哀家可是有好几日没见过她了。”

    皇后笑了笑道:“她嫌天气热,故而每日都躲在宫中纳凉,这丫头也真是的。再热也不能忘了礼数,怎得不去向太后尽尽孝道。”

    她说着话,便向一边的嬷嬷招手,“去将姝儿唤来,她皇祖母都亲自驾到,她怎得还不出来拜见。”

    太后制止了她,道:“无碍。她怕热的话,就让她在屋里呆着,哀家这一趟也不是来找她的。”

    语毕,手中热茶氤氲,太后将其放在一边,看向皇后,“哀家记得姝儿幼时身体不好,甚是畏寒,就算是炎炎夏日,也常是手足冰凉。怎么,这送去江南调养倒是还养得怕热了。”

    皇后接话,神色无异,“太后不知,姝儿这番,也确实是身体调养得不错了,否则从江南到盛京的这一段路,她那孱弱的身子都能给折腾没了。”

    太后点头轻笑,“说来也是,哀家只记得当初将姝儿送去你江南母家的时候,她才两岁,这什么样子的哀家都记得不甚清楚。这些年过去,倒是从身子骨到相貌都是大变了。”

    “女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变的。”皇后笑答,眼里是遮不住的为母者的喜悦和慈爱。

    “嗯,”太后没再说什么,勾了勾唇角又道:“太子近来的学业皇后可有关心过?”

    皇后怔了怔,没想到太后会话锋一转又问及太子,只道:“臣妾有听皇上提起过,说是太傅对他大有称赞。”

    “那就好,”太后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地品茶,水雾之中神色更是模糊了几分。

    片刻后,她看向皇后,以一种告诫的姿态,放低声音道:“太子是国之储君,这天下总有一日是会交到他的手中的。”

    皇后闻言怔愣了半晌,似懂非懂地点头,低低应了声,“是。”

    太后默不作声地打量她,又道:“景澈替皇上办事,就是替天下苍生办事,也是替太子办事。”

    皇后一怔,大惊,赶紧跪了下去,“太后这话可是折煞臣妾和太子了。世子是国之栋梁,太子自当以他为榜样……”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哀家本就是这个意思,”太后故作惊讶,上前扶起她道:“他们表兄弟两虽相差八岁,可毕竟也是从小生活在一处,之后就算是为君为臣,景澈也定然是会如替皇上效力一般,支持他的。”

    太后拽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明显的凉意和颤栗。

    她看样子是真的被吓坏了,而且对于卫姝或前朝的事情,似乎也是真的毫不知情。

    太后先前确实有一瞬间的怀疑,毕竟卫姝不是从小养在皇宫,又自小体弱,若是中途被歹人调了包,现在安插在宫中的便是一枚最好用,也是最不会被怀疑的棋子。

    毕竟作为嫡公主,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谁也不会铤而走险,去跟那些乱臣贼子沆瀣一气。

    太后并不怕查卫姝,她怕的是这一查若是将皇后和太子牵扯进来,少不得朝堂之中又会是一场巨震。

    方才的话,她既试探了皇后的态度,又不轻不重地给了警告,断了皇后跟前朝粘连的心思。

    毕竟这天下,迟早有一日会是太子的。动作太多反而得不偿失,她应该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故而也实在没有必要去跟前朝牵扯不清。

    太后终于觉得心里松泛了许多。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些后宫琐事,一直到晚膳时间太后才起驾回宫。

    皇后毕恭毕敬地将她送至承欢殿门前,看着那一列车辇消失在夕阳的余辉斑斓之下。

    贴身伺候的嬷嬷前来扶她。

    “啪!!!”

    一个巴掌却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皇后看着她,方才眼中的纯良恭敬都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冷意和狠戾。

    “不是让你盯紧她?怎么幺蛾子都闹到太后那里去了?!”

    嬷嬷被打得一愣,慌忙跪地求饶。

    皇后冷笑,径直从她身上跨过。

    “来人,”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缓缓开口道:“拖到后院,杖毙。”

    嬷嬷凄厉的哭声刚起,就被人堵住嘴拖走了。

    “娘娘,”一个年迈的妇人凑近,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听太后的意思,莫不是已经怀疑卫姝了?”

    皇后半晌地没有应声,头上珠翠反射出夕阳的余辉,浓烈且刺眼。

    她斜睨了妇人一眼道:“奶娘你说呢?”

    奶娘默默闭了嘴。

    “太后这是在告诉我,”皇后沉声道:“她不仅怀疑卫姝,还让我好自为之,不要拿太子的未来做赌。”

    “那娘娘准备怎么做?”奶娘问。

    “怎么做?”皇后轻哂,“我和他们早就上了同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有什么资格反悔?”

    “那……难道就这样由他们拖下水么?”

    皇后闻言沉默良久,道:“我江南娘家,别留下任何线索。太后没那么容易查到她的身份,只会派人盯着卫姝,最近就让她在承欢殿,老老实实哪儿也别去。”

    她缓了缓,又道:“自从宋府出了那件案子,我总觉得不对。得告诉他们,宋正行这颗棋,能舍就得舍掉了。”

    “还有,”皇后顿了顿,眼神狠戾,“这么多年了,他要什么也都该敛够了。见好就收,别自掘坟墓。”

    *

    月色朦胧,从窗棂一条缝隙处透进来,落到寝屋里的那扇铜镜前。

    苏陌忆将身侧的一盏烛台取来,在铜镜前晃了晃。

    镜中的男子风姿卓绝,剑眉、星目、英挺的鼻子、弧度刚好的下颌线。俊逸,却又不女气;英武,亦带着些温润。

    他将镜子里的自己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手来到腰腹的那条系带处,微不可察地将它拉开了一些。

    素白的睡袍往下滑落半寸,恰好露出他胸口紧实而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他本还想将披散的长发再不着痕迹地打理一番,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

    苏陌忆只得慌忙吹灭烛火,一个箭步冲上了床榻,将一早就备在枕边的古籍拿了出来。

    林晚卿托着终于绞干的头发,从净室出来的时候,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苏大人斜倚在床头,垂眸翻书的姿势。

    烛火温暖的光映上他的脸,为他原本过于冷肃的气质添上了几分柔和。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神情专注,衣襟半敞。

    真是既冷又欲,实在是养眼得不得了。

    林晚卿只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视线。

    “大人,”她行到灯盏旁,“可是要睡了?”

    苏陌忆并不看他,冷冷地沉声“嗯”了一句。

    烛火被吹灭,林晚卿踏着月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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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睁眼看到6000珠,我觉得好像不更文有点白嫖了大家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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