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们领命上前,将人押住。王狱卒即刻大叫:“大人!冤枉啊,为何要打小人!”

    贺兰春华不由分说:“打的便是你的不实之罪!给我动手!”

    公差们一见,急忙将人按倒,先狠狠地打了十记。王狱卒先吃了这顿苦头,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

    洪晓在旁,想做声,却又忍住。只是旁观。

    贺兰春华道:“你若还是不记得,那就让本县提醒你,这几日你在通运赌坊里输了多少银子?”

    王狱卒一听,愈发面如土色。贺兰春华道:“怎么,可记起来了么?若还是不知,便再打二十!”

    “大人!”王狱卒忙大叫了声:“小人回答就是了,小人在赌坊里,输了大概……大概也有二三十两……”

    两边衙差听了,多半流露震惊之色:一名公差一个月的薪俸还不到一两,纵然有爱赌博的,也不过是用铜板来玩耍罢了,这王狱卒竟这般大手笔?

    洪晓也睁大眼睛看着王狱卒,目光中流露深思之色。

    没想到贺兰春华听了供词,便喝道:“左右,再打!”

    衙差们复推倒王狱卒,王狱卒趴在地上,胆战心惊,身不由己大声叫道:“不……小人知错了,大人请不要再打了,是五十两,五十两!”

    贺兰春华这才一举手,左右停了动作。

    王狱卒气喘吁吁,贺兰春华道:“本县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若还不招,便不用棍棒,有的是大刑伺候!银子从何而来,你曾见过何人,朱大又是因何而死,还要我提醒吗?说!”

    贺兰春华问了三句,句句点题刺心。

    王狱卒听了,魂飞魄散,冷汗频频,却仍咬牙道:“大人,那银子,的确来路不正,有天小人回家后,发现不知是谁扔了一包银子在院子里,小人见猎心喜,便不曾声张,想要据为己有……后来,便拿去赌了,实情就是如此,求大人……”

    贺兰春华听了,道:“银子是你在院子里捡到的?那么,你去葫芦胡同又是为何?”

    王狱卒镇定心神:“小人……小人是去寻亲……不!是去找小人的朋友的。”

    “什么亲,什么友?”

    “是小人小时候的一位哥哥,小人……小人记差了路,没有找到……”

    “你记差了路,也进错了门吗?”

    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听着贺兰春华不动声色却冷意凛然的问话,王狱卒几乎崩溃:“没、没有……”

    “没有?”

    “有……有的,小人差点忘了!”王狱卒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道:“小人当时,太急,想问路,所以是……是不小心进错了门。”

    “你进错了谁家?”

    “小人……这个不记得了。”

    “那好,让本县提醒你,”贺兰春华看着王狱卒,“你进错的那家,是程老爷的外室,白氏母女所住的地方,对不对?”

    洪牢头在旁听到这里,眼睛顿时瞪大,看向王林。

    王狱卒身子晃了晃:“小人、不记得了。”

    贺兰春华点点头:“监牢所关押的朱大,曾经供认说他是来本地寻亲的,寻的正是白氏母女,可却遭白氏母女否认。此后,可巧你‘不小心’到了她们家中,可巧你又在你家院中捡了一大包的银子,可巧朱大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缢身亡……”

    洪牢头听到这里,大叫道:“王林!是你杀的人!你这厮……”

    洪牢头起身,便扑向王林,王林抱头躲避,左右衙差急忙拉开洪晓。

    贺兰春华道:“王林,事到如今,你还不招供?”

    王林爬起来,强辩道:“大人,小人真的……是碰巧而已,若说是去白家,这洪牢头也是去过的,洪牢头跟那白柔以前还互相认得……”

    洪牢头听了,眼睛都红了,怒吼道:“你这贼囚,你竟还敢冤枉我?!”他拼命挣扎,便又要上前来打王林。

    贺兰春华一拍惊堂木,道:“洪晓,你再妄动,就判你咆哮公堂之罪!”

    洪牢头听了,这才安静下来,胸口几番起伏,跪地抱拳,求道:“大人!大人断案如神,是包大人在世,小人只是气不过这厮想要害小人……”

    贺兰春华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把你所知道的对说出来?”

    洪晓听了,一声长叹:“大人英明,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小人不敢再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小人愿意实话实说!”

    洪晓便把自己前去跟白氏通风报信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最后道:“小人当时,只是念在曾经跟她认得,故而才去,后来,白柔找小人商议,仿佛是试探小人的口风,问我愿不愿意为她分忧,让朱大闭嘴。”

    贺兰春华微微点头。洪晓道:“小人听出事关人命,又知道大人厉害,自然不敢沾手,当下便不再登门,也并未再理会白柔,小人所知道的就这么多,千真万确,毫无隐瞒。”

    贺兰春华道:“那么那天晚上你因何前去送饭食给陈王两人?”

    洪晓道:“因白柔流露杀人灭口的意思,小人害怕出事,便特意每天都多看一次。送饭食,也是想让他们用心当差……那天见无事,小人便离开了。”

    贺兰春华听完,便问道:“你头一次去的时候,见了的是谁?”

    洪晓道:“是白柔……那天正好程老爷宴请大人。”

    贺兰春华心中一个闪念,便想起在程府的那一幕,芳姬正在跟林枫笑谈甚欢,阿润气鼓鼓地回来……不多时,一个丫鬟来请芳姬,说是白柔有恙……芳姬才匆匆离开。

    贺兰春华道:“那么,你再去的时候,仍是只见了白柔……还是……还见了别的人?”

    ☆、第58章 抽丝剥茧

    洪晓一怔,道:“小人真的只见过白柔。”

    贺兰春华不语。洪晓大胆抬眸,看见高高在上的知县大人,看着那冰雪般的脸色,刀锋似的眼神,他虽只是端坐不语,却叫人忍不住心头虚虚地,阵阵发慌。

    洪晓顿了顿,忙又道:“对了大人……后来,朱大自缢身亡,小人心惊,猜测可能是白柔所为……小人便又去质问她,不料她全然否认,坚称跟她无关……小人无法,只好告辞,出来的时候,跟她的女儿打了个照面,如此……小人再无半点隐瞒,请大人明察。”

    贺兰春华这才道:“好。”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的王狱卒。

    洪晓供认的时候,王狱卒便在旁听着,不知知县竟如何处置。

    贺兰春华道:“王林,你还是不招吗?”

    王狱卒听着他冰冷的声音,这位知县大人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一旦招认,恐怕就是个杀头之罪没有跑了。

    王狱卒想到此,便鼓了口气,撑道:“小人……真的是冤枉的!”

    贺兰春华道:“传人证上前。”

    众人一愣,外头衙差又带了一人进来,洪晓看他面熟,正在想哪里见过。那人已经跪地,行礼道:“小人顺儿见过大人。”

    “顺儿,报上你的身份。”

    “小人本是程家的家丁,后来给老爷拨到外室,伺候白姨娘。”

    贺兰春华道:“你看看你身边这两个人,可记得他们谁去过你们府里。”

    洪晓抬头,神情还算正常,王林却微微低头,仿佛有躲闪之态。

    顺儿扭头,仔细把两人看了一番,道:“大人,这两位都去过白姨娘那里,洪牢头去过三次,这位……也去过三次。”

    贺兰春华问道:“哦?你为何竟记得这样清楚?可会记错么?”

    顺儿道:“老爷是因为小人机灵,所以才把小人调过去的,小人在外宅负责看门,照应里外,府里去过什么人,小人都一清二楚,何况自小人去了外宅,这上门的男人,除了老爷外,也只有这两位了,因此小人记得格外清楚。”

    贺兰春华微微一笑:“你倒是能干,那你可记得他们去的日子?”

    顺儿想了想,便说道:“小人记得。”

    根据顺儿所说,洪牢头方才所供认,跟顺儿的话一一吻合。

    说 到王林,顺儿道:“这位爷,是在洪牢头来后的第二天去过一次……后来隔了两天,又去了一次,我记得第二次他来之前,县衙里还出了一件大事,听说牢里死了个 人!这最后一次来,更是奇怪,是传说郡主娘娘遇险那天晚上……小人自然记得格外清楚,因为他来扑了个空,白姨娘去了程府照顾小姐去了,我们小姐也在那天受 了点伤……”

    顺儿一一道来,滔滔不绝,王林面无人色,闭口不言。

    贺兰春华道:“那他每次去,你可察觉有什么异样之处?”

    顺儿想了想,神秘兮兮道:“大人不说,小人都忘了,第二次他去,走的时候,小人看到他怀中揣着好大一包东西,小人胡猜,那可能是银子。”

    王林张口:“你胡说什么,什么银子,你亲眼看到了么?”

    顺儿道:“这个我们倒是没亲眼看到,只是猜的罢了,不过我的眼睛一向尖,且我听丫鬟姐姐说,我们姨娘前天,正好跟老爷要了点银子……大概百两,说是要花销用。”

    贺兰春华微微一笑:“王林,你说,假如此刻本县叫人去你家,掘地三尺……可能不能搜出那剩下的脏银呢?”

    王林还想要反驳,听了这句,却做贼心虚,低下头去。

    贺兰春华早就心中有数,缓缓又道:“那么洪晓呢?”

    顺儿皱眉想了会儿:“没见到他有什么不一样……对了,第二次来的时候,洪爷好像生着气,不知怎么了。那位王爷离开的时候倒是喜滋滋的。”

    贺兰春华听到这里,便问:“这些事,只有你看到么?”

    顺儿笑道:“大人,有两次我们府里的丫鬟姐姐也看见了,我们私下里还议论……以为这两位爷跟我们姨娘是……”

    “好了。”贺兰春华止住顺儿。

    顺儿仰头看着贺兰春华,道:“大人,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小人,小人一定都告诉大人,大人是咱们大丰的包青天,小人如有能帮的上大人的,必然会那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兰春华咳嗽了声,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顺儿意犹未尽,被衙役带了出去。

    贺兰春华这才又看王狱卒:“王林,看样子,你不止是一次记错了道,走错了门?”

    王狱卒一言不发。贺兰春华道:“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有何话说,还不如实招认,休怪本县用刑!”

    王狱卒仍是咬牙:“小人都说了,那银子……是不知何人扔在院子里的,就算去见过白氏,那洪牢头也是去见过的……”

    洪晓听了,气极:“该死的贼徒,我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么乱咬害人?我……我跟你拼了!”他不顾一切跳起来,便打王林。

    衙差慌忙拦住他,贺兰春华厉声喝道:“洪晓!你竟敢知法犯法,来人,给我打五棍杀威!”

    洪牢头被推翻在地,却并不叫求饶,反而叫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宁愿打死这该死的小人,一了百了!啊……”

    差人们打了五棍,才停下,王狱卒在旁看着,略有自得。

    贺兰春华望着他狡猾神情,冷笑道:“你跟洪晓两人,必然有一个真凶,你那天曾跟本县说,出事那晚,你睡得格外沉,那时候本县还想或许洪晓在饭食中下药……必然是你想误导本县,让本县以为动手的是洪晓。”

    洪晓在旁轻轻捂着臀,恨恨不已,却不敢再动。

    “另外,陈狱卒曾说,那夜你对朱大说他‘死到临头’,对一个已经批了流刑的囚犯,平常人怎会就认为他会死?无端冒出这句,可见是你失言露了马脚,”贺兰春华道:“你这狡狯凶狠之徒,若不用同样凶狠的刑罚对付,只怕你不知官法如炉!”

    王林竟无言以对。

    贺兰春华猛地一拍惊堂木,四座皆惊,悄然无声,贺兰春华道:“取刑具上来。”

    即刻有衙差出外,片刻功夫,便抬了一架新刑具上来,立在旁边,众人看了,都不知此是何物。

    贺兰春华道:“本县查看刑房的时候,看到此物,久而不用,都生锈了,实在浪费。今日拿出来,正好在你这凶顽身上演练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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