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了解浅尝和辄止,他们是能闯祸,但绝不主动招惹麻烦。

    丫个护犊女暴龙,最听不惯有人拿浅尝和辄止没爹说事,进了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校长办公桌上的茶杯,满满一杯茶水,全泼在林钧婷脸上:“坏你妈逼姻缘,哪个瞎眼傻逼能看上你这种烂嘴骚货!”

    林钧婷被泼得一激灵,挓挲着双手,像离水的鱼般大张着嘴,因将眼睛极力撑大,眼眶子里便大片留白,瞧着像死鱼。

    当然,米夏也不是一点分寸都没有,刚才端起茶杯的时候,她用手指试过水温,够不到毁容的程度,才泼向林钧婷的脸,为个泼妇去坐牢不值得。

    校长这下被刺激狠了,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摊事儿了——知道这是谁么?”

    米夏高挑着下巴:“知道,是个没素质的泼妇。”

    林钧婷伸手指着米夏鼻尖:“你等着,我会让你和你家没教养的小野种吃不了兜着走。”她错把米夏认作浅尝和辄止他们的妈了。

    米夏嗤之以鼻:“就你这种烂货,也配谈教养!”

    林钧婷快步走向米夏,颇有与其一较雌雄的架势。

    其实,林钧婷哪里会是米夏对手——莫离的跆拳道还是米夏教的。

    眼看着近在咫尺,米夏却是往旁边一闪,随后赶到的洛邈仍抱着莫离,见米夏闪开,看似不经意的往后挪了一步,却将右脚留在原地。

    毫无意外的,林钧婷被绊了个狗吃屎。

    洛邈干净的目光扫过林钧婷,微抿红润的薄唇,泄出一点笑意,若无其事的缩回脚,淡定从容的好像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莫离看着洛邈,觉得他和辄止完全可以组个“狼狈为奸”团。

    趴在地上的林钧婷,双手紧攥成拳——她努力维持形象,把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女人,只为在沈夜心里博出位,好久没见,刚重逢就在他眼前栽了个大跟头,那感觉无异于多年心血功亏于溃,丢了那么大的人,还怎么好意思去沈夜面前扮完美?

    再不找个发泄途径,她就要气炸肺了,哪曾想又被火上浇油,恨得她俏脸扭曲。

    校长恨不得跪倒去搀扶林钧婷,却被她一手挡开:“把那两个小杂种给我开除了,通知你的同行,谁敢接收他们,就是跟陶氏和林家过不去。”她更想打出沈夜的旗号,可她还没被怒火冲昏头,万一真把沈夜拉出来,估计三五年之内,她是没机会再见他了。

    狼狈的爬起来,一抬头,正对上莫离,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陶、陶、陶——夭!”

    莫离和米夏相视一眼,一个两个说她是陶夭,或许是走眼,可又来个管她叫陶夭的,难不成,她和陶夭真的那么像?

    疑窦可以过后再解决,目前关键的是不能让浅尝和辄止没学上,这个社会是势力的,无依无靠,千万不要轻易得罪权贵。

    虽然莫离不太清楚林钧婷说得陶家和林家到底是哪路强权,但看林钧婷的底气和她身上价值不菲的服饰,莫离默默的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想想,韩信胯下之辱都受了,我只是低个头,又有什么?

    尽可能的拿捏出真诚的笑容,俯身伸手,做出搀扶姿势。

    却不想,林钧婷保持着见鬼了的惊恐表情,连连后退。

    在场几个人,都不能理解先前气焰嚣张的林钧婷,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初衷,最后竟对自己受辱一事选择不了了之。

    虽然如此,校长还是让莫离把浅尝和辄止先领回家去,什么时候可以再来上学,另行通知。

    出了学校大门,浅尝清澈的大眼睛里包着泪花,憋着小嘴,半晌,嗫嚅:“妈妈,对不起。”

    浅尝和辄止是早产儿,在母体内的时候就存在着很严重的营养不良问题。

    刚出生那会儿,浅尝还算稍微好一点,特别是辄止,曾一度停止呼吸。

    就是有他们的陪伴,让莫离感觉不是一个人在流浪,才挺过了那最艰难的几个月,如何舍得丢弃他?

    护士过来要帮忙处理“遗体”,莫离看着皱巴巴,小猫儿崽子似的小男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将他捂在自己的胸口,哭着说:“不是说宝宝要投进妈妈的怀抱,才是幸福的么?你们看他这么小就没命了多可怜,就让我再抱抱他,也不枉他在人世走了一回。”

    这一捂就是两小时,竟出现了奇迹,辄止恢复呼吸,但医生也委婉的告知莫离说,因大脑长时间缺氧,这男婴的智商很可能受损。

    莫离说,就算是弱智,她也认了。

    可谁能想到,就是被医生断为弱智的小家伙,在短短几年之后,频频施展阴谋诡计,目前就是没人能给出合理的价位,待到有人出高价,估计他能把亲妈都给卖了。

    这些年,为了给浅尝和辄止调理身体,莫离没少花心思,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今年,浅尝和辄止看上去和正常的孩子没多大的区别了。

    不过,每次被逮到犯错误,一旦莫离责备辄止又怂恿浅尝去干坏事,辄止就在一双大眼睛里包满泪,小小声的嗫嚅:“妈妈……”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一个劲的咳,咳得苍白的小脸都变红了,可怜兮兮的,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旦莫离捱不过他这模样,开口说算了,一转身,他就不咳了,也不可怜了,像神仙的灵丹妙药一样药到病除。

    可此时此刻,实在不同,辄止没祭出屡试不爽的伎俩,而是诚心诚意的:“妈妈,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妈妈的生日,却让妈妈被校长找,辄止心里很不舒服。

    莫离已经大致了解了此次事件的经过,她也很生气那教导主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同情被打伤的文健柏,只是无能为力。

    也不想过分责难两个孩子,板着脸,象征意义的教训几句,也不再深究。

    米夏看着洛邈,想着之前林钧婷的咒骂,心里拨起了小算盘。

    丫个粗枝大叶的,直到现在,还以为洛邈是听不见的,蹲下身子与浅尝直视,当着洛邈的面,问出来:“浅尝,假如让你们的妈妈给你们找个新爸爸,你们高不高兴啊?”

    莫离怔了怔。

    浅尝眨了眨眼,忍不住说出口:“今天有个好看的叔叔要当我和辄止的爸爸。”

    洛邈愕然的看着浅尝。

    米夏扭头去看莫离:“怎么回事?”

    莫离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米夏端出严肃表情:“小浅尝,难道你都没看见电视上演的那些人贩子,专门骗像你和辄止这样的小孩子,然后绑起来,卖到老远的地方,让你们从此再也看不见你们妈妈。”

    浅尝嘟着小嘴,低垂着小脑袋:“看见了,可那个叔叔不像坏人啊。”

    “难道坏人会在自己的脑门上标注自己是坏人么?”

    浅尝声音更小了:“可我就是喜欢他,他会带我们去吃大餐,还要去游乐场。”

    米夏怒其不争:“电视上坏人诱拐小孩子都会这么说。”

    浅尝还要继续为自己喜欢的“叔叔”说好话,却被辄止打断:“都不认识,说那么多干什么。”

    洛邈看着浅尝执拗的表情,心里涩涩的,不过还是微笑着提议,反正时间尚早,不如去游乐场玩一下午,权当给他们妈妈过生日了。

    俩小犊子自然举双手赞成,莫离虽然一瘸一拐的,但也微笑着答应了。

    这天下午,孩子们跟着洛邈玩了个尽兴。

    米夏护着莫离,站在一边看。

    间或看见浅尝缩进洛邈怀中,忍不住开口:“听说从前我表哥特讨厌和人接触,连我姑妈都不能碰他一指头,可你看看,他现在把浅尝搂得多紧,这就是爱屋及乌啊,你一个人太难了,我表哥是有点残疾,可他绝对有经济基础,跟着他你会轻松很多,浅尝和辄止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而且,你也看见了,浅尝和辄止并不排斥我表哥,他们也需要有个爸爸给他们挡风遮雨,是不是?”

    莫离沉默了,林钧婷不堪入耳的叫骂仍在她脑袋里回旋,她的事业也频频遭受打击,再坚强的人,也会历经失落,人在脆弱时,都渴望能有个倚靠。

    抬眼,看着阳光下笑容灿烂的洛邈,像个天使一样默默守护着她的一双宝贝,那一瞬,她确实动了心。

    青春年少那会儿,信奉“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等年岁抽长开,阅历丰富了,才发现能找个看着不恶心的人过日子,已经算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了,何况,洛邈还是那么的出色,真得太容易让人接受了。

    莫离点头了。

    米夏开心了。

    晚上,洛邈也让米夏去定了大酒店高档包间,潘良良破例来给莫离过生日,还带来了礼物。

    当然,潘扒皮同志从来都是雁过拔毛,想让他大出血,那这个世界肯定玄幻了。

    米夏怒斥潘良良带着“鹅毛”来混大餐的无耻行径。

    莫离绝对给面子,连声说人到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二十七岁的生日,虽然遭遇了刚装修好的店铺被砸,浅尝和辄止也在学校受到委屈等等不如意的事情。

    但她说,只要一家人能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二十岁那年,她的人生变了颜色。

    七年一个小轮回,过了这一天,她的人生又开始跌宕起伏。

    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是带着俩个孩子,简单快乐的过日子,但有些人却要执意来搅局。

    而这些人中,随便哪个都不是她这个“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悲乎哀哉!

    当然,生日这天晚上,莫离左拥右抱,搂着浅尝和辄止,睡得还是蛮香的。

    第二天是周末,就算校长不责令浅尝和辄止在家“闭门思过”,他们也不用去上学。

    不过,也够莫离操心的,万一那个学校从此拒收浅尝和辄止,很有可能面临从新择校的麻烦,除了目前的小学校,距她家最近的是一所私立小学,学费昂贵不说,还需要一把缴清从小学到初中九年的费用。

    莫离算了一下,她那辆小q在“中毒事件”后已经转让,目前只剩下房产,砸锅卖铁处理掉房子,差不多够学费了,可到时候他们娘仨露宿街头去?

    米夏劝莫离不必担心,大不了收拾收拾,跟着洛邈出国,虽然她不太清楚自己表哥具体有多少资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养他们娘仨几辈子是足够了。

    莫离又想,反正浅尝和辄止岁数也小,暂时不用着急,目前要紧的还是她的店面问题。

    打电话去找那个房东,总也不通,最后干脆一瘸一拐找到房东家里,遭遇铁将军把门,左邻右舍都说房东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莫离来了倔脾气,不知道,那她就坐在门口等着。

    谁来问,就把自己如何租下铺面,费了多少工夫才装修好,到头来却被房东儿子给砸了,房东不给个说法也就算了,还特意躲起来,她孤儿寡母,指着这个店铺过活,房东这是掐她活路……

    都是老街坊,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消息迅速扩散,太阳还没爬上正头顶,传说中出远门的房东就匆匆赶回来了,点头哈腰的把莫离迎接屋,又是端茶又是奉水的招呼着。

    莫离板着脸说如果不给她个说法,就去告房东。

    房东其实心地不坏,被莫离缠磨得没办法,偷偷给她交了实底。

    那店铺根本就不是房东儿子砸的,而是何氏派人来砸的,公安局那边也通了气,才让自家儿子去顶事,并给了他家一笔不菲的报酬,还说何氏已经放出话来了,谁敢再把房子租给她,就是跟何氏过不去,等着倾家荡产吧。

    房东把房租退给了莫离,恳求她不要再为难他,毕竟一把年纪了,干不动活,又没有养老金,就靠几个租子过日子,也不容易,还好心的劝莫离远走他乡,可以预见从今往后,想在这个城市混生活,肯定举步维艰。

    何氏已经进驻本市,日前,何氏和“阎王”争夺的那块地,虽被“阎王”的人谋得,可何氏随后又盯上相邻的小区,评估之后,确定那小区的升值空间和“阎王”谋得那块地皮不相上下,何氏这次全力以赴,连何晓佐他老爹都来了。

    莫离回想起当年被逼得差点饿死街头往事,觉得胸闷闷得难受。

    可她偏不信邪,不管是中介,还是各小区公示栏里贴着的个人小广告,但凡留有电话号码的必打过去。

    却不曾想,从前多半热络招呼的联系人,此次不约而同的询问莫离姓名,得知姓莫之后。

    委婉的拒绝算是好态度的,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挂断电话。

    莫离那个气啊!

    接连两天,百分之百被拒绝后,忍无可忍的莫离踏着夕阳,杀气腾腾的来到林钧昇当初为何晓佐安排的酒店——她记得何晓佐说过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随时欢迎她来。

    却不曾想,去踢门无人应答,再踢,酒店保安一涌而来,像对待穷凶极恶的嫌疑犯一样,很粗暴的反剪了她双手,不顾她的责问,将她连拉带拽的带进了保安室。

    然后,一脸横肉的保安队长恶狠狠的啐了句:“老实点,不然送你去蹲局子。”退出去,砰地一声甩上门,咔的一声上了锁。

    莫离强自镇定:“你们这叫非法拘禁,是要坐牢的。”

    可没人搭理她。

    房间彻底黑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扭转门锁的声音,莫离猛地坐直身子。

    门开了,房间内外一时间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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