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进宫”是什么意思,之前宿逸甫提到过,还特地跟她解释了一遍。

    她也想去人类的宫殿看看!

    杨穗莺听得额角微抽。

    还跟着一起进皇宫……这是在跟她变相地耀武扬威吗?

    杨穗莺手上摸着被冰渣浸湿的袖口,追逐了几年的心上人对自己不屑一顾不说,还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心底屈辱到了极点。

    明明,明明她才应该是受害者啊?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被这般对待,且在司则仪那,却还成了她找事了?

    然而,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若是站在她这边,又该有多好。杨穗莺蹙起眉头,一边恼司则仪帮露尔,一边又并不是很想就这般轻易放弃。

    在杨穗莺身后的侍女之前被砸了满身的冰碴,本就有怨,此时见自家小姐吃瘪,顿时来了劲

    “国师大人,”侍女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冰水,为杨穗莺抱不平,“虽说我家小姐脾性偶尔率直了些,却惯来是极好的……您这般,又将钦慕您多年的小姐至于何地呢。”

    “小姐一心向您,您却一来什么都没问,便如此伤小姐的心……”侍女看了杨穗莺一眼。

    杨穗莺微怔,随后伸手拉住侍女的手腕,摇了摇头,没说话。

    眼角却有泪花浮现,要落不落,抿着唇,端的是一副受了委屈却兀自坚强的姿态。

    露尔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发展。

    这两个人类……在说些什么东西呢?

    怎么还、还哭起来了?

    露尔反思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明明感觉没什么过分的,居然把这个人类都惹哭了,人类真是太脆弱了……要不,去哄哄?

    她有些纠结。

    “伤她的心?”司则仪眉峰微挑。

    杨穗莺侧眸看他一眼,强忍着泪花又低下了脑袋。

    其实,若放在之前……她定不会这般作为,毕竟她以往都是以温柔大方的形象示人,也认为贵为国师的司则仪该喜欢那样从容不迫的女子。

    但如今露尔的存在让她意识到或许她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毕竟这人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或许,接触多了上流权贵,就更偏好单纯不知世故的女孩?

    侍女则开口应道,“是啊,我们家小姐对您的情深意切,您平日也该是看在眼里的。”

    司则仪扯了扯唇角,似笑,又似讥讽,“杨小姐伤心与否,又与我何干?”

    露尔在边上听着,发现司则仪对这个哭了的人类语气好像不太好,于是又忍不住歪头仔细打量司则仪嘴角那点弧度。

    这是,笑了?

    是笑了对吧?

    露尔不太理解,怎么平常不笑就算了……一笑还有点渗龙?

    怎么跟她之前的想象里不太一样。

    “另,杨小姐对国师府的人口出妄言,同时污蔑国师府名誉。”司则仪与骤然愣住的杨穗莺平静对视,抬手示意边上已经候了许久的侍卫将两人送走。

    “今日内,会有谏书与给予二位的赔损一同递与尚书府,望及时查收。”

    杨穗莺猛地睁大眼,一时间也不去控制自己的行为语言,脑中一片空白,只不住摇头,哑声道,“不、不行,不能递谏书!”

    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想多得司则仪的一些注意而已……竟会是这么个结果。爹爹,爹爹好不容易才坐到了这个位置,仕途会毁了的!

    而短暂的慌乱过后,杨穗莺的思绪竟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瞬间便理清了若这谏书一旦下达,尚书府将要承担的所有后果——停朝,贬谪,罢免,整个家族再无混迹皇城的资格。

    杨穗莺这时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朝廷上人人畏惧恭敬的国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人对她认定司则仪一半欢喜一半愁了。

    随意一个念想,就能将一个家族祖辈的奋斗归于尘滓。

    偏偏唯一凌驾于顶端的皇权也为他所用,只会推波助澜。

    “国师大人,”杨穗莺拉着脸色同样煞白的侍女一拜,颤着嗓子道,“小女无疑冒犯国师府与路姑娘,今日的所作所为皆一时冲动,与尚书府并无干系。还望……大人宽宏大量,责罚小女一人即可,不要波及尚书府。”

    露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虽然听不太懂这两个人文绉绉地在说些什么……但,感觉很严肃。

    露尔伸手扯了扯司则仪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凶她了呀?”

    司则仪:“……没有。”

    露尔迟疑了一下,解释道,“其实吧,她只是想跟我去喝茶,我不喜欢喝茶,然后她好像不太高兴,跟她一起的那个人类也不太高兴,然后团团更不高兴,团团还吐她口水,再然后你就来了。”

    说着说着,露尔自己不好意思了起来,“额,我就想说,其实、其实她生气也有原因的,毕竟被吐了一头的口水,你别凶她,这次是团团做错了。”

    “大不了,咱们以后不带她玩?”

    露尔拉了拉司则仪的袖子,眨巴着葡萄眼,并不太熟练地哄人,试图让他“消气”。

    至少在露尔看来,团团吐人家口水确实有点不礼貌。如果再让司则仪做点什么,反倒是自己欺负人家了。

    而在露尔劝说的全程,小毛团都缩在她脑袋上一动不动,更不敢出声。

    司则仪看向露尔,“当真?”

    他大概能猜到露尔应当是都没能听懂杨穗莺对她的嘲讽挑衅,因此才反倒觉得是“团团”做错了。

    “真的。”露尔点头,还有点心虚,毕竟自己之前还想着让杨穗莺找司则仪喝苦茶。

    她决定,司则仪这么好一个人类,如果以后真找不到人喝茶,那、那她就勉为其难地陪一陪他好了!

    杨穗莺听着两人的私语,抿唇不言。

    司则仪收回视线,“那便算了。”

    “若有下次,再不会像今日这般处理。”

    “赔礼照旧送上,带下去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守着杨穗莺和其侍女的侍卫说的。

    杨穗莺心中巨石落下,知道这次能被放过实属侥幸,因此也不敢再多留,轻声道谢后,没有丝毫抗拒地就跟着赶紧离开了。

    ……她,实在是没料到露尔在司则仪那竟重要到了这种程度,露尔则跟着司则仪上去往皇宫的马车。

    马车内,她不断侧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则仪的表情。

    然而后者专注看书,半点眼神都不带给她的。

    露尔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类可能还是没哄好。

    她偷摸着挪了挪地方,往司则仪那边靠近了点。

    露尔看看书,发现看不懂,于是又转而看向司则仪近在咫尺的俊脸,试探道,“……那个,你、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虽然以前也会不说话,但,总感觉现在的气氛更奇怪一点?

    可是,露尔却又想不通司则仪为什么会不高兴。

    是因为她吗?

    第26章 都这么有钱吗

    司则仪侧眸瞥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书册,“没有。”

    一目十行,修长的食指翻过一页,停在书角。

    “没有?”露尔将信将疑。

    不过这个人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没有就没有吧。

    露尔自己坐着发了会儿呆,呆着呆着,还是没忍住,又扭头去看司则仪,却只得到一张冷漠的侧脸。

    她微微一噎,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她可以肯定,司则仪确实是不高兴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蹲在露尔脑袋上的小毛团见露尔磨磨蹭蹭地似乎有又要靠近司则仪的趋势,心下一慌,连忙偷摸地调整姿势,想离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类远一点,却一个没稳住,直接顺着露尔的头发滑溜了下来。

    露尔下意识伸手接住小毛团,这才想起自己脑袋上还蹲着一个它。

    露尔低头跟小毛团对视,后知后觉,“……对了,你不是回家了,怎么又过来了呢?”

    她记得她之前划开的空间距离这边还挺远的呢。

    小毛团抖着毛,仰头看她,睁大了小豆眼,张嘴,“噗~呀,塔。”

    露尔愣了愣。

    哦,她忘了,她跟团团根本无法交流。

    “哈~啦~”小毛团在露尔的手上蹦了蹦。

    露尔犹豫了一下,还是瞄向司则仪,不太好意思地求助道,“……那个,它,说的什么意思呀。”

    她是真的理解不了团团到底想表达什么。

    但同时,露尔其实还带了点小心思——想让司则仪跟她说话。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他不高兴了。但,她总觉得,只要司则仪愿意搭理他了,那就是气消了。

    毕竟自己这么大条龙,也不能跟一个人类计较不是?主动哄哄又没什么!

    司则仪抬眸。

    露尔睁着圆溜的葡萄眼跟他对视,莫名心虚。

    “国师府附近的空间波动比较强烈,它所处的高原则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大约是从那道裂缝通过来。”司则仪开口道。

    小毛团顿时激动地咿呀了几声,也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怕这人了,一个劲地点头再点头。

    露尔听得懵了懵,而后忽地联想到什么,“那空间波动比较强烈……是因为?”

    额,可能,应该,大概,是……因为她?

    露尔完全没意识到司则仪一个普通人类知道这么多有什么不对,只皱起眉头,努力回忆自己之前几次变回龙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让周身空间产生波动。

    ——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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