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若还怕他不信,举起右手就要学别人发个什么誓言的,却被玉老先生制止住了,“若若,不是外公不信你,只是事关重大,外公不想出现任何的纰漏,你应该能明白外公的一片苦心吧?”

    “嗯,明白!”

    说白了,不就是有秘密吗?

    她懂,非常懂!

    只是,纸条上所写的内容,自己看着总觉得有些熟悉,应该是在哪本书上看过。既然此事说不得,问不得,自己想要找寻答案,怕也只有那一种方法了。

    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查查才是!

    “父亲……”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顾惜若回头看去,只见数人疾走过来,为首一人着藏青锦袍,典型的国字脸,隐带威严,却是她的舅舅玉烬。

    “父亲,你怎么样?方才儿子收到暗卫禀报,说是这里……”

    “我没事。今日多亏了若若,不然这条老命可就要丢了。”玉老先生摆摆手,白须飘飘,面露慈祥,浑然不见方才的惊慌失措。

    想必,这便是他最正常的状态了。

    顾惜若越想,心里就越沉重,以至于玉烬连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听见!

    “若若,在想什么呢?舅舅都叫你好几次了……”耳边忽然散发着一股温热的呼吸,正神游着的顾惜若倏地回神,毫无预兆的抬头,直接撞到了那人的下巴上!

    “嘶——”

    顾惜若倒抽了一口冷气,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还没来得及诉苦埋怨,却在看到段天谌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俊脸时猛地一抬脚,狠狠的踩在了段天谌的脚尖上。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刹那间鸦雀无声!

    其他几人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惜若惊世骇俗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的脚尖也在狠狠的抽痛着,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暗暗为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谌王爷捏了一把冷汗,更有甚者,直接狠狠的挥洒了几把热泪。

    娶妻娶到顾惜若,人生别想再快活啊!

    顾惜若心里却是畅快无比,尤其是看到常常媚惑自己的俊脸变得有些扭曲隐忍时,一早上的郁结之气瞬间消失殆尽,被吻是小事了,被刺杀也是可以理解了,就连被踩也是可以忍受的。

    若是段天谌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怕是要狠狠的掬一把热泪,被踩的人是他,能不能忍受,还是该他说了算的啊!这女人是不是气坏了脑子,分不清你我他了?

    片刻后,顾惜若终于良心发现,锋利的眼刀儿斜飞了过去,还意犹未尽的跺了跺,才愤愤收回了脚,“乖巧”的走到玉老先生面前,扯着宽大的衣袖,可怜兮兮道:“外公,时辰快到了,咱们是否该入席了?若若饿了,很饿很饿了……”

    弱弱的语气,让某个人身子抖了抖,同时唤醒了仍处于震惊之中的众人。

    看着顾惜若与方才判若两人的言行举止,众人心尖儿不由得颤了颤,齐齐看向扯着玉老先生衣袖的小手,暗暗擦着冷汗。

    这双小手究竟有没有扯坏过谌王爷的衣袖?

    ☆、024 欠的还的

    尤其是玉老先生,在自己衣袖被抓走的那一刻,就连忙覆上了那双小手,苍老的脸上笑意勉强,带着几分讨好道:“若若饿了啊?饿了就开席吧!烬儿,还不赶紧去准备……”

    “哦哦……父亲,那儿子先走一步了……”玉烬骤然回神,有些神魂不定的转身,连向段天谌告辞都忘记了,远去的身影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狼狈。

    顾惜若撇撇嘴,心里顿时装满了委屈。她说自己很温柔,可就是没有人信,非得等她亮出最闪耀的杀手锏,这些高智商的古人才仓皇敬之惧之信之……

    尼玛,为毛总是事与愿违?她想要做个淑女都这么难吗?

    顾惜若愤愤揪着手里的衣袖,浑然不知玉老先生内心里无以名状的苦楚。最后还是顾硚看不下去了,才一把扯过她的小手,将那只不能看的衣袖解救了出来。

    “若若,你方才做错了事,还不快向王爷道歉!”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顾硚敢出口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了。

    之前他还担心这个女儿粗神经火爆脾气,嫁给谌王后会吃亏,可如今看来,似乎事情不大对啊!

    就自个儿女儿这个臭脾气,连当朝王爷的脚都敢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抬头看了看谌王,却见对方一脸平静的看着顾惜若,丝毫不见动怒的迹象,心里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庆幸,不得已叹了一口气。

    顾惜若秀眉微蹙,对顾硚脸上闪过的担忧、无奈等多种情绪不以为然,“爹爹,王爷是男子汉大丈夫,心怀天下胸襟坦荡,又怎么会跟我一个弱女子计较?您想得太多了。王爷不会介意的,对吧?”

    段天谌微微眯起双眼,隔着一步多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却见她毫不忌讳的直视上自己,小脑袋微微偏着,柳眉扬起,像是林梢头悄然爬上的月牙儿,淡在了乌黑鬓发中,撩拨起他心头的好奇与兴致,想要追寻而去。

    也许这个女人自己都没有发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炫目的风华与光彩,比起那些刻意为之的红颜珠光,他却是更为欣赏此刻的清秀别致,与众不同。

    “若若说什么,便是什么。”在顾惜若的不耐烦里,段天谌薄唇轻吐,笑意荡漾如潋滟的西湖春水,波光粼粼光芒夺目,“你不是饿了吗?还不赶紧去换衣裳上药,不然就没有饭吃了。”

    “嗞嗞——”

    顾惜若恨恨咬牙,一张脸黑得无法形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总是牛头不对马嘴,轻易就转开话题,轻易就把她积蓄起来的勇气和力量放光,就像是水库开闸瞬间一泻千里,连想要反驳的力气都被剥夺得丝毫不剩。

    段天谌就这点最讨厌了!

    尼玛,她倒是宁愿这男人痛痛快快的跟她打一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自己并不那么像是无理取闹。可每次他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予取予求任君采撷”的模样,这都算什么?

    她自诩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白兔,可不是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大灰狼啊!

    顾惜若狠狠跺脚,瞬间暴走!

    段天谌嘴角一勾,朝着玉老先生和顾硚拱了拱手,笑着道:“方才有事儿,耽搁了些时辰,只希望现在送上祝贺之词,并不会太迟。本王祝玉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王爷!”玉老先生连忙拱手回礼。

    按理说,以玉老先生的长者辈分和顾惜若外祖父的身份,段天谌喊一句“外公”,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此时此刻,双方都直接性的忽略这个问题,只从那淡淡的药草香里嗅出一些异样。

    “玉老先生,顾将军,若若受伤了,本王跟去看看。晚些时候,再与若若一同送上贺礼。告辞!”段天谌礼貌性一笑,那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人已经走出了一丈之外。

    顾硚回头,看着玉老先生略显担忧的脸色时,忽然低声道:“岳父,方才发生了何事?今日是您的寿辰,为何还有人不识好歹,敢于此时此地骚扰行刺?”

    “老夫也不知道啊!”玉老先生有些心神不宁,后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看着顾硚,虎目凛冽不怒自威,“顾小子,你可有怨恨老夫……”

    顾硚面色大变,微微垂下眼帘,掩住眸光里的某些异样情绪,随即摇摇头,低声道:“岳父,你想多了。谁都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子的,对于您的行为,我虽然有些不能理解,却也谈不上怨恨。我扶您回去更衣吧!寿宴就要开始了!”

    玉老先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由着他扶着转身,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

    顾硚将门关上退出的时候,一声若有似无的惆怅叹息忽然飘入了耳中。

    “欠下的,终究是需要还的……”

    关门的手顿了顿,顾硚神色复杂的往里看了一眼,却见灰色帷幕的那边,那记忆中魁梧挺立的身躯已经有些佝偻,香炉里溢出的雾气,萦绕在那道身影的四周,像是薄暮时失去炽热温度的夕阳,释放着瘆人的寒意。那宽大的双肩像是早已不堪重荷微微下垂,看得他心里百感交集。

    虽然心有埋怨,于此刻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儿,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被动?

    而他的女儿,也不至于……

    顾硚将门慢慢合上,临近晌午的日光照在雕花大门上,也不知道惆怅了谁如阴云般的心绪。

    ……

    顾惜若自顾自的走入席中,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不佳,诸人便也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说着各自的话题。

    顾惜若对这样的气氛感到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具体在哪里。她动作不算优雅的坐下,心头窝火得很,抓起桌上摆置的酒杯,二话不说就仰头饮下,引得众人又是好一番侧目。

    段天谌见状,无声弯唇,眼刀儿像承载着晨间露珠的草叶尖儿,冰凉而略带锋利,不经意的掠过各种探视的目光,唰的一声,各种窥探的好奇视线又收了回去,估计拿着刀逼着,动作都没那么整齐划一。

    顾惜若愤愤的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不屑的冷哼了声。

    又在虚张声势,又在摆王爷的谱儿!

    假不假,累不累啊?

    ☆、025 离我远点

    “若若,你后背受了伤,动作不宜过大,记住要轻拿轻放。还有,你早饭就吃了一点白米粥,不宜喝太多酒!”段天谌凑了个过去,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边,那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顾惜若忽觉脑袋发晕,心神好一阵荡漾,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栗过后,耳根处悄然间已微微红了起来,像是醉酒之后被热水环绕着,难以名状的飘然之感。

    段天谌眼尖儿的瞧见了她的异样,挨着的身子又靠近了一些。看着那珍珠般玉白莹润的耳垂,比涂上了胭脂还要艳霞几分,依稀可见肌肤下纤细的脉络,娇嫩而无比诱人。

    他的眸光忽然变得深邃,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若有似无的旖旎情思不经意就浮动在二人中间……

    顾惜若不适的皱眉,无意识的执杯灌酒,酒杯突然碰到朱唇的专属于器皿的凉意,瞬间刺中了她正游得七荤八素的神经,刹那间,头不晕了,颤栗也不在了,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没来得及散去的晕眩意识。

    她顿时羞愧难当,暗自跺了跺脚,谁想,这一脚跺下,竟然跺到了一个厚实的东西。拧眉一看,却是某个人的大脚掌,隐约还能看到之前被她狠狠踩下的鞋底印子。

    见状,她白嫩的耳垂又红了几分,转头一看,却见那张熟悉的脸正放大在自己面前,左右不过半个拳头的距离,双颊处浮动着一抹异常的酡红,看得她心头又是莫名的烦躁。

    顾惜若猛地别过头,视线飘于虚空却寻不到落脚点,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警告道:“段某人,你离我远点。”

    “嗯?理由呢?”这声音,慵懒而近乎呢喃,又近了耳边几分,蓦地让顾惜若心跳漏了半拍。

    她继续咬牙,暗自默念了几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忍住不让自己吐血,“理由就是,我看见你就胃疼!要是不想你的王妃红颜早逝,你是不是该秉持下你的大局精神?”

    一刹那,气氛有些凝滞。

    直到身旁那股温热的气息慢慢便远,而空气又恢复了清新无味时,顾惜若像是经历一场大战般,紧绷的弦顿时松懈了下来,贪婪的呼吸着此刻的空气。

    若无妖孽段天谌,此生不识贪痴嗔啊!

    这男人,惑人心神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绝对要敬而远之!

    而段天谌黑曜石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某个自斟自浊的女人,心底突然滋生一股近乎哀怨的惆怅情绪。当他猛然意识到这样的反常时,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警铃大作,动作有些急促的灌下几杯冷酒,熄灭不经意间燃烧的火苗。

    不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来那个恍若天人的王爷姿态。

    顾惜若漫不经心的给自己斟酒,敏锐的感觉着身旁气息的变化,唇边忽然溢出一抹飘渺绵长的叹息,像坚韧光润的蚕丝线,一飘散出便缚住了各有心思的两人。

    段天谌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迟迟搁在唇边,不饮。

    此时此刻,除了玉老先生和顾硚外,其他人均已入席,男女对坐,中间隔以一块空地,想来是为歌舞备用。

    只不过,因顾惜若身份特殊,并没有坐到女宾席中,而是和段天谌一起,坐在玉老先生右手微下一点的位置,男才女貌,远远看去便是一对璧人。

    “谌王和谌王妃可真是恩爱啊!”女宾席中忽然有人低声叹道,声音里掩不住的羡慕之意。

    苏紫烟听了,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随即快速的垂下眼帘,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恩爱?

    现在看来,似乎是恩爱的。只是不知道,这一份恩爱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只希望,顾惜若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成全之意。

    本来她还以为,错嫁之后,顾惜若肯定会将此事闹得天翻地覆。可这一次,顾惜若不仅出乎她的意料,就连那个人,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一想到那个人,她袖中的手忽然紧了紧,一颗心顿时惴惴不安,有些慌乱的在对面的男宾席中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待看到那满含关切的眼神时,躁动不安的心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只是,要想她忘记之前在顾惜若手上吃过的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总有一天,她会将所受的屈辱一一讨回来。

    正这么想着,忽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悦的皱眉,顺着视线看过去,却见顾惜若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看过去,便遥对着她举起手中的酒杯,自顾自的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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