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苏启亮会突然出现在当值的御林军里,而且还让王三进了宫。再者,王三和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之前安排好的那个告密的奴才呢?还有那当值的御林军侍卫呢?

    这么想来,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围绕到苏启亮的身上了。

    可恨的是,苏启亮竟然被打入了天牢,想要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丝毫的机会。

    “笃笃笃——”脆亮的叩门声有规律的响起。

    柳朔存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走到正对着书房门的桌案后,双手撑着桌面,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凛然。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沉声道:“进来。”

    “吱嘎”一声,那扇门应声而开,柳屹暝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待看到形容憔悴的柳朔存时,神色明显一怔,可随即反应过来,关切道:“父亲,您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身子不舒服了?是否需要回房歇息一下?”

    柳朔存摆了摆手,慢腾腾的坐到椅子上,手肘撑桌揉着眉心的褶皱,有些疲惫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都还顺利着?”

    柳屹暝又怔了怔,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起这件事儿,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心头沉了沉,暗自思忖着该如何措辞叙述出来。

    不想,柳朔存见到他这副堪称为难的模样,一张老脸上顿时布满了紧张之色,腾的便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伸出手,跨越整个桌子的距离便揪住他的前襟,急声追问道:“暝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没给那个人添乱吧?”

    连续三个急切的问话,听得柳屹暝心头发颤。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枉来人世走一遭了。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父亲除了对当今皇上表现出他的恭敬之外,能够让他怀着极深恐惧的人,便只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神秘人。

    至于其中的原因,他却不得而知。

    今日恰逢发生了那些事儿,他也有心想要了解清楚,是以,根本就没有直接回答柳朔存的话,而是自顾自的问道:“父亲,此前持着玉牌而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为何您会如此礼遇他,更甚至……”

    更甚至,近乎畏惧!

    柳朔存双眸微微眯起,早先的疲惫已经被柳屹暝的异常刺激得消失殆尽,此刻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儿子,想要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许端倪来。

    许久,他才松开手,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站在柳屹暝面前,“暝儿,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事情来?”

    柳屹暝抬眸看着他,脑中飞快的旋转着,片刻后,才想出一套比较合理委婉的说辞,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待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柳朔存却是嘭的拍起桌子,抖着手指向柳屹暝,气得山羊须一颤一颤的,“我不是叮嘱过你,不得做出任何有违那人的举动吗?你……你怎的如此糊涂呢?”

    说着,他犹自不解气般,大手一挥就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挥到了地上,随之乒乒乓乓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内响起,刺耳而杂乱无章,听得人头晕目眩心里发颤。

    柳屹暝见状,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儿,连忙跪下来请罪,“父亲,儿子知错。只是,当时那名叫言畅的侍卫再三遮掩,硬是不让儿子跟着过去,儿子心下愈发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不想,竟成了这种局面。儿子鲁莽行事,还请父亲责罚。”

    他低下头,眼眸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直到现在,他都还觉得父亲过于紧张了。

    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私心里,他还是认为父亲对那人的能力有些夸大其实了。若真是十分了不起的人,又何至于落到向柳府求助的地步?

    一个人,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更遑论其他?

    柳朔存瞥了眼自己的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题外话------

    没捉虫,偶先传上来啊……

    ☆、084 吃她豆腐

    柳朔存瞥了眼自己的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儿子,自小便能力不凡,深谙心计,手段也足够狠辣,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

    可是,在那个人面前,他都觉得自己要矮上一节,又遑论是自己这个有些心高气傲的儿子?

    “暝儿,不是我夸大其实,你没跟那个人接触过,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的可怕。”柳朔存伸手扶起柳屹暝,语重心长道,“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你要记住,仅此一次。日后再见到那些人,千万要记得以礼相待。”

    柳屹暝眸光微沉,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快速的划过一道冷芒,只是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听话的模样,倒是让柳朔存稍微放下了心来。

    只是,想到之前的事情,愁云又覆上他的脸庞,随便嘱咐了几句后,便挥手让柳屹暝退下。

    柳屹暝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为他如此烦忧的情绪而感到十分不解,微微低头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问道:“父亲,您今日进宫,究竟是所为何事?方才儿子回来时,听说小叔被皇上关入大理寺了,这又是为何?”

    柳朔存本不想透露太多,只是目前仍旧是一筹莫展,兼之这个儿子也很足智多谋,索性便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

    末了,他才幽幽叹道:“此次,若不是尧王爷出面求情,怕是你小叔也逃脱不了被打入天牢的噩运。谌王这一出手,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看来,以前我们都小看他了。”

    对此,柳屹暝深有同感。

    他与谌王接触不多,较之尧王爷的温润如玉张扬适宜,谌王就显得格外低调深沉了。

    “父亲,依儿子看,这场博弈,并不一定就是咱们输了。”他抬起头,眸光里的阴柔和暗沉一闪而过,在柳朔存的狐疑视线里,缓缓道来,“苏统领和小叔虽然下了狱,可谌王手里的兵权也上交了啊!更何况,苏统领在御林军里待了这么久,总该有些收获,若是在后继的统领人选上,能够做一些手脚,此次的结果岂不是也变得无甚影响了?”

    柳朔存闻言,眼里顿时划过一抹亮光,只是想到现今的局势,他心头又蓦地一沉,想着这个儿子终究是太过于自信了。

    御林军本来就是直属于苍帝的。

    之前,许是基于对臣子的信任,他才不去过问太多,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得以将苏启亮安插了进去。即便苏启亮在担任统领期间,真的有所收获,能够将人笼络,估计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而如今,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必然不能容忍。更甚至,苍帝心里恐怕也开始起疑,想要再动点什么手脚,简直是难上加难了。

    如此细究下来,情况也并不是真的很乐观。

    柳屹暝见状,嘴角一勾,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一半隐于暗影,一半沐浴于昏黄的光线中,像是柳梢下停泊的轻舟,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说不出的诡谲和神秘。

    但见他低头沉思了会儿,片刻后才凑到柳朔存身旁,附耳低声的说了几句。

    柳朔存猛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暝儿,事关重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确定,这样能行?”

    “为何不能行?”谁想,柳屹暝却是得意一笑,长眉微微上挑,“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横竖能够达到咱们的目的,为何不采取最便捷的方法呢?怪只怪,那人挡住了咱们的路,他日回头说起,也只道成王败寇而已。您说是吗?”

    柳朔存眸光微闪,并没有立即深究他话里的意思,而是看向柳屹暝,暗含精光的眼神在他那张脸上审视了一番,神色随之变得凝重而复杂。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的手段竟也变得如此凌厉很辣了?

    他可知道,方才那云淡风轻的一番话,一旦真要实施起来,绝对会在朝堂内外掀起滔天巨浪的?

    柳屹暝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让他审视着,仿佛于他而言,方才的话只是吃饭喝水般的自然随意,根本就不值得如此大惊失色。

    “父亲,儿子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这才与您探讨一番。您若是觉得可行,儿子即刻让人去安排。毕竟,北部边境和南部边境的战事在即,咱们要下手,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啊!”他拱了拱手,颇是意味深长道。

    柳朔存别有意味的看着他,眉宇间的褶皱显示着他内心的纷乱和复杂。

    半晌后,才见他疲惫的摆摆手,转过身,双手撑在桌案上,背对着一脸期待的柳屹暝,沉吟着道:“暝儿,此事暂且搁下吧。待我与尧王爷商量过后,再决定是否需要这么做。”

    毕竟,他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可能拿苍朝的江山来做赌注。

    这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自己都有些理不清楚,更别提这个年轻气盛的儿子了。

    柳屹暝也深知自己的提议有些冒险,倒也安分的应声,又说了些关切的话语后,他就转身往大门走去。

    不想,他还没走出门,便听到门上传来轻叩声,随即狐疑的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神色微微凝重。

    早在很久之前,他这个父亲就定下了一条规定,酉时过后,没有紧要的事情,不得随意靠近这间书房。

    那么,此刻这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又是为着何事?

    “开门看看。”柳朔存眉峰隆起,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暝儿,你先去应付着,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就直接处理了吧,不必再来问我了。”

    今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饶是他再怎么精力充沛,也抵不上那些意外给他带来的冲击。

    是以,就算是知道能够传到书房的事儿不是小事儿,却也没有了那副应对的精力。

    更重要的是,对这个儿子的能力,他是越来越放心了。

    柳屹暝连忙应是,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双眸猛地一眯,仍旧扣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唇角却是一勾,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台阶,朝着来人拱拱手,看似十分热忱道:“原来是言侍卫啊,失敬失敬。只是,不知言侍卫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言畅着一身黑色劲装,腰佩长剑,笔挺的站在门前,在看到柳屹暝表里不一的神情时,眼里快速的划过一抹讥诮。

    却见他也回了一礼,面无表情道:“见过柳公子。在下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给柳国舅送信。还望柳公子为在下通报一声。”

    柳屹暝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作祟,怎么都觉得,言畅的语气里端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优越感,仿佛在嘲笑他之前的不自量力和多此一举。

    只是,他好歹也懂得审时度势,尤其是柳朔存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便也乖乖的掩饰起内心的不甘不愿,并没有直接与其起了正面冲突。

    “言侍卫亲自登门,蓬荜生辉,想必父亲也很欢喜的。”他敛起心里多余而复杂的思绪,侧身一让,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说不出的礼遇尊重,“父亲已经在书房内等候着,还请言侍卫移驾前往。”

    “多谢。”言畅象征性的抱拳,随之越过他,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在与柳屹暝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余光一瞥,捕捉到了那不易察觉的冷芒,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嘲讽。

    甫一踏入这间书房,言畅就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却发现这书房格外的空旷,除了正对着大门的那张桌子和随意摆放在左边角落的书架,便再无其他。

    此刻,窗子大开着,夜风吹拂入室,带走了书房内隐约漂浮着的淡淡墨香,拂到脸上肌肤上,似是被阴风笼罩其中,说不出的阴寒瘆人。

    言畅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随之拱了拱手,举手投足间尽显良好的礼数与教养,“见过柳国舅。”

    柳朔存早已是疲惫不堪,双手撑在桌面上闭目养神,乍一听到他的声音,眸子蓦地睁开,倏地转身,待看到静立眼前的人时,脸上顿时堆起笑意,忙迎上前,笑容可掬道:“原来是言侍卫啊!本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言畅心头蓦地划过一抹嫌恶,只是冷峻的脸上却带着足够的尊敬,与其各自寒暄了一番,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恭敬的捧到柳朔存面前,“国舅爷,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书信,请您过目。”

    柳朔存狐疑的看着那信封,眸光里亮光明灭不定,半晌后,他才缓缓伸出手,接过那封书信,抽出里面的纸张并展开,快速的浏览起来。

    不一会儿,他才放下手里的书信,神色复杂的看着言畅,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言畅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倒也不急着让他给出一个答复,“国舅爷不必觉得为难。人选那边,主子都已经安排妥当,国舅爷需要做的,只是利用职责之便为主子扫清明里暗里的障碍而已。此事还有一两日的准备时间,在下相信,凭您的能力,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朔存自然也不能再推辞。

    但见他捋了捋山羊须,凝眸沉思了下,再看向言畅时,眼底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和决断,“言侍卫严重了。如你所说,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本官自然是不会觉得为难的。只是,本官很好奇,为何……”

    “国舅爷!”言畅皱了皱眉,冷不防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眼里划过一丝不赞同,“主子的心思,不是谁都能随意揣测的。或许,国舅爷也可以理解为,主子兴之所至,想要好好体验一下苍朝的朝堂罢了。”

    真是这样吗?

    柳朔存被噎了一下,神色有些不郁,只是言畅代表的是那个人,倒也很好的掩盖住,没有当场给他脸色看,只讪讪然的敷衍了几句,便将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言畅还特意回头看了柳屹暝一眼,嘴角噙着笑意,话却是对柳朔存说的,“国舅爷,我家主子听说,柳公子胆量惊人,实在是十分佩服,只盼他日相见时,能够与柳公子促膝详谈一番。到时,还请柳公子务必赏脸。”

    柳朔存脸色一变,暗道不妙,忙堆着笑脸解释起来,“犬子贪玩,行事无忌,素日里本官也颇是头疼,此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之前,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言侍卫代为解释一番。”

    言畅点了点头,眼里划过一抹赞许,再瞥了下脸色阴霾的柳屹暝,心中也有了决断,随即也不多费唇舌,转身利落的走了出去。

    “父亲,”直到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柳屹暝才愤恨不平的走到柳朔存身边,掩饰了许久的阴毒和暗沉终于浮现在那双阴柔的眼瞳里,“您是当朝国舅,何至于对一个侍卫如此礼遇?”

    他在一旁看了那么久,胸口一直积压着一股郁郁不平之气,直到此刻都没有完全消除。

    不可否认,多年以来养成的傲气,让他觉得稍微的低头都是一种屈辱,随之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柳朔存无奈的叹息了下,自顾自的走入房间里,并且吩咐他将房门关紧后,才捋着山羊须,神色格外凝重,“暝儿,你以为爹又想这样?只是情况特殊,不得不低头啊。你可还记得姑母是怎么成为当今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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