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责!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可不知为何,听到他这般放低姿态近乎沮丧的话语时,她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一样,格外的不好受。

    她知道,不是他没用,而是她太我行我素自以为是神经大条不顾大局,却忽略了在乎她之人的感受和担忧,以至于每次都会惹出麻烦,从而要他帮忙收拾烂摊子。

    与其说他没用,不如说她太过无能,竟没有不让自己惹祸的本事。

    她甚至怀疑,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会不会感觉到累?

    心念转动,她便踮起脚,在他的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吻,随之与他对视起来,语带郑重道:“段某人,你告诉我,跟我这么能折腾能惹祸的人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段天谌讶异,眼里快速的划过一抹亮光,只是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方才的复杂模样,甚至还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神色也多了几分为难。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心里却是窃喜不已的。

    他的小妻子惹了祸,要让他来收拾烂摊子,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一想到上次她挨了那个人一掌,此次又差点被苏靳寅重伤,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多心疼。

    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并不在少数,可他的身手不弱,自然不必过于担心。

    可那些人动不了他,多少都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偏生他这个小妻子坐不住,出门不带侍卫,性子又不是个谨小慎微的,明里暗里也免不了惹到一些祸端,吃了一些暗亏。

    更何况,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她的身边,若是再发生如方才那般危险的事情,她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可暂时又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去彻底遏制这样的情况。而且,他也知道,为了应付这样的事情,让她去改变她的个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他眼中,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只需要她能凡事三思而行,时刻懂得以她的安危为重,便也心满意足了。

    至于,所谓的烂摊子,就全部交给他来处理,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顾惜若见他沉着脸,默不作声,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儿,神色里有着少见的内疚和羞愧。

    半晌后,却见她猛地抬起头,踮起脚紧紧的揪着段天谌的衣襟,恶狠狠的警告道:“段某人,我警告你,你不许你嫌弃我!就算你觉得累,也别指望我会放手。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听你的,出门带上侍卫暗卫所有卫,保证绝对不会出事。再不行,我就……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闲得胃疼上窜下跳也都只在谌王府里,行不行?”

    段天谌暗暗发笑,只是却没有在她面前露出分毫,听了她的话,只是默然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愁云也只稍微散开了些,并没有全部退下。

    他充满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发顶,神色依旧是那么的复杂,看得某女好一番郁闷,烦躁的抓挠着头发,绞尽脑汁想着各种保证的说辞。

    此刻,她心里萌生出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强烈认知,暗地里埋怨起许久不曾想起的本尊来,想着她为何没事儿做,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

    现在倒好,她说出这些“保证”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顾大小姐对段天谌的异样小心思浑然不觉,烦躁的在原地转圈,像极了暴躁发狂却不得不努力遏制的小狮子,段天谌见之,忍不住眉开眼笑。

    可在她转身面对自己时,又快速的敛起笑意,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却是憋笑憋得格外辛苦。

    最后,顾惜若无奈了,猛地定在段天谌的面前,仰起脸,摊开双手,耸耸肩,颇有股英勇就义的悲壮之感,“段某人,我知道我的保证没用。不过,你说吧,我该怎么办,才能做到让你放心!”

    很好,孺子可教!

    知道此事的根本是——让他放心!

    谌王殿下适时的在心里点评着,面上却是不动神色,但见他垂了垂眼睑,似乎真在考虑着这个问题,看得顾惜若柳眉倒竖,脸色黑如锅底。

    半晌后,段天谌才看向她,板着一张脸,神色委屈而为难。

    “若若,我记得之前嘱咐过你,注意安全,勿要出府的。”

    顾惜若有些心虚,眼神闪躲,“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不会在晚上出门,从而离开你的视线范围之内了。我保证,嗯,保证,绝对!”

    “而且,我记得让你带上暗卫侍卫的。”

    “我带了啊,只是不让他们跟得那么近而已,”某女吞了吞口水,底气很不足,垂着小脑袋不敢看他,“可是,那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啊!那几个暗卫也太不够识趣不够尽职了,我不让他们跟那么近,居然也就真的不跟上来,到底有没有一点职业心责任心啊?”

    某几个暗卫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为自己狠狠的鞠了一把辛酸泪。

    王妃,您忘了,您当初是怎么威胁属下的吗?

    属下不想被剥得赤条条的,挂到岐城城门上示众,为的是王爷的颜面,难道这也有错?

    段天谌往暗卫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似笑非笑,云淡风轻道:“既如此,回去之后,我再给你换一批暗卫,直到挑到让你觉得识趣尽职的暗卫为止。”

    顾大小姐忙不迭的点头,暗自为那几个倒霉的暗卫默哀了三秒钟,随即乖巧的抬眸,眨巴着眼睛,笑得格外嫣然可爱,边扯着他的衣袖,边软糯讨好道:“那段某人,你不可以嫌弃我啊!我保证,以后凡事会三思而行的。”

    说着,她还怕段天谌不相信一样,举起手就要发誓,不过被段天谌伸手握住,低头吻了吻她莹白滑腻的手背,憋了许久的笑终于释放了出来,牵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月色清辉,如纱似雾,笼罩住手牵手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不时有轻声细语洒落在路边,温暖了雨后微凉的夜风。

    “段某人,刚才苏靳寅为何要那么看着你?”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

    “若若,你是在吃醋吗?”

    “你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没有关系。”

    “这不就结了?”

    “不过我在考虑是否要发展下关系!”

    “靠!你敢!看我不揍扁你!接招!”

    “靠是什么意思?”

    “就是极其不满的意思。就比如,看不懂不叫看不懂,叫做晕。”

    “哦,那我可不可以说,靠,若若你不温柔,这样的你让我好晕?”

    “……”

    短暂的沉默后,空气里传来某女抓狂暴走的咆哮声,“段某人,你不卖萌会死人啊……”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个个咬着剑柄,无比哀怨的看着月色下互相追逐嬉戏的两道身影,纷纷将视线投到一旁的青冥身上,齐齐唤道:“青侍卫,咱们该怎么办?”

    青冥少见的绷着一张死人脸,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靠!老子怎么知道?”

    众暗卫齐齐吐血!

    靠,谁来拯救一下即将水深火热的他们?

    ------题外话------

    某作者:小若若,你这是不对的哦!不能教优雅尊贵的王爷说这些不文雅的话的!

    某女:靠!姑娘使劲儿的调节气氛增加感情戏,难道这还有错?段某人,关门,放狗,打包,狂揍,赶紧给姑娘把她拖走!

    某王爷竖着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得温润醉人:若若,错了错了,不是姑娘,是本王的王妃……

    说着,他便姿态优雅的上前,拉着某作者的一条腿——悠哉悠哉的拖走……

    此处省略……字。

    嗯,是某可怜作者被拖走写下的狗爬字:文明社会,文明用语,文明……言行举止!

    阿喂,那个拖着某的脚的不文雅王爷,赶紧给某放下,不然,某就将你派去堵茅厕口……

    ☆、011 事情棘手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两个人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却是刚走不久的明遥和苏晗。

    只见他们一前一后冲到房间里,脚步混乱嘈杂,几乎整个地面都为之颤了颤,踹翻桌椅,撕烂门帘,如无头苍蝇般四下搜寻了一番,却始终没有找到苏靳寅。

    这二人对看了一眼,又很快的移开视线,或眉宇隆起,或满面愁绪,气氛是说不出的凝滞诡异。

    “苏晗,你说,他会去哪里?”明遥无意识的低喃,可一想到某种可能,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惨白如纸。

    苏晗摇摇头,一手扶着门框,看着外面的夜色,神色凝重。

    他低头沉思了半晌,便冲着外面喊道:“凡庆,凡庆,你赶紧滚出来!”

    话音落地,房内房外俱是一片寂静。

    明遥忐忑不安的皱眉,眼神在满地的狼藉里飘过,不见任何焦距,眉心的愁云几成阴霾。

    她走到门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整个人竟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双眼里泛起了莹莹水光。

    刚才,她和苏晗离开之后,本想着直接回府。

    可不知怎么的,苏晗护送她到半路,忽然神色凝重的叫来暗卫,想要让那些人护着他回去,而他自己则说是有事情,需要急奔回苏府。

    她当时心下极其不安,直觉他口中之事该是与苏靳寅有关,如何肯让他轻易摆脱自己?

    于是,她便使出了死缠烂打的功夫,硬是要苏晗告诉她如此着急所谓何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知道,苏晗之前所说的“办事”是为何事,而她的父亲对她心仪的男子又是起了怎样的心思,心里难过不安的同时,也不由分说的跟着苏晗跑回了苏府。

    却不想,他们还是慢上了一步,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哀伤悲戚的气息,苏晗眸光微微一闪,用余光瞥了眼仰头望月的明遥,暗自轻叹了口气,眼神不经意的在门外的院子上掠过,月色下微微泛着的红光顿时折射入了他的眸中。

    他顿时心神一凛,急切的跨过门槛走了出去,背对着她蹲下身来,教人看不出他的动静。

    明遥见之,心里诧异不已,只是想死他脸上微微异常的神色时,脸上又是惊惶又是急切,隐隐还夹杂着一丝期待,抬步便也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身侧。

    定睛一看,整个人几乎丢了魂儿,一手捂着唇,一手指着那地上的血迹,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这是他的……血……血……”

    话未完,眼中的泪珠已然落下,滴在青石板砖上,眨眼便了无痕迹,低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苏晗用指尖蘸了蘸地上为数不多的几滴血迹,眉心紧紧皱起来。

    明哲要他对苏靳寅下手时,他便动了其他的心思,想要将苏靳寅从此间摘了出去,根本就没有想要按照明哲所说的去做的意思。

    原本从苏府回去后,他便想要跪到明哲面前去领罪,横竖这条命也是苏靳寅救下的,如今就想要一命抵一命,当做是还了苏靳寅的无上恩情。

    可在回总督府的路上,他却细想了好半晌,并结合明哲此人的处事方式和手段,整个人便如被雷劈过一样,很多疑惑瞬间便解开了。

    明哲既然对苏靳寅动了杀心,肯定不会轻而易举的罢休的,尤其是以他那个多疑的性子,容不得这样重要的事情有任何的闪失。

    更甚至,他已经猜到了自己不对苏靳寅下手的可能性,并做好了相对应的准备,从而在他离开之后,派人执行了与自己相同的任务。

    苏晗碾了碾指尖的血迹,粘稠而带着轻微的腥气,心里微微一痛,便也垂下眼睑,遮住眸光里的浓浓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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