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的鸾鸣殿偏殿内,早已是热闹非凡。

    段天谌看着面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唇角的冷笑越来越明显。

    再次醒过来时,他脑中酸胀难当,挣扎着起身时,却发现躺在他身侧的,竟然是衣衫凌乱的佘映雪。

    若是他再想不到这其中的目的,那么这么多年还真是白活了。

    不过,看着亓云帝那隐含得意的面孔,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些人无耻的程度。

    “谌王,你说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吧?”亓云帝看着他,忽而沉声问道。

    他这话一出,鸾鸣殿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段天谌,或幸灾乐祸,或不敢置信,甚至眸光里还带着些可惜,看得段天谌心头止不住发笑。

    他整了整刚换上的衣裳,慢条斯理道:“本王的王妃曾经说过,一切要用事实说话。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本王就算不说什么,也已经足够了。”

    亓云帝沉下了脸,半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忽而失笑,“好好好!既然谌王都这么说了,朕心里也放心了。回去后,朕就给映雪公主准备嫁妆。”

    话落,他便扫了眼在场的官员,众人得到他的示意,虽想要继续看好戏,却也不得不遵从亓云帝的旨意。

    佘映雪心头微微讶异,看了眼一派冷沉的段天谌,忽然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今日此举,她算是把整个颜面都抛弃了,就算能够心愿得偿,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也是个污点,回去之后,还指不定宫里的那些女人会如何嘲笑她呢!

    想起来,似乎还有些犹豫,可一看到段天谌那样俊美睿智的模样,她忽然又不知道该觉得所有的犹豫都被瞬间被掐断。

    鸾鸣殿内众人纷纷跟在亓云帝身后,走了出去,可却在此刻听到段天谌厉声低喝的一声“且慢!”

    凌乱的脚步声顿时齐整的顿住,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段天谌懒懒的倚在桌椅上,唇角还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那眼瞳里似乎潜藏着巨大的漩涡,直让人暗自心惊不已。

    亓云帝微微挑眉,不解道:“谌王是何意思?”

    “本王的意思,亓云帝又如何听不明白?如今发生了上演了如此拙劣的戏码,总该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的。”段天谌笑了笑,继而道,“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本王。亓云帝急于为映雪公主找个去处,也不该小到本王的身上。”

    “哦?谌王的意思是朕无事生非了?可是朕的女儿因你丢了颜面,你难道还想不认帐?”亓云帝语气有些危险,尤其是在看到段天谌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时,忽然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人,下意识的就把浑身的气场尽数释放出来,这可就苦了靠得近的官员了。

    段天谌对此倒是恍若未觉,掏出自己袖中的纸条,笑吟吟而无比危险道:“亓云帝想要否认什么?难道不是你让人给本王带这张纸条,从而引本王过来的吗?”

    话落,东梁国的官员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纸条,又硬着头皮大胆的审视着亓云帝,一时间各人皆是神色莫辨。

    若是谌王做出了出格的事情,那么受害的一方终究是他们东梁国,说起来似乎也有些底气。

    可若是如谌王所讲的,此事是亓云帝所为,那么情况可就复杂了。

    许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系,诸多官员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捂上耳朵,不再去听其中的来龙去脉。

    而谟城的官员本来还有些沮丧,可在看到段天谌拿出这样的纸条时,沮丧也瞬间被惊喜取代,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还用无比轻蔑的眼神挑衅起东梁国的官员来。

    情况似乎急转直下。

    亓云帝本来以为,佘映雪会将这些细节处理清楚,可哪里想到那张纸条还会在段天谌的手上?

    暗暗瞪了眼将头埋入胸前的佘映雪,继而道:“不管怎么说,朕的公主因为你而……”

    “亓云帝是否糊涂了?”不想,段天谌径自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佘映雪的眼神里满含不屑与鄙视,“既然你们都这么做了,就没必要用所谓的颜面和清白来标榜自己。毕竟,这事儿可不是本王先主动的。难道你不该去找映雪公主问个明白?”

    说白了,就是你们东梁国都不要脸了,何需在此装模做样?

    他这话,说得大胆而无所顾忌,几乎是将东梁国所有人的面子都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不留情面的践踏。

    是以,东梁国的官员也不敢再捂起耳朵装聋子,纷纷瞪向他,而谟城的官员自然不甘落后,也与对方较量起来。

    气氛忽然剑拔弩张。

    ☆、042 做戏全套

    亓云帝定定的看着段天谌,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相互对视,气氛胶着时,恍若有火花飞溅,逼得其他人不得不往后退去。

    佘映雪心有不满,尤其是在听到段天谌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时,脸上更是觉得难堪,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若是寻常,指不定东梁国的那群酸儒文臣还会对她心生怜惜,可此刻段天谌的手里还掐着一张纸条,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旁人纵使想要怜惜,也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此事本就是东梁国皇室的丑闻,何况还惊动了亓云帝,久经宦海浮沉的朝臣们若是看不透其中的猫腻,项上人头估计也早就被摘下来了。

    很明显,谌王是被人算计了的。

    而能够算计到苍朝的王爷,又不怕挑起两国纷争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虽然答案明明就在他们心里,而他们心里也着实好奇,那个人为何会选择如此低劣的手段来算计谌王,可仔细想想,这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他们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

    可这并不代表谟城的官员也是同样的想法。

    在看到段天谌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时,那些人对东梁国等人俱是无比愤怒,纷纷站出来,向亓云帝讨个说法。

    亓云帝厉目一横,喧哗讲理的官员顿时也噤了声,背上头顶皆暴露在了那凌厉尖锐的视线的笼罩压迫之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竟对着一国之君讨说法,简直是活得腻歪了。

    见到这些人都安分了下来,亓云帝才缓缓转过头,看向段天谌,不怒自威道:“谌王殿下是想要推卸责任?即便这张纸出自朕之手,那又如何?若你当真行得端坐得正,又岂会毁了映雪公主的声誉?若是你以为,东梁国皇室的面子,可以任由你如此随意践踏,那估计你要失望了。”

    如今是在他的地盘上,他既然敢让人递送了这样的纸条,就没有想过要去遮掩否认什么。

    能够将佘映雪与段天谌挂上钩,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段天谌冷冷审视着他,脑中飞快旋转着此间的因果关系。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何亓云帝会这么做。

    想要算计他,从而使得他在两国和解谈判中处于理亏的位置?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他不会以为,对方会是黔驴技穷到了如斯地步,需要通过利用一个女人这样卑劣的手段和方式,来达成目的。

    更何况,这几日的和解谈判,他也将亓云帝的态度看在了眼里,对方根本就不在意此次谈判的结果。

    相反的,此间种种,似乎皆是在试探他。

    可是,原因呢?

    若是苍帝,或许他还多少猜得出其中的原因,只因苍帝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巩固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而亓云帝虽也是一国之君,却不按常理出牌选择了如此卑劣的手段,此前又未曾与此人交过手,根本就揣测不到丝毫的心思。

    段天谌握了握拳,心里戒备顿生,愈发觉得亓云帝此人深不可测。

    可要他就此妥协,也是不可能的。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缓缓开口,“亓云帝的意思,是要本王对映雪公主负责了?”

    众人纷纷一怔,就连谟城的官员都忍不住张开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段天谌,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变了口风。

    有些想象力比较丰富的,狐疑的目光偷偷在段天谌和佘映雪之间来来去去了好几回,自顾自的得出了一个结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来,估计也就是郎情妾意而已。

    可在其他“爱国人士”看来,谌王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要他们说,谌王完全可以据理力争,大可不必如此。

    他们代表的是苍朝,若是亓云帝真的有心为难,估计也得仔细掂量着其中错综复杂的两国关系。

    一时间,文臣继续遐想着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而武将们则扮演起了劝诫的角色。

    “王爷三思啊!此事您不曾做过,为何又要承认啊?国事为上,千万大意不得啊!”

    “……是啊,王爷。儿女情长到还是其次,若是误了此次的和解谈判,任谁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的!”

    “王爷,此等后宅之事,本该由王妃管理,着实不是您该考虑的。您若是觉得无从下手,大可修书一封,请王妃过来共同商讨!”

    段天谌一直都静静的听着,只是在听那些官员提到“王妃”二字时,眸光骤然一紧,这才想起此事延伸出来的后果。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谟城书房里谈到的话题。当时并没有得到他那小妻子的确切回答,此刻若是让她知道,会不会就闹翻天了?

    耳旁的规劝仍在继续,段天谌却没有听下去的心思,高举起右手,冷冷制止了那些官员不停不休的劝诫,继而看向亓云帝,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本王只问一句话,亓云帝是想要本王对映雪公主负责了?”

    亓云帝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同样不明白段天谌为何会突然做出如此大的转变。可不得不说,这样的转变,他乐见其成。

    “不错,谌王能够这么想,朕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他暗自思忖了下,缓缓道,“不过,朕的映雪公主身份尊贵,总不能草率的跟了你吧。”

    一个“跟”字,直接让人看清了他在此事上的态度。

    佘映雪低垂着头,紧紧咬着唇,努力无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尽管不知道父皇的目的是什么,可此刻这样无视的态度也足够让她看清了自己作为棋子的地位和价值。

    可就算一开始便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听到那些话,还是心如刀割,愈发觉得自己就像廉价的货物,存在的价值无非就是那么一点——卖!

    段天谌暗自冷笑,从亓云帝这样凉薄无情的话语中,隐约看到了些许端倪,也越来越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过,他却是一点想要看到佘映雪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他的小妻子还远在岐城孤军奋战,他在这里忙于收女人,又算是什么事儿?

    他那小妻子的火爆脾气,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亓云帝倒是煞费苦心了。”他自嘲一笑,淡淡道,“不过,既然此事交由本王负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与亓云帝无关了吧?来人,带映雪公主下去好生歇息着,待本王处理完国事后,再另行安排。”

    他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就从殿门外走了进来,完全无视佘映雪惨白如纸的脸色,伸手就欲将其拉出去。看那架势,倒是与拖拽人犯无甚区别。

    佘映雪虽喜于段天谌的应承,可此刻见到这样的架势,也倍觉羞耻,下意识的就把视线投到亓云帝的身上,祈求他能够看在东梁国皇室的颜面上,为自己说句好话。

    亓云帝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见他瞟了眼佘映雪,厉声叱道:“谌王,你这是作何?雪儿好歹也是朕的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容你这般屈辱对待?你这是不将东梁国的颜面放在眼中,还是想要向朕挑衅示威?”

    “这与亓云帝有关吗?”段天谌凉凉的看着他,神情雍容却又闲适。

    亓云帝双眸微微眯起,口气危险道:“依谌王的意思,不打算给朕的公主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段天谌冷冷看着他,薄唇轻吐,“不劳亓云帝费心。和解谈判到了这个程度,也该告一段落了。亓云帝若是有这个闲工夫去管本王如何做决定,不如将精力都放到国事上来,本王可还要回苍京复命的。”

    其实,他是想回去见他的小妻子了。

    一别多日,相思入骨啊!

    亓云帝却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直接无视掉他的冷嘲热讽,不容拒绝道:“朕的公主身份尊贵,就算要嫁到苍朝谌王府,也该有出嫁的过场,谌王又何必心急?来人,把映雪公主带回宫,好生照顾着。礼部尚书,朕命你立即着手准备公主出嫁事宜,务必要迅速妥当,万不可丢了我东梁国的颜面。此事,就此作罢。起驾。”

    语毕,他就干脆利落的拂袖而去。

    一系列的命令说出来,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段天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亓云帝那明黄色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就看向段天谌,却在发现对方神色冷沉得可怕时,纷纷狼狈的收回视线,匆忙告辞。

    一时间,鸾鸣殿内只剩下段天谌和佘映雪两人。

    “谌王殿下,我……”佘映雪抬眸,看了看那张棱角分明俊美无双的脸,心下微微羞郝,红晕也随之飘上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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