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王爷似乎很少会有这样复杂的神情。

    莫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无事,”段天谌转而看向大开的窗子,走过去将其关上后,才重新站到青冥面前,正色道,“这几日,你就跟在王妃身边,务必要保证好王妃的安全。还有,不能让王妃轻易下山,可都记清楚了?”

    青冥听出他话中的郑重警告之意,连忙恭敬应是。

    段天谌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回头看了看安静沉睡的厢房,想到他的小妻子依旧不原谅他,心里就像是梗了一根刺,想要拔除,却发现他的小妻子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罢了,待此间事了,他再向她负荆请罪好了。

    这么想着,他就冲青冥挥了挥手,连夜下了山。

    青冥见状,连忙隐到了暗处中,厉声嘱咐起其他的暗卫,勒令他们守夜皆要仔细一点。

    ……

    第二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段天谌的身影。

    顾惜若丝毫不意外,只是将隐于暗处的青冥叫出来,让他在护国寺门口罚站。

    “给我站好了。挺胸收腹。别想着偷懒。”某女斜躺在枝桠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握着书卷,津津有味的看着。偶尔抬眸瞥眼冒汗乱动的青冥,刻意板起脸训斥。

    青冥觉得自己应该感觉很委屈。

    王妃这举动,摆明是想要惩罚他昨夜的知情不报。可一边是他原先的主子,另一边是他现在权威的主子,左右都是错,他也不好过啊!

    为何这些做主子的,就不能替他想想?

    啊呸,他在想什么呢!

    主子就是主子,哪有替属下着想的道理!

    看来他是魔怔了,竟有此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思及此,他连忙挺直了脊梁,也不敢随便乱动,安安分分的遵照顾惜若的嘱咐。

    顾惜若别有意味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明亮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书卷上的内容,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想起今晨顾硚跟她说过的话。

    昨夜,顾硚已经取到了药草,为了尽快解开玉老先生体内的毒,自然是要尽快携带药草赶回去。

    可她暂时还不想走,便将这样的想法告诉了他,甚至心里还想出了一大堆的理由,以防他会突然问到自己留下的原因。

    不想,他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没有她想象中的阻拦和劝诫,丢下一句“近日事多人乱,安心留在护国寺内,不要随意走动”后,就直接骑马离开。

    为此,她郁闷到了现在。

    近日事多人乱?

    真以为会有什么大动乱吗?

    可一想起昨夜段天谌也曾这么嘱咐过她,心里不由得多留了几个心眼,瞬间歇掉了想要下山游玩的心思。

    不得不说,她那年轻爹爹的嘱咐,纯粹是多此一举。他也不看看,护国寺四周都是山,就算她有乱走的心思,也没有那个机会啊!

    除了如猴子般在林间上窜下跳,还能怎么样?

    而某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并不知,此刻苍京朝堂内,正经历着一场大动乱。

    忽闻耳旁传来一声巨响,她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拨开头顶上遮挡住视线的树叶,一眼看去,整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怒吼一声,树上的小鸟儿扑棱棱飞到了半空之中。

    “青冥,你干什么吃的?这才站了多久,你就给我偷懒?给我站到那边去,不然今晚明天都不准吃饭。”

    青冥唰一下拉长了脸,不情不愿的站好,暗忖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何光是站着就如此累人?

    想当初,他可是经过了暗卫的重重筛选,才站到现今这个位置的。怎么可以就败在了如此简单的“站立”之下?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当初把顾惜若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军姿”,再经过她的改良升级后,其中的“威力”是有多大。

    顾惜若试图努力敛起心绪专注于手中的书卷,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像是被波浪翻滚冲刷着,静不下心不说,居然还带着少见的心慌——那种冥冥之中想要发生什么却无力阻止的心慌。

    见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拿手中的书卷烦躁的敲打着旁边的树枝,枝桠上下晃动,阳光跳跃其上,异常明亮,折入眼瞳里还有些刺眼,她别过脸,重叠交错的枝桠黄叶中,清丽绝尘的小脸上布满复杂。

    阵法,昨夜学习了一些,不过都是比较基础的,只能算作入门。她若是想要有所收获,定然不能只局限于这样简单而肤浅的阵法的。

    可她一个外来人,对那些天干地支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纵然有心学习,进步也是极其缓慢的。

    事倍功半,不是她想要的。

    她抿了抿唇,斑驳光影映在她脸上,竟将其幻化出莫测之光来,忽然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提着裙摆就跃下那棵树,往山下走去。

    青冥见状,心中一紧,也顾不上她的命令,抬步就要走上前。

    可由于他站的时间太久了,没走出几步,腿脚不便就被地上的石头绊住,砰的摔在地上,于弥漫烟尘中抬头喊叫:“王妃,您要去哪儿?”

    “与你何干?”顾惜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青冥大惊,不敢多加耽搁,朝暗处之人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紧追了上去。

    ……

    顾惜若漫无目的的走在山路上,由于心中有事儿,也没怎么注意到身遭环境的变化。

    待反应过来时,她神色大变,左右打量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位置,周围枫叶满天,红色如火,恍若人间仙境。

    顾惜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直觉不妙,转身就要走回去,不想,霍然转身时,来时路已然不见。

    她袖中的手紧了紧,一颗心惴惴不安,忽然有些明白,方才那一瞬间的心慌来源于何处。

    早知道就不该乱走了。

    如今倒好,恐怕已经闯入了某个阵法当中,想要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暗自哀嚎不已,前后看了看,如火枫叶投影在她的明眸中,烈焰般炙热妖冶,越发衬得那眸底深处潜藏的慌乱之深。

    静立片刻,她才缓步往前走去,紫色百褶裙光彩逼人,逶迤于地,拖曳出一路明粲夺目的光影。

    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延伸至前方,红色枫叶铺陈其上,宛若通往圣殿的地毯,带着旁人无法窥视的神圣与庄重,将乡野小径也渲染出几分热闹来。

    顾惜若心情却是很沉重。

    四周群山环绕,枫叶枯树,想来应该还在护国寺的周围。可悲哀的是,沿着面前这条火红的路走下去,身旁的景色竟逐渐发生了变化,隐约中似乎还带着一股熟悉之感。

    这样的感觉,来得如此奇妙,以至于看到小路尽头的情景时,她再如何心神巨震,也可以强撑着身子,不使自己跌倒在地。

    悬崖深渊,云雾缭绕,枫叶如火恍若醉酒——

    此情此景,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这不就是佘煜胥将她吊起来威胁恐吓要她往上爬的悬崖吗?

    原该在岐城的悬崖,竟然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出现在苍京城外护国寺所盘踞的群山了。

    见鬼了!

    顾惜若在心里暗淬了句,侧着身子,左右审视着,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满是踟躇不定。

    想了想,她还是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自上次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后,她已经对陡峭的悬崖心生抵触,打死都不要往前走去。

    哦,不!

    她宁愿死都不要死在悬崖边上,留个鲜血淋漓的全尸,也比吊在悬崖边上被风干好。

    再往后走去,顾惜若心里越发沉甸甸的,仰首抬头,仔细观察着周围是否有出口之处,一个不注意,脚下被石子绊倒,整个人扑了个狗啃泥。

    就在这时,周围气息一变,红色枫叶倏地消失,本该是深秋的景色,乍然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大起,几欲将她吹到半空。

    她紧紧抓住旁边一块坚硬的石头,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忽觉手上冰凉,定睛一看,却见手背上落满了细雪,冰冷沁入骨髓,刹那间麻木了她的知觉。

    她眼底冷光乍现,因着这越来越大的雪,起初略显惊慌的心情顿时冷到了寒潭之中,却也使得她理智清明了些许,情绪积淀下来后,立即去思考自己此刻的处境。

    阵法之术,她还没完全参透,可从之前那些与阵法有关的书籍来看,那该是比较上乘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在护国寺周围布下如此不凡的阵法?

    ------题外话------

    某梧表示很无奈!这章节20点就上传了,可死活不给过,后面的五千多字不知为何违禁,为了赶时间,只能把那五千多字给截去了。等修改好后,就会添加在这个章节的后面,便是送给亲们的。估计明天就能看到了。么么哒,某梧捂脸遁走,让大家等了那么长时间,对不起了!呜呜呜

    ☆、075 调又戈公主

    段天谌走出书房后,一时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驻足凝望着府内连绵起伏的屋脊,亭台水榭,曲廊回旋,不及皇宫奢华,却极尽精致之美。

    饶是如此,他心中依旧空泛如无物。

    自他的小妻子走后,入目之处,蓝绿紫皆与黑白无异啊!

    段天谌抬步前行,也不去计较此路通往何处,待耳旁重新传来刺耳的喧嚣声,他才皱眉抬眸,朝曲廊处笔挺站立的侍卫道:“去看看,何事如此喧哗?”

    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前院的回廊处,距离大门也有一定距离,能够在他的地盘上把声响闹得如此大,不想活了不是?

    那侍卫躬身后离去,不多时又折返了回来,身旁还跟着一身红衣张扬风骚的骆宇,看到段天谌负手立于廊下,骆宇状若潇洒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属下参见王爷。”骆宇抖起那柄扇子,笑得花枝招展,“王爷,彼时秋高气爽,正是出外游玩的好时机。您应该多出去走走啊!”

    段天谌剑眉倒竖,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唇角轻勾,似笑非笑,“你很闲?”

    这目光,绝对称不上良善!

    骆宇直觉危险,将手里的扇子折好,背在身后缓缓退了一小步,“启禀王爷,属下只是担心您会因为王妃茶饭不思面容消瘦,才会如此建议。您可以当属下什么都没说。属下刚给皇上请完平安脉,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丢到床上睡他个昏天暗地!”

    那言外之意便是,我累得慌,若是您有别的心思,能否直接掐了?

    段天谌淡淡瞥了眼,伸手折断斜曳至廊下的一片竹叶,拿在手里掐了掐,漫不经心的问道:“父皇的病情如何了?何时能好?”

    骆宇连忙整肃了颜色,低头斟酌起措辞来。

    察觉到他的反常,段天谌悠悠转头,眸子沉得很深,完全看不透他的情绪,“病情很棘手?”

    “的确很棘手。”骆宇抿唇轻叹,沉吟着道,“属下一直以为,皇上只是被人算计中了毒,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找寻解毒之法。可此次回京,再给皇上请脉,却发现原先呈现出来的中毒迹象,已经寻不到丝毫痕迹,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从一开始,属下就诊断错了一样。或许,皇上根本就不是中毒呢。又或许,事情并不像属下所想的那么简单。”骆宇仔细斟酌着词句,感觉到身旁骤然降下来的气温,连忙低垂下头,不敢多言。

    段天谌目光如电,只一眼,就让他头皮发麻,“骆宇,从一开始,都是你在负责父皇病情的诊治。如今,你居然跟本王说,你诊断错了?”

    他的声音淡而轻,就算是飘入耳中,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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