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去理会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因着这群黑衣人的出现,寂静的长街上也热闹起来,隐隐约约中,竟潜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呛人口鼻。

    青擎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反应却也够快,在第一时间内寻来了谌王府的暗卫,并与对方厮杀起来。

    当看到那名拦车之人被黑衣人重重围困时,他双眸一眯,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厚重车帘,暗暗思忖着到底该不该救那个人。

    毕竟,胆敢拦自家王爷的车,那个人估计胆子挺大,来头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若这是个圈套,这群黑衣人的目的就是杀死那名拦车之人,从而嫁祸王爷,麻烦可就大了。

    如今,王爷的身份特殊,行事也需格外谨慎,若为个不认识的人惹祸上身,可就太不值当了。

    正在犹豫中,忽听耳旁传来段天谌的吩咐,“青擎,还不快去救人?”

    “哦,哦……”青擎连忙回过神来,当即飞身过去,腰侧的利剑一劈,正好劈中最外围三人的后背,“咚咚咚”三声,尸体轰然倒地。

    眼见包围圈里出现了一个缺口,青擎连忙瞅准时机冲进去,反手格掉刺上来的尖刀利刃,却在看到那名拦车之人的脸时,不可自抑的惊呼出来。

    “南阳侯,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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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 将事闹大

    与此同时,不远处紧闭的厚重车帘也倏地被掀起,露出段天谌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还有那双潋滟生波的眸子。

    在黑衣人中苦苦周旋搏杀的孟昶动作利落果决,却在感受到那炽热而强烈的视线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隔着纷飞的雪花,他依稀还能看到那双眼眸里释放出来的源源不断的冷意。

    像是为那彻骨的冷意所震慑,他握住到刀剑的手竟然抖了抖,一个不察,竟被左侧的黑衣人钻了空子,一刀劈下,对着的方向,恰好是他没有防备的肩肋之处。

    几乎可以预想到,冰冷利刃刺入身体中的无尽痛楚,他没有试图去躲避,却挥起手中的长剑,手起刀落间,鲜血喷溅满地,连带着也洒了他一脸,映着纷纷落下的雪花,竟是说不出的血腥和残忍。

    “噹——”

    耳畔响起兵器交接的碰撞声,他扭头看去,却见青擎突破了黑衣人的围攻,退到了他的身旁,地上一柄大刀弹跳了几下,发出沉闷的铿铿声,搅得人心发乱。

    “南阳侯,敌人当前,你岂可如此大意分心?小心你小命不保!”青擎面无表情的脸在白雪中越显冷硬,如钉子般尖锐的双眸紧紧盯着他,仿佛要钉入他的内心深处,将造成他失控的原因揪出来,看个究竟。

    孟昶抿了抿唇,并未就他这番话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段天谌,神色莫辨。

    也就是这一瞬间,谌王府的暗卫悉数赶了过来,双方的人数相当,可有了这些人的支援,孟昶和青擎应付起来也没有那么吃力。

    兼之谌王府的暗卫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非但训练有素,而且下手狠辣,手起刀落间,已经带起一串串鲜红的血珠,刹那间,便已结成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场厮杀才停了下来。

    放眼看去,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白雪,以孟昶和青擎为中心,四处躺着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死相凄惨而狰狞,身下还蔓延着一滩滩暗红的血水,在路边灯笼的映照下,竟反射出一束束奇异的光芒,说不出的诡谲和森然。

    今年的第一场雪,本该预示着一个极好的兆头,奈何血染利刃,蔓延于地,生生将这份好兆头破坏掉了。

    孟昶一把丢掉手里的剑,朝身旁的青擎拱了拱手,淡淡道:“青统领,这里就有劳了。”

    青擎也知道他的意思,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便也点点头,“南阳侯不必担心。这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如此,多谢。”孟昶无暇理会青擎眼中的怀疑,跨过地上的尸体,径自朝着马车走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扑簌簌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就落了一层寒霜,就连眉宇间也凝聚了一层细碎的冰霜,随着他的缓步走动,簌簌而下。甚至,还有一些冰凌黏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恍若刚从雪窟里走出来似的。

    待站定在段天谌面前,他才随意的抖动了下衣衫,簌簌落下的碎雪堆积在脚边,不知是否靠得太近,那股冷意居然也能渗透他的靴子,冻得他心尖儿颤了几颤。

    “下官参见王爷。”他拱了拱手,毕恭毕敬道,“下官有要事,想要跟王爷禀报。还请王爷拨冗一听。”

    段天谌斜斜靠在车边,唇角衔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不痛不痒道:“让本王来猜猜,南阳侯口中的要事,是否与今晚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关?”

    孟昶见状,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点头,有些迟疑道:“的确如此。王爷,下官并非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也并不是非得拦您赶入宫的马车,实在是事情紧急,下官想要将此事告诉您,得知您不在王府,才特意拦在了此处的……”

    “哦?这么说来,南阳侯是提前得知了本王的行踪,特意赶过来,并拦在了这里?”不想,段天谌却举起了右手,阻止了他的话,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这么说来,这些黑衣人,也是你带过来的?”

    孟昶大惊,本来还察觉不出他为何生气,可意识到他言辞里隐藏的意思,瞬间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当即拱手致歉,“王爷恕罪,下官并非提前得知您的行踪,才等在此处的。本来,下官发现了顾将军的行踪,却不甚被人追杀,想要前往谌王府向您求救,却在半路远远看到谌王府的马车进宫,这才选择堵在此处。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毕竟,他只是一介臣子,若是为此背上刺探一朝王爷行踪的罪名,于他极其不利。尤其是看到段天谌这样的反应时,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这罪名。

    尽管其中的原因,也足够……

    听他这么说,段天谌的眸光闪烁流动着,仿佛在思考他这番话的真实性。尽管自始至终他的神色都是淡漠的,甚至还满覆阴云,可对比之前,脸色倒是稍微和缓了许多。

    那精光闪闪的眸子不经意掠过他的衣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衣衫破裂,鲜血冷冻成冰,倒是跟他所说的没有区别。

    当然,也无从分辨出他到底是何时受的伤,段天谌的心中始终都残留着一点疑问。

    默了片刻,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南阳侯也辛苦了,若不嫌弃,便上本王的车上坐会儿吧!如今风雪正大,若是南阳侯因此冻坏了,可就成了本王的不是。”

    孟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刚才那一阵沉默,恍惚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段天谌的难缠和精明,自己是领教过的,如今能得他这么说,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

    转念一想,孟昶又觉得自己太过肤浅了。

    “相信”这个词,太过珍贵沉重,段天谌又是从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爬滚出来的,不仅身份特殊,就连行事也颇为谨慎,否则一个不察就会行走在风口浪尖上,成为众人抨击的对象。

    到时候,更别提什么“相信”了。

    那实在是太奢侈了。

    而他又不是段天谌的谁,哪里配得上这个词语?

    可联想起刚才段天谌的神色和语气,他又觉得,就算段天谌没有完全相信,应该也信了十之*吧?

    孟昶如是想着,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张狂妄嚣张的脸庞,心中不由一动,再抬眸时,忽然又觉得事无绝对。

    或许,除了那个嚣张狂妄、从来视礼节如无物的谌王妃,便再没有人能够对得起段天谌心中的那份“相信”了。

    苍帝,估计也不能。

    这个时候,他忽然有点羡慕起顾惜若的好运气,能得这样一个长情的人倾心相待,也难怪能够如此无法无天,纵然闯下了大祸,依旧能够面不改色。

    “怎么?南阳侯更喜欢雪中的景色?”段天谌见他迟迟未动,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恍若迎着露珠的草尖,在白雪映衬下反射着锋锐的光,“本来,本王还以为南阳侯受伤体虚,刻意请你入车内详谈。如今看来,事实并非本王所看到的那样啊!南阳侯,这真真假假,本王却是看不清楚了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呢?”

    听着他双关的话语,孟昶心中警惕顿生,再不敢敷衍应付,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意,滴水不漏的回道:“王爷说笑了。在您面前,下官可从来不敢玩弄那些真假虚实的把戏,呈现在您面前的,可都是下官最真实的模样!”

    就连他这一辈子里最狼狈的时候,也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了,他还有什么好说谎的?

    段天谌挑挑眉,不置可否,“既如此,南阳侯是要继续站在雪地中赏雪,还是……”

    孟昶连忙抢白,“下官不怕雪地冰寒,却唯恐因为自己的不识抬举,让王爷受冻了。到时候,不止王爷会埋怨下官,就连王妃都不会让下官好过了。”

    段天谌眉头又扬起了几分,对孟昶少见的“谄媚”而微感诧异,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去查清楚今晚发生的一切,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等孟昶上车后,青擎已经指挥暗卫处理好了现场。索性此刻的雪下得极大,又经过谌王府暗卫的清理,很快就看不出此处曾经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寂静的夜里,雪花纷纷扬扬,马车不疾不徐的朝皇宫方向而去。车辕缓缓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往前走,车后却留下两道车辕的痕迹,不一会儿,又被大雪覆盖。

    车内,早已有人给段天谌备好了厚厚的大氅和暖炉,厚重的车帘又直直垂落着,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亮都未曾透进来。

    孟昶静静的缩在角落里,想到刚才段天谌露出的那一手,心中惊疑不定,有些戒备,又有点敬畏,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昏暗的狭窄空间里,视觉上的限制,反倒激发了其他感官的极度敏感性,就连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也会被放大到无数倍。下一刻,段天谌不过是侧了下身子,却已经让他浑身戒备,只差没有当场跳起来。

    默了片刻,忽听一道清浅的笑声响起来,随之便是段天谌那漫不经心的问话,“南阳侯,你似乎很紧张!”

    虽是问话,听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孟昶暗暗懊恼,早已见识过眼前这个男人攻人心思的本事,却没想到,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自己的点点情绪都会让他看出猫腻,手心不由得出了虚汗,应对也倍加小心谨慎。

    “王爷恩威在前,下官为此深受感触,不正说明了这一点?”黑暗中,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忽觉出口之言倍感苍白无力,他心中厌倦,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更何况,就算不是下官,其他人在面对王爷这强大的威势时,肯定也会做出此般反应的。”

    这也算是为自己的“紧张”找了个完美的遮掩借口了。

    也不知道段天谌在想什么,听了他的话后,半晌没有做出回应,直到孟昶惴惴不安、欲要开口辩解时,才听他缓缓道:“南阳侯不必如此紧张。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将你吃了的。再者,此刻本王的心情很不好,没有那个兴致去深究你紧张的原因。”

    语毕,便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借着黑暗里逐渐能够视物的眼睛,孟昶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翻了下身子,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尽管车内很黑暗,可对面那双耀眼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像是释放着某种魔力的光芒,不算特别明亮,却能在一扫而过时受它无形的吸引,心神也为之一颤。

    他胸口一闷,忽觉一口气喘不上来,轻咳了一声,此后却咳得一发不可收拾。

    “青擎,给南阳侯取杯水来。”段天谌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孟昶正想说没有这个必要,眼前却一亮,青擎已经侧过身子将水递进来,许久不见亮光的缘故,他微感刺眼,下意识就用手臂挡住那突如其来的亮光。

    就趁着这空档,青擎已经将水递到他面前,“南阳侯,请慢用。”

    孟昶抬眸,借着车外微弱的亮光,看到段天谌那千年不变的浅笑上蕴满冰霜,竟也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啪”的一声,车帘随之被放下,刚见到些许光明的眼睛又重陷于近乎虚无的黑暗中。

    只是,较之此前的惴惴不安,孟昶心里却开始平静了下来,心中自有另一番思量。

    “南阳侯,喝过水了,可以跟本王说说,今晚的奇遇了么?”黑暗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唯有段天谌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彰显着他此刻的睿智与不容小觑,“本王刚才听你说,你是因为发现了顾将军的行踪,才会被人追杀的……”

    他的声音醇厚低缓,带着与生俱来的睥睨之气,无端让人无法不重视,不对其拒绝到底。

    孟昶也没觉察此话有何不妥,尤其深知他对顾硚的关注和看重,在喝了一口水后,便也直截了当道:“启禀王爷,的确如此。当时,下官欲要前往苍京城外办事,却在一条官道上,遇到了被人围杀的顾将军。下官当即伸手援救,奈何敌方人数过多,且武功高强,下官随身而带的几个人,并未能敌过敌方的厮杀,当场死亡,下官无法力敌,反倒是被逼得狼狈逃窜,退回了城内。”

    “哦?那顾将军呢?”这话,问起来也是多余了。

    看到孟昶这样的处境,却也能够知道肯定没有跟顾硚搭上联系。

    果不其然,孟昶停顿了半晌,才缓缓回道:“启禀王爷,当时下官被那些节节逼退,欲要救下顾将军,奈何武功弱,根本就无法与顾将军说上话,也帮不了顾将军什么忙。”

    顿了顿,许是察觉到车内诡异的气氛,又或者是为了防止段天谌多想,他又继续补充道:“不过,王爷也可以放心。顾将军身经百战,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侍卫跟随,尽管对方人数较多,却也不会吃亏了。如今虽然失去了踪迹,可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儿的。”

    段天谌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对他这个猜测的应答。

    早些年,他也曾与顾硚一同上战场打仗过,对他的能力自然是有一番深刻的认识的。在他看来,只要顾硚那条命还在,就不算是有事儿。

    如今,他的小妻子正怀孕着,尽管面上不表现出来,他却也清楚,她对顾硚的担忧从来没有停止过。就算是为了他的小妻子,顾硚也不能有事儿。

    否则,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放过那些追杀顾硚的人。

    暂时将这些私人化的情绪撇到一边,段天谌思忖了会儿,又继续问道:“那么,南阳侯可有看出,那些追杀顾将军的人是什么人?可有什么特征?”

    孟昶想了想,沉声说道:“王爷,请恕下官眼拙。不能看出来,那些人是什么人。而且,对方皆是蒙面黑衣,手使长剑,手起刀落间杀人不眨眼,狠辣程度却是很少见。再者,从攻击顾将军和下官的架势来看,对方不仅身手不凡,而且训练有素。种种迹象汇总起来,倒有点像是某些达官贵人暗地里训练的死士。”

    死士?

    苍京城内何时出现了死士,竟敢把主意动到顾硚的头上,而且还是在离苍京城不远的官道上。

    段天谌心中隐隐有了个谱儿,正欲开口,却又听孟昶迟疑道:“王爷,在与敌人周旋的过程中,下官还发现了一个疑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只一字,道尽一身霸气威严。

    孟昶连忙道:“下官发现,在顾将军与敌方的猛烈厮杀中,除去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还有一个身手较弱的人。而且,不知是不是下官的错觉,隐隐觉得顾将军是在维护那个人,不使其受到杀伤。甚至,更有几次为此陷入险境当中,若非顾将军反应敏捷,且跟随他的侍卫默契配合,只怕此刻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话一出口,他忽然就愣了愣,随之懊恼不已。

    刚才还说顾硚武功高强,尽管人数少,却依旧不会有大碍。如今却又自打嘴巴,还指不定段天谌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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