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之夜】(四)
园本的儿子至少会睡到傍晚, 楼天宝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村中好好转转,搜集一下情报。
秽神村的上空累积着一层薄云,阳光透过这层云照进村落的泥地里,颜色很脏。
楼天宝站在柴房外, 拿出了自己昨晚画小册子, 研究了一下村落地图。
园本只和她说了大宅到自家的路线, 然而沿途有不少其他建筑, 路口也很多, 楼天宝将这些“石龛”、“石桥”、“有灯笼的米店”都记录下来,整理了一份简单的地图。
她决定从村外绕一下, 不要直接从宅邸后的柴房出发进村。
秽神村周围非常荒凉,这是一种和图兰公馆不一样的荒。图兰公馆的周围有高耸的枯树林和灌木,秽神村周围的树木低矮且茂盛,树林阴森森的, 常年照不进阳光。
楼天宝觉得那里面不太干净,于是按着土路的走向, 快速离开了树林, 到了标有“秽神村”三个字的村口。
她往里张望了一会儿。
明明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整个村子还是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在睡懒觉一样。
不, 楼天宝仔细感受了一下,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这村落之中的房屋大多十分老旧, 有好几处房屋的砖墙倒塌了, 无人修缮。
秽神村看上去像是个无人的荒村。
楼天宝在村落里随便走了走,完善了一下地图。
秽神村整体不大,从南到北走十分钟就能走完。进村有各种小商铺, 拐上两个弯, 过了桥就是宅邸。
楼天宝不敢逛得太明目张胆, 都是贴着墙壁悄悄走。但就算如此,她也被人看到了。
“你是园本智?园本那老头子的儿子?你怎么在这里?”角落里,一个头发掉光,皱皱巴巴的老年人喊住了楼天宝。
这人会不会是支线任务的派发人?楼天宝停了下来,走过去和他说话。
“老人家,你认得我?我家里米没了,想出来买点……但是好像不行。”
老人家一听说他要“买米”,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果然是年轻人。现在村里没有米面粮食店,想买只能等人从村外回来,一周一次。你别在村子里瞎转悠了,多睡觉,等三天之后的【秽神祭】结束了,就赶紧离开这里。我看你也是被人从村外叫回来的,这里呆不习惯吧。”
楼天宝含糊地应了几声。
老人家对她招了招手:“跟我走。”
他转身往小巷里去,楼天宝跟着进去了。
老人住的屋子也非常破落,打开看,屋子里没有灯也没有桌椅,四壁徒空。他到角落里找了找,翻出来一小袋米,拎出来递到楼天宝的手上。
楼天宝暗自掂量一下,也就两碗这么多。
她说:“老人家,这我不能拿。我拿了你吃什么?你也要熬到村外人回来给粮,还有好几天呢。”
老人摆摆手说:“我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等巫主大人复活了,我再想办法好好吃一顿。”
说完,他也不让楼天宝继续在屋子里呆着了,轰她出门,自己也出来锁好门。
老人和她回到街角,他见楼天宝还在东张西望不肯走,便又说:“你拿了米,还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去巫主大人的宅邸吗?”
“可以去看看吗?”楼天宝顺着他的意思说。
老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不好看。
“园本没和你说过不要好奇吗?他帮巫主大人做事,那是因为他是村里的原住民,你怎么也想着要去那边?你还年轻,多活几年有什么不好?”
楼天宝说:“我爸帮巫主大人抓了人回来,手脚折断了也不见他有什么问题。晚上还在屋里骂我呢。”
老人听到这话,脸一下白了。
他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他喃喃道,“只要在巫主大人的殿前宣过誓,他们就会拥有‘不死不活之身’……”
楼天宝说:“这不是挺好的么。”
老人训斥道:“有什么好!血流干了人死不了,全身都干成一张皮你见过吗?肋骨尽断插入胸肺,不能喘气的样子你见过吗?最可怕的是,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他们也死不了!”
不死不活的确是挺可怕的。
说完这个,老人就不和她说话了,独自一人坐回角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嘴里碎碎念,也不知在说什么。
楼天宝又在街上走了走,周围已经没什么可调查的了,去了桥上也只能看到紧闭的宅邸大门,她决定晚一点再出来。
于是她拿着米袋,直接走回了园本的家。
园本家里只有两人,园本老头身体不便起不来,园本智估计还没醒。她昨天走的时候没有锁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楼天宝一推门就听到了园本老头的叫骂声。
他的儿子还没醒,园本已经疼得受不了了。没人伺候他,他只能忍着痛下床,一步一步爬去了卫生间。现在肚子又饿了,但根本没人给他做饭。
他儿子平日里是不做饭的,平时就在屋子里蹲着,园本非常后悔把他叫回家。
楼天宝听着园本的意思,把他从城市叫回来是为了帮忙,但现在他就跟米虫一样,园本老头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出去。说了一会儿,园本又恨恨地说,要是他不能去为巫主大人工作,那园本智就会接替父亲的工作。
园本老头肯定不能下地,毫无疑问,下一个去宅邸领命的就是园本智。
楼天宝脑筋动了动,有了个想法。
楼天宝依然穿着园本智的衣服,她挠了挠头发抓乱了发型,走入房门内。
“老头子你吵死了。我知道了,给你弄点东西吃。你身上的血水怎么办?手脚都折了,不处理会出问题吧。”
园本一看“儿子”来了,顿时不喊了。
他还是很溺爱这个上大学的儿子,楼天宝问他吃什么,他说有一口吃的就行。看他凄惨的样子,楼天宝本想给他换衣服,园本老头却不要他帮自己。
另一个房间里的园本智还在呼呼大睡。
楼天宝打开05号任意门,她嘱咐kk随便做两碗吃的,一碗端到了园本智门外,一碗端到园本老头床边。
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亲子盖饭(鸡肉鸡蛋饭),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下厨了。
楼天宝说:“老头,我每天端三次饭给你吃,你安静点别吵我。我还要睡觉。”
园本吃到了“儿子”做的饭,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连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打搅园本智。
楼天宝点点头。
园本智的饭放在他屋外,他饿了自然会出来拿了吃。
他本来就不喜欢出门,这样正合他意。
当然,也中了楼天宝的下怀。
这两人的房间隔着一条狭长的走廊,园本老头屋里有小卫生间,园本智和他不合用。
楼天宝随便找了一块草席出来,铺在发霉的走廊地板上坐下、
这户人家也一样家徒四壁,到处都是霉菌和破烂的家具。她尝试着清理了一下面前的污渍,但她发现自己清理掉的瞬间污渍又会立刻冒出来。
算了,这大概是秽神村的特性。
楼天宝坐在廊下,默默等着。
园本说了,自己手脚不便会有人上门找他的儿子继续做事。他是昨晚回到家里的,那么今明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找他的儿子。
如果楼天宝没有背他回来,园本的儿子园本智可能会被强行带走。
当然,也就不会出现楼天宝半路截胡,顶替园本智身份的情况了。
她坐在走廊上,看着本来就模糊朦胧的太阳升到了天空最高处,楼天宝又起身给屋里的两人端了饭。
她无聊地等着,等得困了干脆就从门里找了张行军床出来,放在院子的角落里睡午觉。
当然她记得在自己周围放了个避鬼阵,造成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的假象。
楼天宝早上没睡饱,下午正好补觉。
中途园本智出来了一趟,他发觉家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但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他懒得想了,上了个厕所再次回屋。
楼天宝在院落中睡得很香。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醒了过来。正好肚子饿了,她就进05号门让kk做了一海碗酱油拉面,还吃了两个溏心鸡蛋。
溏心鸡蛋是人间极品,楼天宝吃完最后一口想。
给两人端了饭,楼天宝再次回到走廊上。
她看着天光逐渐消失,寂静的村落里似乎有了动静。
火光。村落中有了火光。
楼天宝眯着眼抬头看那火光从远处飞到近处。她立刻进屋,理了理自己的装扮,站在玄关处打开了大门。
村民手里的火把将他们周围的黑暗染红了。
火光没有驱散黑暗,而是将周围的黑色点燃,仿佛一团会移动的猩红色。
楼天宝看着那几个黑瘦的村民走到了自己面前。其中有一人说:“你是园本智?你父亲不能为巫主大人做事了,由你顶上。”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楼天宝侧身往里瞧了瞧,确认里面的人没有听到外面的对话。
“没问题。你们别去打搅我父亲,我跟你们走。”她说。
门口的村民中,有人拿着绳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园本智”会这么顺从。
楼天宝小心关上房门,左右一个右手一只,拉起了领头的两位村民往外走:“走吧我们走吧,我迫不及待要去为巫主大人打工了。”
村民a:“?”
村民b:“……”
村民c:“!”
最后那位村民以为楼天宝是为了见巫主大人才这么积极的。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
秽神村的上空累积着一层薄云,阳光透过这层云照进村落的泥地里,颜色很脏。
楼天宝站在柴房外, 拿出了自己昨晚画小册子, 研究了一下村落地图。
园本只和她说了大宅到自家的路线, 然而沿途有不少其他建筑, 路口也很多, 楼天宝将这些“石龛”、“石桥”、“有灯笼的米店”都记录下来,整理了一份简单的地图。
她决定从村外绕一下, 不要直接从宅邸后的柴房出发进村。
秽神村周围非常荒凉,这是一种和图兰公馆不一样的荒。图兰公馆的周围有高耸的枯树林和灌木,秽神村周围的树木低矮且茂盛,树林阴森森的, 常年照不进阳光。
楼天宝觉得那里面不太干净,于是按着土路的走向, 快速离开了树林, 到了标有“秽神村”三个字的村口。
她往里张望了一会儿。
明明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整个村子还是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在睡懒觉一样。
不, 楼天宝仔细感受了一下,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这村落之中的房屋大多十分老旧, 有好几处房屋的砖墙倒塌了, 无人修缮。
秽神村看上去像是个无人的荒村。
楼天宝在村落里随便走了走,完善了一下地图。
秽神村整体不大,从南到北走十分钟就能走完。进村有各种小商铺, 拐上两个弯, 过了桥就是宅邸。
楼天宝不敢逛得太明目张胆, 都是贴着墙壁悄悄走。但就算如此,她也被人看到了。
“你是园本智?园本那老头子的儿子?你怎么在这里?”角落里,一个头发掉光,皱皱巴巴的老年人喊住了楼天宝。
这人会不会是支线任务的派发人?楼天宝停了下来,走过去和他说话。
“老人家,你认得我?我家里米没了,想出来买点……但是好像不行。”
老人家一听说他要“买米”,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果然是年轻人。现在村里没有米面粮食店,想买只能等人从村外回来,一周一次。你别在村子里瞎转悠了,多睡觉,等三天之后的【秽神祭】结束了,就赶紧离开这里。我看你也是被人从村外叫回来的,这里呆不习惯吧。”
楼天宝含糊地应了几声。
老人家对她招了招手:“跟我走。”
他转身往小巷里去,楼天宝跟着进去了。
老人住的屋子也非常破落,打开看,屋子里没有灯也没有桌椅,四壁徒空。他到角落里找了找,翻出来一小袋米,拎出来递到楼天宝的手上。
楼天宝暗自掂量一下,也就两碗这么多。
她说:“老人家,这我不能拿。我拿了你吃什么?你也要熬到村外人回来给粮,还有好几天呢。”
老人摆摆手说:“我这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等巫主大人复活了,我再想办法好好吃一顿。”
说完,他也不让楼天宝继续在屋子里呆着了,轰她出门,自己也出来锁好门。
老人和她回到街角,他见楼天宝还在东张西望不肯走,便又说:“你拿了米,还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去巫主大人的宅邸吗?”
“可以去看看吗?”楼天宝顺着他的意思说。
老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不好看。
“园本没和你说过不要好奇吗?他帮巫主大人做事,那是因为他是村里的原住民,你怎么也想着要去那边?你还年轻,多活几年有什么不好?”
楼天宝说:“我爸帮巫主大人抓了人回来,手脚折断了也不见他有什么问题。晚上还在屋里骂我呢。”
老人听到这话,脸一下白了。
他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他喃喃道,“只要在巫主大人的殿前宣过誓,他们就会拥有‘不死不活之身’……”
楼天宝说:“这不是挺好的么。”
老人训斥道:“有什么好!血流干了人死不了,全身都干成一张皮你见过吗?肋骨尽断插入胸肺,不能喘气的样子你见过吗?最可怕的是,就算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他们也死不了!”
不死不活的确是挺可怕的。
说完这个,老人就不和她说话了,独自一人坐回角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嘴里碎碎念,也不知在说什么。
楼天宝又在街上走了走,周围已经没什么可调查的了,去了桥上也只能看到紧闭的宅邸大门,她决定晚一点再出来。
于是她拿着米袋,直接走回了园本的家。
园本家里只有两人,园本老头身体不便起不来,园本智估计还没醒。她昨天走的时候没有锁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楼天宝一推门就听到了园本老头的叫骂声。
他的儿子还没醒,园本已经疼得受不了了。没人伺候他,他只能忍着痛下床,一步一步爬去了卫生间。现在肚子又饿了,但根本没人给他做饭。
他儿子平日里是不做饭的,平时就在屋子里蹲着,园本非常后悔把他叫回家。
楼天宝听着园本的意思,把他从城市叫回来是为了帮忙,但现在他就跟米虫一样,园本老头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出去。说了一会儿,园本又恨恨地说,要是他不能去为巫主大人工作,那园本智就会接替父亲的工作。
园本老头肯定不能下地,毫无疑问,下一个去宅邸领命的就是园本智。
楼天宝脑筋动了动,有了个想法。
楼天宝依然穿着园本智的衣服,她挠了挠头发抓乱了发型,走入房门内。
“老头子你吵死了。我知道了,给你弄点东西吃。你身上的血水怎么办?手脚都折了,不处理会出问题吧。”
园本一看“儿子”来了,顿时不喊了。
他还是很溺爱这个上大学的儿子,楼天宝问他吃什么,他说有一口吃的就行。看他凄惨的样子,楼天宝本想给他换衣服,园本老头却不要他帮自己。
另一个房间里的园本智还在呼呼大睡。
楼天宝打开05号任意门,她嘱咐kk随便做两碗吃的,一碗端到了园本智门外,一碗端到园本老头床边。
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亲子盖饭(鸡肉鸡蛋饭),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下厨了。
楼天宝说:“老头,我每天端三次饭给你吃,你安静点别吵我。我还要睡觉。”
园本吃到了“儿子”做的饭,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连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打搅园本智。
楼天宝点点头。
园本智的饭放在他屋外,他饿了自然会出来拿了吃。
他本来就不喜欢出门,这样正合他意。
当然,也中了楼天宝的下怀。
这两人的房间隔着一条狭长的走廊,园本老头屋里有小卫生间,园本智和他不合用。
楼天宝随便找了一块草席出来,铺在发霉的走廊地板上坐下、
这户人家也一样家徒四壁,到处都是霉菌和破烂的家具。她尝试着清理了一下面前的污渍,但她发现自己清理掉的瞬间污渍又会立刻冒出来。
算了,这大概是秽神村的特性。
楼天宝坐在廊下,默默等着。
园本说了,自己手脚不便会有人上门找他的儿子继续做事。他是昨晚回到家里的,那么今明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找他的儿子。
如果楼天宝没有背他回来,园本的儿子园本智可能会被强行带走。
当然,也就不会出现楼天宝半路截胡,顶替园本智身份的情况了。
她坐在走廊上,看着本来就模糊朦胧的太阳升到了天空最高处,楼天宝又起身给屋里的两人端了饭。
她无聊地等着,等得困了干脆就从门里找了张行军床出来,放在院子的角落里睡午觉。
当然她记得在自己周围放了个避鬼阵,造成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的假象。
楼天宝早上没睡饱,下午正好补觉。
中途园本智出来了一趟,他发觉家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但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他懒得想了,上了个厕所再次回屋。
楼天宝在院落中睡得很香。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醒了过来。正好肚子饿了,她就进05号门让kk做了一海碗酱油拉面,还吃了两个溏心鸡蛋。
溏心鸡蛋是人间极品,楼天宝吃完最后一口想。
给两人端了饭,楼天宝再次回到走廊上。
她看着天光逐渐消失,寂静的村落里似乎有了动静。
火光。村落中有了火光。
楼天宝眯着眼抬头看那火光从远处飞到近处。她立刻进屋,理了理自己的装扮,站在玄关处打开了大门。
村民手里的火把将他们周围的黑暗染红了。
火光没有驱散黑暗,而是将周围的黑色点燃,仿佛一团会移动的猩红色。
楼天宝看着那几个黑瘦的村民走到了自己面前。其中有一人说:“你是园本智?你父亲不能为巫主大人做事了,由你顶上。”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楼天宝侧身往里瞧了瞧,确认里面的人没有听到外面的对话。
“没问题。你们别去打搅我父亲,我跟你们走。”她说。
门口的村民中,有人拿着绳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园本智”会这么顺从。
楼天宝小心关上房门,左右一个右手一只,拉起了领头的两位村民往外走:“走吧我们走吧,我迫不及待要去为巫主大人打工了。”
村民a:“?”
村民b:“……”
村民c:“!”
最后那位村民以为楼天宝是为了见巫主大人才这么积极的。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