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君子,我是你妈,站不站住!”花盈秀到底上年纪,体力远不如猴似的花甜,追了一会,佝着腰不住喘气,实在追不动了。

    花甜停下来,双手抱胸眼神机警,躲在对角线离花女士最远的位置。

    “你不打我,我就停下!”花甜虚张声势道。

    花盈秀斜了自家闺女一眼,眼中露出悲愤之色,内心第三百七十二次问自己,她怎么生了这么个淘玩意,一定是她爹基因不好。

    “我不打你。”花盈秀气得肋骨疼。

    花甜挑眉,眼神警惕,往后又退了两步,她妈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真不打你!”花盈秀牙痒,硬挤出一丝笑容:“要不我给你起个誓。”

    “不用,不用,您可是世上最好最最和蔼最最最慈祥的妈妈,我相信你。”花甜巅巅跑来,搀着气呼喘喘的花妈坐椅上,殷勤妥帖给她捏肩膀,表情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好像方才把她气得够呛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力道够吗,我亲爱的母亲大人。”

    花甜手法娴熟,一按筋骨都松了几分。花盈秀怒气渐消,她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女儿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半响才语重心长聊起来。

    “甜甜,妈妈不是忽悠你,花家祖上术士出生,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鬼谷子一脉,咱家世代神婆传女不传男,你奶奶我妈是有真本事的神婆,解-放前在关外那也是玄学界响当当的一派魁首,花家最擅望气识人批命,惹到大人物,才举家迁到南城。

    我资质不济,无法继承花家的真本事,你奶奶又有所顾忌,不敢倾囊相授,结果搞得不上不下,半桶水都不如,只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白活,你爹是个书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为了养家养活你,打擦边球到底丢了花家的脸,现在回关内,我都不敢说自己是花家后人。

    我不行自然没法教你,所以才任你晃荡到现在,望气批命确实存在,有迹可循,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你奶奶都能证明。

    你出生时正值中元,恰逢鬼门大开,命格极阴,小时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若非你奶奶留下的法器玉佩护着,绝对活不到今天,但玉佩力量越来越弱保护作用也越来越差,你奶奶走之前曾替你卜过一命,说你二十二岁有大劫,轻则残废重则丧命,你不相信妈没关系,奶奶的话得听呀。”

    花甜回忆起记忆中高深莫测的花奶奶,不禁有些迟疑,但党和学校多年教育绝非白上,一朝一夕改变既有三观,太难为她了。

    况且,她老娘这些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神叨叨的高人气质,一己之力养家糊口,不仅温饱无忧还略有盈余,物质上从未亏待家人,从小到大其他小朋友有的东西,花甜从未缺过,她有的东西,人家还只能眼巴巴看着。

    花妈把她送进学校,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现在半道刹车让她相信神叨叨的玄学。

    花甜头大。

    “妈,你不想我出去浪就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吓人。”

    难为她妈一把年纪还苦口婆心忽悠闺女,职业病要不得啊。

    花盈秀一拍大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好心好意跟你说,你当我胡说八道。”

    花甜掏掏耳朵,“母亲大人,什么望气批命,命中大劫,您写玄幻小说呢,您怎么不吹我是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的天命之子。”

    “呸呸呸!”花盈月一把拧住闺女耳朵连呸三声,双手合十朝东拜拜:“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花甜不住挣扎,“妈,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

    花盈月抽出手来,对着花甜脑门卡咔嘣两下,“你生气,你好意思生气,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妈的话都不听,你掏出玉佩看看,我骗没骗你。”

    花甜腮帮子鼓鼓的,像炎炎夏日池塘里的小青蛙。她一脸不服气,掏出领口的玉佩一瞅,下巴掉下来,表盘大小的双鱼造型羊脂玉红了!她带了二十多年白润如新的玉佩居然红了!

    花甜不信邪,左右上下,灯光切换,平日温润如水的羊脂玉始终泛着一缕红色,她食指搁嘴边舔舔,卯足力气可劲擦,那股鲜红稳如泰山,弯眉形状像在嘲讽花甜的不自量力。

    打花甜有记忆起,玉佩便挂她脖子上,从未离身,到底怎么回事,花甜方了,她望向花妈,眼神诧异。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

    花盈月接过玉佩长长叹了口气,“你奶留了封信,让我等你二十一了打开,我前些天知道,你奶奶曾经试过帮你逆天改命,不仅失败了还把自己搭进去,她怕我铤而走险,一直瞒到现在。花家祖传双鱼羊脂玉只能保你到二十一,其余的就靠你自己了,甜甜。”

    花妈眨巴眨巴眼睛,眼角慢慢湿润。

    花甜眼角微微抽搐,整个脸部肌肉都绷紧了,她小心翼翼问道:“您开玩笑的吧,妈。”

    花盈月转过身,又是一声长叹,叹得花甜小心脏噗通噗通,差点跃出胸膛。

    “我倒希望是假的,但你奶奶说,当玉佩开始变红,你的运道会越来越差,直到运势全失,喝凉水都可能呛死。”花盈月肩膀一耸一耸的,语调说不出的伤心。

    纳尼,花甜捂住胸口,心中发出土拨鼠似的尖叫。

    她芳龄二一,如花似玉,恋爱没谈初吻都在,美好人生刚踩油门就要熄火啦,还特么倒霉倒死的,这也忒坑了吧。

    花甜终于急了,她拽住花盈秀女士的肩膀,想把她掰过来面朝自己,结果母上大人稳如泰山跟焊椅子上似的,折腾老半天,花甜愣没掰动她。

    “我奶作为曾经玄学界响当当的高人,没给她孙女留条后路啥的,我花甜,花独苗,喝水呛死,她老人家在下面也挂不住脸呀。”

    花盈月气得欧,蒲扇似的巴掌扬起又放下,用尽洪荒之力才憋住脾气不打孩子。没心没肺小丫头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贫。

    她单手搁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声音“笃笃笃”的十分清晰。

    “妈,这都火烧屁股了您还端着,我可是您十月怀胎的亲闺女,您难道要问我收钱。”花甜急得跳脚。

    花盈月挑眉:“之前谁说我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

    花甜弓着腰,表情谄媚,小京巴似的摇尾巴,就差跪下磕头了。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妈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您不知道我今天多惨,先是遇见抢银行的九死一生,然后电梯惊魂命悬一线,最后被一颗葡萄堵嗓子差点game over,您说我这日子过的。”

    花甜眼睛一扑簌,泪刷刷下来。

    花盈月瞬间急了:“你这孩子,人怎么样,咋不早说呢。”

    花盈月连忙站起来,把花甜跟衣服架子似的从头到尾检查遍,没发现大问题,悬着的心才暂时放下。

    第5章 新人报道5   三个字,就是刚!……

    花妈翻来覆去检查自己,花甜牢牢抓住问题的核心:“我奶到底怎么说。”

    花盈月也顾不上吓唬闺女了。

    “你奶信上说,只有煞气最重的官家之地才能保住你的小命。”

    “煞气最重的官家之地。”花甜若有所思,花盈月扮神婆四处忽悠,花甜耳濡目染,多少懂些玄学用语,煞气不难理解,官家也不难理解,她明白了。

    “重案组!”

    花盈月捋捋下巴不存在的美须,欣慰道:“孺子可教。”

    花甜扑过去给她妈按肩膀,殷勤道:“所以您才给我报警校,让我进重案组。”

    花盈月得意点点头,她妈走前安排无论如何必须让花甜上警校,毕业后进刑侦大队,放眼南城哪有比重案组煞气更重的官家之地,她为了女儿,费劲心机接近秦局夫人娘家亲妈,花了三个月时间把老太太忽悠得心服口服,这才有了花甜进重案组的空降名额,不然人南城警局一把手凭什么管一个应届生的事。

    不过这些花甜不需要知道,刑侦大队苦累不说还极度危险,尤其是专啃硬骨头的重案组,花甜一个软妹子,若非逼不得已,花盈月怎会让她受这份罪。

    为母则强,为母则刚。

    “甜甜,你光呆在重案组还不够,得努力积攒功德,只有功德刷够了才能消掉你身上的霉气,平安渡过大劫,等你过了二十二玉佩恢复原状,咱们就算功德圆满了。”

    “妈,你怎么说得跟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似的。”花甜不满嘟嚷道。

    “诶,这次你总算说对了,渡劫这事就跟取经似的,渡过一关是一关,你不仅得渡关,你还得主动抗关,只有发自内心地去解决问题弘扬正义,双鱼玉佩才会有反应,甜甜你玩过网游吧,跟那差不多,玉佩就是功德显示器,红色代表霉运,绿色代表生机,绿色越多你越安全,运道也越好。如果你攒到足够的功德,霉运消除不说,一夜暴富也有可能欧。”

    花甜眼睛瞬间亮了。

    “妈,你说真的,真能一夜暴富?”

    花盈秀信誓旦旦:“那当然,你妈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过。”

    花甜完全被一夜暴富四个大字砸晕了,智力退化,智商消退,一时间连她妈靠什么起家都忘了。

    花甜低着头两食指对戳戳,一脸扭捏,羞涩地问道:“那我喜欢的朱小龙?”

    朱小龙是谁,花盈秀有些懵逼,好在她脑子灵光,瞬间联想到女儿床头一人高的立牌,立马笃定道:“有机会,很有机会。”

    花甜高兴地转圈圈,完全没了方才绝望的小模样,感情她苦等二十一年的金手指是双鱼佩啊,妈妈怎么不早说呀,早说,她说不定已经腰缠万贯,和仰慕的爱豆长相厮守啦,也不知道前些天扶老奶奶过马路哪事算不算。

    想她花甜多好一人,干过的好事车载斗量,帮助过的兄弟姐妹不胜枚举,花甜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惋惜悔恨,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花盈秀瞅着兴奋到忘乎所以的女儿,头大如牛。

    若非花甜出了名的惫懒,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遇事能躲就躲,她至于这般苦口婆心嘛,谁生的崽谁心里清楚,花盈秀不把事交代得明明白白,放大利害关系,给惫懒货花甜画饼,她能在重案组混吃等死到天荒地老。

    她这个当妈的容易吗,她。

    拧着饭盒在一旁当够背景板的花爸郝仁眼神炯炯,瞬间get到重点。

    等花甜出去上厕所,郝仁俯下身来凑到老婆身边咬耳朵,“老婆,积够功德真能一夜暴富?”

    给花盈秀气得,狠狠地剜了缺心眼的老公一眼,一个两个,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上这两憨货。

    “当然可以。”花盈秀似笑非笑,指着窗户外面说道:“你瞅见外面那大圆盘子了吗?”

    郝仁莫名其妙,那不是太阳吗。

    “等它什么时候西起东落,你俩就能一夜暴富了。”

    一夜暴富,保住小命就知足吧。

    *

    孟旭觉得有些奇怪,打进门起眉心隆起的疙瘩没放下过,办公室还是以前的办公室,家具还是以前的家具,人呢?!!!

    经久未开的纱窗四敞八开,满屋子的外卖盒垃圾袋消失得无影无踪,脚臭汗臭一扫而空,东边窗台上摆着盛放的百合,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地板擦得锃光瓦亮,汤圆桌下的零食沫都没了,整间办公室干净整洁,朝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地板像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会议室传来欢笑声,孟旭推门而入。

    欢笑声戛然而止,深红会议桌上包子油条豆浆一摞一摞,正中央还摆着几盒蛋挞,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白胖的汤圆同志一口豆浆一口包子小猪似的吃得正欢,眼神愣没离开蛋挞过,典型吃着碗里看锅里。他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孟旭进来都没注意到。

    “吃啊,大家都吃,咱们这些当大哥的可不能辜负小葡萄一片心意。”汤圆邀场子邀得热烈,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骆勇没心没肺打招呼:“老大吃早饭了吗,一起呀。”

    旁边的邵光暗嗖嗖给他一拐子,队长眉头皱出山峰了,还跟着瞎起哄。

    孟旭审视的眼神扫过全场,没出息的家伙,一顿早餐就被收买了。咱们重案组缺吃的吗,一个两个搞得跟饿牢里放出来似的,连最斯文的邵光嘴角都泛着油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也不懂。

    “花甜出来。”孟旭沉闷的声音响起。

    花甜垂着手搁一旁老老实实站着,闻言抬头,眼儿弯弯,嘴角上扬,冲大家伙莞尔一笑,周遭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汤圆手里的包子吧唧一声掉桌上,邵光眼镜滑落都顾不上扶,花妹子忒漂亮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大家吃好喝好,蛋挞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都尝尝呀。”

    花甜笑得眼睛眯起,顾盼神飞的小脸元气满满,眉眼清丽,一对浅浅的酒窝,活脱脱从漫画走出的美少女。少女嗓音悦耳,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一双黑的能聚拢光线的大眼睛,笑得特别甜,和尚庙重案组哪见过此等美人,一群大老爷们被迷得五迷三道,姓什么都快忘了。

    孟旭重重地咳嗽两下,怒火中烧,白木如肖建都察觉到了。

    “出来!”

    花甜撇撇嘴,大大方方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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