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一下眉头,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抽了一口气,不让泪水掉出来。

    “陈光,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陈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江夏,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说,不要再绕弯子了。”

    要杀要剐,就直接上吧,何必还要遮遮掩掩的呢?

    此刻的陈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潜逃在外的通缉犯,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可心里又实在是压抑的要命,于是衍生出那么一点点企盼,快来个什么人认出他的真面目,把他绳之于法吧。

    江夏揉了揉泪光闪烁的大眼睛,紧紧皱着眉,“陈光,难道不应该是,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第19章

    梁胥年回到家之后心情很不好,她把车钥匙扔给了陈光,冷漠的摔门,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陈光脸上谨小慎微的表情。那副左右逢源的嘴脸,特别令人生厌。

    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资格生陈光的气,明明原本错的人就是自己。

    可回家的一路上,那个年轻女孩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那么干净又天真,透明的像块精心打磨的水晶,仅仅是看她一眼,便会折射出自己的苍老与不堪。

    然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让她生气的,根本不是陈光。

    从没见过盛怀仁如此专注的盯着一个女人看那么久过。

    相比于见到她挽着陈光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盛怀仁对这个叫江夏的女孩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关注。

    这算什么?

    她这个前妻是早已在他的眼中化为乌有了么。

    梁胥年洗了个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楼上楼下都是空荡荡的,安静的发慌。陈光不在了,这个家又回归了原本的死寂。不想这么早睡,便起身去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开了瓶,自斟自饮。

    82年的干红,没有用醒酒器,酸的发涩。

    家里存了很多这个年份的酒,盛怀仁从未发现过,还是以前的保姆问起,太太怎么每次出去买酒都喜欢买82年的呢?

    梁胥年没有给出过答案,她一直固执的以为这个答案只有盛怀仁和她知道。

    但也许他早就忘了。他们相亲第一次见面时,他给她倒的那杯酒,就是82年的干红。

    就这么一个人喝掉了大半瓶,梁胥年觉得浑身发热,心气却意外的顺畅了,脑子里许许多多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有她和盛怀仁第一次见面时他为她倒酒的画面,有他们站在民政局门口大雨倾盆的画面,还有盛怀仁抱着一个女孩目光温柔的画面,和他轻揽着那个女孩的腰一起走出去的画面。

    意识在这一刻变得忽然清晰了,梁胥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同一个!

    仿佛发现了一个什么惊天的秘密,她四下看着,却找不到谁可以分享,于是拿起了手机,找到了盛怀仁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胥年?”

    便笑起来,笑声特别轻快,“盛怀仁,我知道了!”

    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胥年,你怎么了?喝醉了?”

    她仍是笑,“我知道了!盛怀仁,你那天在走廊里抱的女人,就是今天这个江夏,对不对!”

    盛怀仁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胥年,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我还能在哪儿?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梁胥年的笑声止住,渐渐化成了哭腔。

    “胥年,你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盛怀仁说。

    “你不敢承认?你怕我不高兴?”梁胥年抢话道,“没关系啊,咱们不是都离婚了吗?你已经自由了!你想抱谁就抱谁去吧,我才懒得管!我祝你和那个江夏幸福,赶紧结婚,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你们一家三口甜蜜美满,哦,你想多生几个也没问题,反正她那么年轻,肯定能生......”

    “胥年,你醉了,早点休息,我挂了。”电话那边盛怀仁的声音依旧冷淡。

    “盛怀仁!”梁胥年忽然一声嘶吼,“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跟你结婚,就算这辈子孤独终老我都认了!”

    盛怀仁挂了电话,心情有些复杂。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梁胥年喝醉耍酒疯,因为是在电话里,他甚至难以想象出此刻的梁胥年是一副什么样子。

    离了婚之后的梁胥年,变得愈加的让他看不懂了。

    可他明明以为,结束那段苦闷的婚姻,她会活的更快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盛怀仁放下手中的电话,走去冰箱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刚刚跟蔡秘书喝了两杯酒,现在胃烧的厉害。才想起那会儿带江夏去七楼,那一盅八珍鱼翅一口都没碰。

    小家伙居然说吃出了学校门口艇仔粥的味道,他笑笑,真应该哪天找个时间去那家店尝一下味道。

    忽地又想起梁胥年的话,“我祝你和那个江夏幸福,赶紧结婚,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

    盛怀仁不明白梁胥年为什么要这么说,可隐隐约约的,又觉得似乎被她说中了什么。唯独他很清楚的一点是,如果刚刚的梁胥年是清醒状态,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胡言乱语。

    所以,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么。

    宋玉婷拉着楚京瓷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跑到盛怀仁耳边道:“小清新妹子喜欢程孟樵,有没有很失落?”

    满满的幸灾乐祸。

    盛怀仁觉得这些女人还真是会无风起浪的动物。

    小家伙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一句“剩坏人”脆生生的,可他却还是能从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看出几分隐藏的情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明明跟他毫无关系,但

    就这么把她放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虽然他一直都看不懂梁胥年,梁胥年对他倒是看的真切。

    梁胥年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光已经满满的照亮整个客厅了。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麻木的脖子,头痛欲裂。沙发前的茶几上,剩下的那小半瓶红酒早已变成了常温,墨绿色的瓶身被阳光照得通透,米色的沙发垫子上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印迹。

    梁胥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十点零五分。明明她昨晚把车钥匙扔给了陈光,叫他九点来接她的。

    宿醉的头痛伴着迟到的恼火,梁胥年想都不想便拨了陈光的手机,对方却是无法接听,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绵延的单音,忽然想起来,昨晚,她好像给谁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了盛怀仁的名字。

    头就更加疼了。

    不去想昨晚都跟盛怀仁说了什么,她只盼着昨夜的一切都不过是梦靥,太阳早就升到了最高,今天是新的一天。

    匆匆洗漱便下楼拦了辆的士去公司,路上又打了两次陈光的电话,却都没有人接。梁胥年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但是陈光的事她又不想去管太多。到了公司一问,果然陈光上午没有来上班。

    “梁总,盛总那边要您过去一趟。”lucia敲门道。

    梁胥年心中莫名一颤,本能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盛怀仁,怔了一下才意识到lucia说的是盛庄恒,定了定神道:“我这就过去。”

    一进门就见到盛庄恒一脸笑容,内容很是丰富,“听说你昨晚带着你的小助理在盛怀仁的场子出尽了风头?”

    梁胥年没什么心情开玩笑,直接问:“找我有事?”

    盛庄恒站起身,走近了仔细打量着梁胥年,然后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怎么?昨晚是宿醉天明呢还是纵欲过度?”

    梁胥年不动声色,她与盛庄恒打交道这么多年,深知对这人的鬼话不能认真,认真了就输了。

    “盛总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她说。

    盛庄恒噗嗤一声笑了,“我没事把你找来干嘛?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张脸,还是别再挥霍了,多睡点美容觉吧。”

    梁胥年唇角微扬:“多谢盛总关心,那么请问盛总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盛庄恒撇撇嘴,“跟领导说话哪能带这么大情绪呢?虽说你是我前嫂子,可也要注意上下级的规矩。”

    梁胥年点头,“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盛总你要是再不切入正题,我就去告你性骚扰。”

    盛庄恒大笑起来,摇着头叹气,“胥年啊胥年,你要是把对付我这气势拿出一半对付我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梁胥年转身就走,盛庄恒急忙上前拉住她,“好好,说正事儿。”

    梁胥年看他一眼,“请讲。”

    盛庄恒端着肩,摸摸下巴,“f城那边的项目合同我看了,签的不错,咱们能拿到的基本上都没落下。只是......”

    梁胥年犹疑的看向盛庄恒,“只是什么?”

    盛庄恒道:“只是这年限签的有点长,毕竟现在经济时局不稳定,三年就一小变,你签的这个七年有些长了,谁知道那时候政策又变成什么样。”

    梁胥年道:“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是考虑到这个项目前期投资太大,为了长远利益,七年倒也不算长。”

    盛庄恒点头:“是,但是考虑到项目拖得太久,人员变动会出很多问题。”

    梁胥年回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选的都是靠谱的,确定可以长期留在盛世的人进项目组,我亲自带头负责,肯定不会因为人事变动影响项目进度的。”

    盛庄恒露出个笑容,“嗯,你的安排我都很满意,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七年中你不在盛世了,该怎么办?”

    梁胥年一愣,随即笑笑,“盛总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看我看腻了,想把我开了?”

    盛庄恒眼神一变,当即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怕你跟我大哥离婚之后对人生失去信心,哪天忽然看破红尘,不愿意再在我这小破庙打工了。”

    梁胥年微微皱眉,“这个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你也是知道的。”

    盛庄恒煞有介事的点头,“知道,知道。不过这个项目是咱们华锦向f城迈出的第一步,对公司的厉害之重你也明白。所以我作为公司的ceo,做决定也必须要慎重。”

    梁胥年眸光微动,“盛总,你有话不妨直说。”

    盛庄恒笑笑,“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以后你就不用负责了,我决定亲自负责,帮你分担一下。”

    ☆、第20章

    梁胥年觉得她最近真的是霉运当头。

    从三十一层盛庄恒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电梯好半天都等不来。她眼睛盯着电梯门上那个闪烁的数字,心情极度烦躁。身后来了两个女职员,两人原本还有说有笑,可走近了电梯边上,却都不约而同的静了音。仿佛大气都不敢喘似的。梁胥年觉得背后有两双眼睛在无声的看着自己,这使得她更加烦躁。

    于是干脆转身,走向左侧的楼梯。她的办公室在三十层,和盛庄恒只差一层而已。但是她却很少走楼梯,偶尔走一次也都是身边有人陪同的时候。

    因为她不愿意一个人走楼梯,这会让她想起记忆里的那块阴影。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梯间,这是无数次回荡在她梦里的声音。她顺着楼梯扶手向下看去,重复的回旋仿佛永无止境,令她感到眩晕。自从那次之后,她曾经在梦里不知多少次的沿着这样的楼梯拼命的跑,累到四肢麻木,还是拼命的跑。

    她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只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的挪,好在只需往下走一层楼,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梁总,你怎么了?”陈光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心,“你脸色很不好。”

    梁胥年见到陈光,心里猛的涌起一股火气,“你干嘛去了?我不是叫你九点来接我吗?”

    陈光满脸歉疚,“对不起梁总,出了一点状况,我......”

    陈光是上午从医院走出来才看到梁胥年的电话的。但是那会儿江夏和夏梦青正扶着江建树上车,他也实在没机会给梁胥年回电话。

    先是开着梁胥年的车把江建树和夏梦青送回了家,又顺道把江夏送去了单位,这一上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昨晚就在两人的谈话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在陈光一咬牙一狠心准备主动跳下悬崖坦白的时候,江夏的手机忽然响了。打来的人是夏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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