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仁看见江夏失神,便冷淡开口道,“我们来带红烧肉走,红烧肉呢?”

    陈光愣了一下,然后四下看看,却找不到红烧肉的影子。尴尬笑道:“刚才还在呢,可能是跑去邻居家了,那个,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抱回来。”

    陈光穿了拖鞋走到江夏面前,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侧着身子,绕过江夏,走出了门。

    盛怀仁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房间,确实小的令人发指,四面墙壁,东西倒是不少,杂七杂八的四处堆放着。墙上挂了一套男人西装,还有一条橘红色的小洋装,正是酒会那日两人的行头。

    江夏还是一动不动。

    盛怀仁担心的轻轻拍拍江夏,“江夏,你还好吗?”

    江夏“啊”的一下,忽然回神,面色里莫名带出几分惶恐,她笑一下,道:“我没事,我只是......”她手指着床上那个啃了几口的面包,喘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那个面包,今天再不吃就过期了......”

    她皱着眉,拼命撑着眼眶,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笑,“还有,我换下来的衣服,总是不记得叠好......”说着眼神看向床边那一摞叠好的衣服。

    眼泪还是没控制好,掉了下来。

    盛怀仁心中一痛,握住了江夏的手,“咱们马上就走,红烧肉回来马上就走。”

    转头恰好看见陈光抱着红烧肉站在门口,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红烧肉看见江夏,特别激动的“唔嗷”叫了一声,蹬着小短腿想要挣脱开陈光的束缚奔向江夏。

    盛怀仁走过去,用眼神示意陈光把狗给他。陈光看了一眼盛怀仁的眼神,却没有把红烧肉抱过去,而是自己走到江夏面前,“夏夏,红烧肉可想你了。”

    江夏抽了一下鼻子,笑了,她抱起红烧肉,在它胖乎乎的额头上亲一口,“红烧肉,我要带你去新家了。”

    陈光听见“新家”两个字,全身一个激灵。“夏夏,你要把红烧肉带去哪?”

    江夏看看陈光,心里的情绪早已决堤了,却还是勉强做出个笑脸,“嗯,去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说着她笑嘻嘻看向盛怀仁。

    盛怀仁眸色温柔的回应她,走过来自然的搂住她的腰,“红烧肉抱着了,咱们走吧。”

    江夏笑着点点头,“好。”

    陈光却叫住她,“夏夏,等一下。”

    江夏回头,“干嘛?”

    陈光有些局促的四下看看,“这里还有红烧肉的一些东西没有收拾,还有......你的衣服那些......”

    江夏笑笑,“嗯,那些就以后再说吧,我过几天找时间来收拾一下,你不用在家,我自己收拾好了,就把钥匙塞进你的信箱。”

    陈光眼神流转,“啊......好吧。”

    江夏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那边抽屉里还有两包花生糖,我前几天从家里带回来的,我开了一包偷吃了两块,恐怕再不吃完就要受潮了。你记得赶紧吃了,别浪费。”

    说完便转头,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盛怀仁心疼的搂着她大步出了那扇门。

    陈光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叫道:“夏夏......”

    盛怀仁回头,一个刀锋般冷冽的眼神狠狠看向陈光。陈光被吓得一僵,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盛怀仁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甩,哐的一下,铁门与不大合衬的门框便狠狠相撞。

    江夏跟着盛怀仁下了楼,王准从后备箱拿了新买的狗箱子把红烧肉装进去,放在后座的位置上。江夏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满面泪痕。王准又为盛怀仁开了副驾的车门,盛怀仁却没有过去,而是坐进了后排,紧紧搂着江夏。

    王准只好关了车门,坐回驾驶位,开了车。

    江夏一路安静,直到王准的车开进了江枫苑,她才看着外面的滔滔江水,喃喃自语道,“歪的。”

    盛怀仁低声问:“什么?”

    江夏笑了一下,“那个门框是歪的,你刚刚那样摔是关不严的,要关好那扇门可需要技巧了,所以我总是不愿意关门,都是陈光关。”

    她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这些日子在c城,她刻意的把陈光的全部都封印起来,依旧阳光灿烂的做她的江夏。

    刚刚甚至上楼的时候她都在惊讶,惊讶自己的没心没肺,可就在开门的那一刹,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所有的一切,铺满而来的气味,墙上钉钉子留下的孔隙,陈光嘴边的面包屑,就这么无情的撕掉了她心里的伪装。

    这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她住了快两年,又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盛怀仁带着江夏下了车,王准抱着红烧肉一起进了门。

    盛怀仁让江夏坐下,转头对王准道:“今天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过来带一些狗粮还有用具。”

    王准道:“是。”便转身离去。

    盛怀仁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恍惚的江夏,想起她刚刚面对陈光,明明流着泪,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就拧着劲儿的疼。

    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能缓解她的心情也是好的。

    他是真的不会哄女人。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跟老楚多学学。

    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走过来帮她拧开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

    江夏接过,勉强笑笑,“谢谢。”

    盛怀仁看着她的笑那么苦涩,心里更难受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夏喝了两口水,道:“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我已经没事了。嗯,就是刚刚突然回到那里有些不大适应罢了。”她做个深呼吸,笑道:“现在真的没事了。”

    盛怀仁眸色柔和的看着她,微微点头,“嗯,那就好。”

    江夏抹了一把脸,站起来,走到狗箱子旁边打开盖子,把红烧肉抱了出来。红烧肉一路上被圈在小箱子里有些昏昏欲睡,被江夏抱了出来陡然重见了光明仿佛不适应似的,吧嗒这小嘴,两眼无神。

    江夏抱着它坐在盛怀仁身边,抓着一只小爪子对盛怀仁挥舞,“红烧肉看到没,他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帅不帅?来打个招呼,嗨!”

    盛怀仁笑笑。

    红烧肉见到眼前的陌生人陌生环境有些紧张,弱弱的把脑袋埋进江夏怀里,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江夏挠挠红烧肉的背毛,“这点儿出息,见个陌生人就吓成这样,就知道窝里横。”

    红烧肉弱弱的“唔嗷”叫了一声。

    江夏笑起来,搂着红烧肉狠狠磨蹭。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盛怀仁笑了,觉得江夏这个女孩子,自愈能力真是很强,怪不得一直都能这么笑呵呵的,明媚开朗的像一道阳光。

    却不成想,忽然听到江夏说:“谢谢你,剩坏人。”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看她,“为什么谢我?”

    江夏抿抿嘴,一双大眼睛眸光似水,“没什么,就是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着我。”

    盛怀仁的心里一动,他笑着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不客气。”

    江夏低下头,目光流转,“那我就回去了,红烧肉就拜托你了。”说着站起身。

    盛怀仁一把揽住她道:“你还没吃晚饭,不如我打电话叫外卖一起吃吧。”

    江夏顿了一下,微微笑道:“也好。”于是又转身,一只手撑着沙发坐下。

    她又笑笑:“原来你们这种土豪也叫外卖的?”

    盛怀仁笑着点头,“嗯,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出去吃饭,外面太吵。”

    江夏想了一下,笑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像也没有那么远了。”

    可是当盛怀仁点的外卖送到了,江夏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时,她愣了一下,无奈又笑道:“我要收回刚刚的话,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一盒一盒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哪里有一点江夏印象里外卖的样子。

    盛怀仁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吃吧。”

    红烧肉闻到了香味,也扭着小屁股凑了过来,扬着脖子,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是渴望。盛怀仁便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它嘴里,红烧肉迅速吃了,高兴的对着盛怀仁猛摇尾巴。

    江夏笑道:“看吧,给点儿吃的马上就叛变了,这小没良心的就是个汉奸。”

    盛怀仁笑着又喂了红烧肉一块肉,笑道:“趋利避害,这是动物的本能。”

    江夏神色微微一滞,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筷子,“人也是这样吧,都希望能依附对自己有利的人。”

    盛怀仁转过头来看她,眸色微动。

    江夏笑了一下,放下筷子,随手拿了水喝了一口,微微皱下眉头,然后道:“盛怀仁,你家除了矿泉水就没有别的能喝的东西了么?”

    盛怀仁道:“除了水,就只有酒了。”

    江夏把手中的矿泉水往桌上一放,“那就拿出来吧,水没味道,我不喜欢。”

    盛怀仁微微皱眉,“你酒量不好,确定要喝?”

    江夏笑着点点头,“我现在喝水,总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所以还是喝点有味道的东西吧。”

    盛怀仁站起身,走去酒柜里拿了两瓶酒出来,又去橱柜里拿了两只玻璃杯子,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瓶香槟,一瓶干红,你想喝哪一种?”

    江夏看看两支瓶子,指着其中一支蓝色瓶子道:“就这个吧,大海的颜色,很好看。”

    盛怀仁笑着开了那瓶香槟,浅黄色的液体冒着细细的泡泡,衬得玻璃杯子通透晶莹。江夏拿起杯子,不等盛怀仁说干杯,便咕嘟嘟的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酒。

    盛怀仁有些吃惊,“江夏,你......”

    江夏做了个深呼吸,双颊迅速飞起两朵红晕,她笑得灿烂,“这是跟宋姐学的,喝酒没必要磨磨蹭蹭。”说着把杯子递给盛怀仁,“我还要。”

    盛怀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给她又倒了一杯,动作娴熟从容,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碰杯,眸色温和,浅笑道:“干杯。”

    江夏笑着,眼神晃动着注视着盛怀仁的脸,“盛怀仁,你刚刚说干杯的样子特别帅!”

    盛怀仁心里猛地一动,目光流转着,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是么?”

    江夏夸张的点头,“是啊是啊,难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倒酒的样子,说干杯的样子,都特别帅,特别迷人。”江夏想了一下又道,“就像老电影里面的的绅士,那个......魂断蓝桥!”

    盛怀仁神色一滞,微抿着唇,不说话。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梁胥年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们新婚夜,两个人在新家里对酌,梁胥年拿着酒杯依偎在他怀里说,盛怀仁,你给我倒酒的样子特别迷人。

    江夏眨着大眼睛看着盛怀仁发怔,笑道:“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这样说过你吧?”

    盛怀仁点头,“嗯,梁胥年也说过同样的话。”

    江夏听到梁胥年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夸张了,她把身子往盛怀仁身边挪了挪,仰着脸看着他,问:“你们当年很恩爱吗?那干嘛要离婚?”

    盛怀仁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夏的小脸,觉得全身发热,便又喝了一口冰凉的香槟,道:“我和梁胥年在一起结婚十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相爱的感觉。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不是相爱,只是应付家里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江夏听了撇撇嘴,“这么说来你们也没必要离婚吧,完全可以继续搭伙过一辈子啊?”

    盛怀仁转过头去,轻轻叹气,“或许吧。”

    江夏笑了一声,随即一拳打在盛怀仁身上,“那你干嘛要离婚!你如果不离婚,梁胥年也不会抢走陈光了!剩坏人,你是个大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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