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不记不住,白菜多好记。”烛方道:“那个白米饭居然有这么多孙子,现在却只剩下白菜一个了,这确实不太对劲。”

    镜玄忍不住再次纠正:“大师兄,是白觅繁。”

    狐绥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对面的观溟,藏着狐狸耳朵一声不吭。

    “这名字太难记了,还有什么白萝卜白芝麻白斩鸡。我说为什么白家那么冷清,原来白米饭的这些孙子都不在了。”说着,烛方看向自家二师弟:“应该和那个妖怪没什么关系吧?你觉得呢?”

    这一次,观溟回望了过去:“不一定。”

    连观溟都说不一定了,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人视线相交,默默地达成了某种共识。

    眨眼又是入夜。

    月黑风高。

    两道人影穿过中庭的葡萄藤架,来到了白家写有药坊二字的小院外。

    “到了。”烛方小声道:“我就是在这里闻到了肉香,但这里并不是厨房,白菜为什么会在药坊熬汤,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观溟点头‘嗯’了一声。

    “又是‘嗯’。”烛方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观溟顺着话反问:“几个字?”

    烛方道:“随便几个字都行。”

    观溟直视着他的双眼,烛方也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正这时,药坊的大门开了,白采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乍一看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皮,那样子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两人连忙躲在暗处,待白采的身影离开之后,才重新收回视线。

    “以后再说。”观溟接上刚才那句话,然后看了眼药坊:“先进去。”

    “行。”

    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药坊的小院,前面是药橱,后面有个院子。后院比想象中要宽敞,估计是平时晒草药的地方,另外还有几间柴房。

    烛方抢在前头,低声道:“我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弟,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怕黑的小朋友跟着走就行了。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但他可是灵山宗的大师兄,绝对不能在师弟面前露怯!

    观溟顿了顿,回了个好。

    两人没在药橱发现异样,于是去了药坊的后院。

    乌云遮去了大半月色,视野在渐渐适应黑暗后,隐约可以分辨出周围的轮廓。

    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间狗舍,一只狗正在啃骨头,看见他们摇了摇尾巴。

    观溟看了眼,毫不犹豫地给它施了个禁言术。

    “走,去那边看看。”烛方指了下柴房,然后迈出了脚步,小声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药味。”

    “难怪这么难闻。”

    离柴房越近,药味越浓。

    眼看快要走到门外,脚下忽然卷过一道阴风。

    与此同时,烛方透过门缝对上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眸。

    有鬼啊!

    烛方顿时寒毛直竖,转身便扑进了观溟的怀里。

    在触到这具柔软的身躯时,观溟紧绷的身体逐渐缓和下来,瞳孔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有我在,别怕。”

    听到这句话,烛方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等等,作为大师兄的他竟然被师弟安慰了?

    烛方连忙从观溟怀里抽出身,抬头的瞬间感觉有一抹红光闪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愣了愣:“你的眼睛……刚才怎么了?”

    第11章

    乌云蔽月,月影朦胧。

    观溟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烛方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我看花了。”

    但方才那句话,确实很难想象会从观溟的嘴里说出来。

    观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同样不解,他刚刚好像抱了自己的师兄?

    两人提着剑推开了柴房的门,只见一个少年蜷缩在墙角,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

    少年的皮肤带着不自然的白,头发却是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

    谁也想不到,这白家药坊的后院里竟然关了一个人。

    少年见到他们手上的佩剑,抱着头,不停地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

    烛方同观溟交换了一个眼神,由他开口询问:“谁要杀你?”

    少年面露惊惧,浑身打着哆嗦:“五哥别杀我、五哥别杀我……”

    最后,两人带着少年离开了药坊。

    烛方去厨房给他找了些夜宵,一边看着他进食,一边从他嘴里套话。

    从少年的口中,他们得知了他的身份。

    少年名叫白怜,是白老家主的第六个孙子。但因是庶出,母亲又出身花楼,所以在白家极不受待见。

    虽然他样貌清秀,可白老爷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而少年所说的五哥,正是白家的未来家主白采。

    “你说白菜要杀你?”烛方见他吃得很香,翻出了狐绥送他的那盒荷花酥,自己给自己纠正:“是白采,刚才说错了。”

    白怜点了点头,他只挑菜吃,肉全被剩下。

    接着,轮到观溟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白怜这下没说话了。

    观溟索性开门见山:“那些失踪的人也是他下的手,对吗?”

    白怜仍是没说话。

    烛方见他不应,故意激他:“他都要杀你了,你还护着他?你们真是手足情深。”

    白怜这才动了动嘴唇,微微皱着眉,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我要是说了,你们可以带我离开白家,让我去灵山宗吗?”

    “去灵山宗?”烛方道:“为什么?”

    白怜喃喃回答:“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我不想死……”

    “可以。”

    “真的?”白怜怀疑地看着他:“你说的话算数吗?”

    “我可是灵山宗的大师兄,说话当然算数。”

    “好。”

    白怜说,白采和他一样都是庶子。两人同父异母,自幼一起长大。因为年纪相仿,在白家众多后辈之中,他们的关系还算要好。

    但不一样的是,白采的性格更敏感怯懦,身体也更羸弱。

    “比起做一名优秀的医修,五哥更喜欢作画,喜欢诗词歌赋。”白怜蹙着眉尖:“可是,这些都是爷爷不喜欢的。”

    烛方不由插了句嘴:“这又和你爷爷什么关系?”

    “爷爷不喜欢胆小懦弱的人,也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有一次,爷爷还差点弄瞎了五哥的眼睛。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他画过画。”

    听到此处,烛方不禁想起了刚来白家的时候,当时白采认错了人。

    “后来呢?”

    “后来……”白怜神情恍惚:“后来,大哥、二哥和三哥都死了。”

    两年前,本该继任家主之位的三公子白落泊死于意外,白采不得已成为下一任未来家主。

    至于白家四公子,如果烛方没记错的话,这位四公子便是魔君白乘雾。

    曾入过灵山宗修仙,是掌门师尊的师弟,算辈分他们还得叫声师叔。

    后来不知怎么堕入魔道,成了书中的第二大反派。

    烛方正想着,白怜的声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成为继任家主后,五哥更加少言寡语,也与我慢慢疏远了。只有我知道,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家主。”说到这里,白怜咬了咬牙:“爷爷在不需要他的时候把他一脚踢开,又在需要他的时候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屋内的两人默默地听着。

    “一直到不久前,我才发现五哥和平时不太一样。白日的他依然是他,晚上的他却俨然变了个人。”

    既然连白怜都这么说,看来这不是他的错觉。

    烛方催促:“继续说。”

    白怜道:“晚上的五哥给人感觉很阴冷,整个人透着诡异,那天我还看见……”

    说着说着他突然呕了起来。

    观溟递过一杯茶,白怜接到手上说了声谢谢,同时看了他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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