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宁给主卧的门落了锁,她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倚靠在门上。

    她听到沈岁和的脚步声在客厅和书房徘徊。

    她听到沈岁和叹了口气。

    她听到沈岁和在跟人打电话,语气淡漠。

    她听到沈岁和拎着箱子离开了这个家。

    她脱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打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流下来,顺着她肌肤的每一寸流过。

    再也听不到关于沈岁和的任何声音。

    她打开沐浴乳,但沐浴乳的瓶子忽然坏了。

    在那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两秒之后,她放声大哭。

    堆积了三天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如同洪水开了闸,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块在被活生生的剜掉。

    他走了。

    他来过又走了。

    两者之间,江攸宁希望他是前者。

    不如让时光停在最初相遇那瞬间。

    他直接走了,而不是来过又走。

    她拥有过,期待过,但一次次落空。

    最后,他彻底走了。

    而她,彻底地、温顺地步入寂静深夜。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情绪起伏。

    好似离婚这件事对她没什么影响,但是她忘记了,哀莫大于心死。

    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她看过他清晨起床的样子,见过他笑,认真观察过他工作。

    他们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

    曾经,她真的以为她得到了。

    可没想到,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

    江攸宁蹲在卫生间里,伴随着淋浴的水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我是不是特别混蛋?”沈岁和问裴旭天。

    <银辉>酒吧包厢内,沈岁和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裴旭天点了点头,“是。”

    “我操。”沈岁和猛地灌了一杯酒,竟然蹦了句脏话,“她哭得时候,我……”

    “怎么?”裴旭天问。

    沈岁和深呼了一口气,往沙发上一倚,“没什么。”

    就是觉得心口疼,说不上来的堵。

    甚至很想冲进去说,不离了。

    但他不能。

    最后,他几乎是逃似地离开了家。

    “沈哥,闷声干大事。”裴旭天调侃他,“你家江攸宁多好啊,你怎么就想不开跟人家离婚?”

    “一言难尽。”沈岁和说:“反正,离了对谁都好。”

    裴旭天瞟了他一眼,“无语。”

    “那就喝酒吧。”沈岁和语气仍旧很淡,“今晚我请。”

    “不是我说。”裴旭天喝了杯酒,盯着他看,“这事儿你做得真挺混蛋。一点儿预防针都不打就跟人家提离婚,人家肯定难以接受啊。”

    “嗯。”沈岁和说:“混蛋。”

    裴旭天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没有。”沈岁和否定,“就是想单身了。”

    裴旭天:“……”

    “渣男。”裴旭天嗤之以鼻,“我要是江攸宁,我得把你钱都分完。”

    “我给了她挺多的。”沈岁和露了个口子,其他的没再说,只是提醒裴旭天,“律所的股份,我给了她8%。”

    “嗯嗯?”裴旭天震惊,“你……”

    沈岁和半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架势。

    没过几秒,裴旭天就消化了这个事情。

    “也倒是应该。”裴旭天说:“人家嫁给你,什么都没捞着,你脾气又差,跟你过三年也挺不容易,钱多拿点,离婚以后也好过点。”

    “她不缺钱。”沈岁和说。

    “哦。她缺不缺是她的事,你给不给是你的事。”裴旭天说:“冲你这点,我还挺佩服你。”

    包厢内寂静了几秒。

    短短一个小时,沈岁和已经灌了三瓶酒下去。

    裴旭天忽然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和她提的啊?”

    “初五。”沈岁和说:“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喊你喝酒来着。”

    裴旭天愣了会,他记得那天,因为那天他和阮言在一起。

    阮言不让他接电话。

    不过,那天……

    “卧槽?”裴旭天瞪大了眼睛,“沈岁和你畜/生吧。”

    “嗯?”

    “妈的,那天是情人节!”裴旭天翻了个白眼,“你是人吗?!”

    沈岁和:“……”

    他捏了捏眉心,尔后一口烈酒灌下去,辣得他嗓子疼。

    礼物买了,但他为了制造个小惊喜,藏在了书房的柜子里。

    今天收拾的时候,也忘了。

    隔了很久,沈岁和说:“忘了。”

    忘了那天是情人节,脑子里都是曾雪仪。

    她说:离婚。

    她给江攸宁的牛奶里放安眠药。

    纯白色的牛奶在厨房里流了一地。

    只是想想,他便脊背生寒。

    哪还能记得那么多。

    裴旭天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岁和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

    又是一口烈酒灌下,“以前也没过过。”

    “她跟着我,确实辛苦。”

    次日,沈岁和下班后又开车回了<芜盛>。

    他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家了。

    搬去了这座城市的另一个方向。

    此刻,昏黄的路灯亮起,小区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不少人已经下了班,正往里走。

    沈岁和将车停在路边,过了很久,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卖冰糖葫芦的。

    他下车,一路小跑过去。

    花十五块钱买了两根,好像跟那天一样。

    只是车上的副驾没有人。

    他坐在车里待了会儿,尔后下车,这天风有点大。

    他扯开外包装,山楂又大又圆,晶莹的糖衣均匀地裹在山楂上,看上去好似跟那天买的一样。

    但他吃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

    这糖葫芦,酸得倒牙。

    但他站在外面,就着寒风面无表情地吃完了那根糖葫芦。

    尔后将另一根扔进了垃圾桶。

    抬头向上望,一层一层数,二十四楼的灯是最亮的。

    只是,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只配,站在寒风之中,跟孤独寂寥作伴。

    只能慢慢步入幽暗寂静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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