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必须找阿时谈谈了,总不能她在前面灭火,阿时的人却在后面不停地放火。

    “你们几个,”宋茹甄素手一抬,指向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卫士,转而又指向冯若伦,嘴角轻勾,星眸骤冷道,“摁住他,再找个板子,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本宫负责!”

    冯若伦一听,傻眼了,直到看见那几个卫士起身向他走来,这才彻底慌了,扑上来就要抱宋茹甄的脚求饶:“公主三思啊,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我可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宋茹甄拉着褚晏往后一避,冯若伦顿时扑了空。

    这几个卫士平日里没少受冯若伦的气,眼下得了机会,俱是咬牙切齿地走上来,反拐住冯若伦的双臂就往地上死摁。

    冯若伦顿时疼的嗷嗷大叫,双腿直扑腾。

    这时,有个卫士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只扁担,提了一口气,狠狠打在了冯若伦的屁股上。

    “啊……啊啊啊……”冯若伦的鬼哭狼嚎简直能撕裂天际。

    几扁担下去,娇生惯养的冯若伦哪里守得住,嚎声越来越小了。

    毕竟是阿时的人,不能真的打死了他,吓唬吓唬就得了。

    她抬手,示意停下。

    板子一停,冯若伦立即倒吸了好几口冷气,额头上早已疼的是大汗淋漓。

    宋茹甄走近他,歪着头似笑非笑道:“本宫这里有一个不用挨打的选择,你想不想听?”

    一听不用挨打,冯若伦立即来了精神,忙问:“什,什么选择?”

    “跪在地上,向驸马磕一百个响头,每磕一下,汪汪叫一声,你羞辱驸马一事便可一笔勾销。”

    “这……”冯若伦显然不愿意。

    “本宫的耐心很有限。”

    宋茹甄抬起脚重重地踩在冯若伦的背上,踩地专门是冯若伦挨板子的地方。

    冯若伦立即嚎叫:“我磕,我磕。”

    宋茹甄后退到褚晏身边,看着冯若伦缓缓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冲着她和褚晏,一边磕头,一边汪汪。

    “嘭……汪汪……嘭……汪汪……”

    四周的百姓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宋茹甄这才冲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喊道:“大家都起来吧。”

    老百姓们纷纷起身。

    宋茹甄又道:“今日大家也看见了,京兆尹之子,纵豪奴行凶,被本宫的驸马撞见了,驸马依律处置,上对得起陛下,下对的起黎民,却被姓冯的当街侮辱,本宫今日替夫君出气,还望各位留下监督此人磕够一百个响头,若是少一个,尔等就一起向他吐几口唾沫……淹死他!”

    “好,好……”老百姓们就喜欢这种惩奸除恶的戏码,顿时爆发出热烈地叫好声。

    宋茹甄转过身子,眉眼胜春地望着褚晏,伸出细白的小手,甜甜地说道:“驸马,我们回家吧。”

    褚晏垂眸看着眼前玉葱般的柔荑,垂着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

    她竟是真的来替自己出头的,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是为了笼络他?

    然后

    再好利用他?

    四周的百姓都看着他们,宋茹甄也不急,笑眯眯地等着他。

    褚晏最终还是抬起了手,放在宋茹甄手心上。

    宋茹甄一把握住,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她生怕褚晏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她面子,不然这出护夫戏码可就白唱了。

    宋茹甄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二人很快就来到了马车前。

    褚晏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宋茹甄的手,宋茹甄偏头看了他一眼。

    蕙兰在一旁打起了帘子,宋茹甄便先上了马车,刚要进去,瞥见褚晏还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上来啊。”她催促。

    褚晏道:“时辰未到,我还要上值。”

    “我都亲自来接你回家了,还上什么值啊。”说着,她返身回去,不容分说地拉起褚晏的手硬是拉他上了马车。

    褚晏上车后,一向宽敞的马车不知为何分外狭小了些。

    宋茹甄平日坐马车时,总没骨头似的倚在凭几上,如今与褚晏同在马车上,她忽然觉得浑身别扭,想歪又不好歪,只好同褚晏一样正襟危坐。

    马车轱辘碾压在地面上发出“轧轧”的声音,车厢内却安静地呼吸可闻,宋茹甄的目光正无所适从,一抬眼,见褚晏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给个解释。

    宋茹甄知道,褚晏在怀疑她对他态度突然间变得大好的动机,任凭任何一个受尽折磨的人,突然被折磨他的人给了许多糖,心里也一定很疑惑。

    “许是你觉得我最近的行为比较奇怪吧?”

    “……”褚晏看着她不接话。

    宋茹甄干笑:“我想说的是……你多适应一下就习惯了。”

    “……”褚晏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看来不给他想要的解释他是不会罢休的。

    宋茹只好甄左右顾盼地干咳道:“其实是因为……那个,我突然想通了,你看,你是我的驸马,夫妻本是一体,我为难你不就是在为难我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正面迎视着褚晏的眼睛,这回是发自内心地说,“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为难你,你放心,阿时那边我也会去劝他,让他莫要再为难你。”

    褚晏却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今日身上的香是?”

    宋茹甄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褚晏原来一直在意的是她身上的香气。

    她抬起手臂,露出白皙的手腕自己闻了一下,那苏荷香膏每次只需要用一点点擦在手腕,脖颈等部位,遇热后就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久而久之就会染得衣裳上都是香气。

    她以为是苏荷香太浓郁了,熏到了褚晏,本来想用袖子挡住,不过瞧着褚晏那一副雪莲似的清冷美颜,她突然就想逗弄他一番。

    于是故意露出皓腕,递到褚晏面前,“你说的是这个吗?这是苏荷香,可香了,你闻闻。”

    原以为这一送肯定会逼地褚晏逼退避三舍,可他不仅没退,反而抓住她的手腕,将玉山一般挺直的鼻子送近了些。

    然后,轻轻嗅了嗅。

    宋茹甄惊愣住了,连心跳漏了两拍。

    褚晏并没有急着放手,而是好似陷入一阵出神中,那双原本无波无澜的凤目里,隐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是茫茫沙漠里行走的孤独旅人,终于发现了一小片绿洲。

    “香吗?”鬼使神差地,宋茹甄竟脱口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她立马想抬手拍一下自己的嘴,以褚晏的心性怎么可能会回答她这样无聊又幼稚的问题。

    谁知褚晏轻轻地将她的手放了回去,淡淡点头,竟抿唇“恩”了一声。

    这……

    今天的太阳该不会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这苏荷香,你是打哪里买的?”

    宋茹甄的下巴都惊快掉了,一向大刀架在脖子上都逼不出一句话的褚晏,竟然破天荒地主动跟她闲聊了起来。

    “这苏荷香宫外没有卖的,这是我母……,”她忽然闭嘴,眼里凄然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她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总之,这苏荷香天底下只有我才有。”

    褚晏定定的看着她,古潭似的黑眸骤然升起两簇火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宋茹甄见褚晏对她身上的香似乎格外在意,不由得奇道:“怎么,你对这苏荷香感兴趣?”

    褚晏坦然地颔了下首。

    她竟不知褚晏喜欢香,看来他也不是如老管家口中说的一无所好,只可惜这苏荷香是她母后亲手做的,世上就剩下最后三瓶,苏荷香是她对母后最亲密的念想,所以不能送给褚晏。

    不过既然知道了褚晏喜欢香,下回去香料铺子时,到时候就可以挑一味适合褚晏的香送给他。

    忽然,车轮子被什么东西颠了下,宋茹甄身子险些扑出去,幸好她抓住车厢稳住。瞥了眼盘膝而坐的褚晏,当真稳若磐石,方才那一下,要不是她稳得快,说不定就扑到褚晏身上去了。

    她知道褚晏一向不喜她靠近,更不喜她碰他。如今在这车厢里,恶趣味使然,她突然就很想看看故意靠近褚晏后,褚晏还会往哪里逃。

    于是她故意倾身,朱唇在离褚晏的脸仅剩三指的地方停住,水灵的星眸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吐气如兰道:“褚晏,你是不是喜欢这香啊?”

    褚晏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整个身体顿时僵硬地如冰雕,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似的,雪莲般冷峻的脸竟然白了几分,只是耳根子攀上一抹可疑的绯云。

    这样的褚晏简直是见所未见的有趣,宋茹甄在心里得逞地偷笑了一下,亵渎谪仙虽然好玩,但容易玩火自焚,所以宋茹甄打算就此放过褚晏。

    谁知,褚晏忽然转睛盯着她,喉结微微一滚,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宋茹甄朱唇半启,杏眼圆睁,猛地后撤。

    什,什么鬼?储晏今天该不会是被邪物附身了吧?

    第14章 拉拢(一)

    宋茹甄眼下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从褚晏不再戒备排斥的态度上来看,今日她护夫有效,显然极大地安抚好了褚晏,也不枉她堂堂一公主抛头露面,在众目睽睽下耍了一通威风。

    只是这威风耍了,善后却得做。

    一夜好眠后,翌日大早,宋茹甄就起来洗漱更衣了。

    今日,她打算进宫去找阿时好好谈谈褚晏的事情。

    西华门内的歇殿里常年放着一顶华丽的轿辇,是专门给宋茹甄准备的,因为宋应时许了宋茹甄随时可乘辇入宫,无需提前通报的特权。

    是以,当轿辇抬着宋茹甄平平稳稳地来到了乾庆宫时,正在扫洒的乾庆宫的宫人们见了她,个个措手不及,慌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过来行礼:“参见长公主。”

    宋茹甄昂首挺胸地进了殿,一边说:“不用急着通报陛下,等陛下下朝后,再告诉他本宫来了。”平日里她都是等宋应时下了早朝才进宫,今日因心里担心京兆尹的折子里会弹劾褚晏,所以早早儿地进宫等着宋应时下朝。

    那些宫人们听了她的话后,脸色又是慌乱,又是欲言又止的。

    宋茹甄立即觉察到不对劲,冷着脸问:“陛下在哪儿?”

    “在,在,在御花园。”

    雪后天晴,万里碧空如洗,虽是寒冬时节,因着骄阳当空,倒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的,御花园里的几株腊梅花开正娇艳,鹅黄点点,掩映在片片葱郁中,仿若初春。

    西北角的攒尖重檐亭子下,掩帘低垂,两个朱红门柱中间,放着一张九龙戏珠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名身穿圆领衮龙袍的少年。

    少年手中捏着一把锐利的小刀,正举在半空中对着前方跃跃欲掷。

    在他正前方十步之处,是一面高大的朱红宫墙,墙下站着几名瑟瑟发抖的宫人,有太监,有宫女。

    他们张着双臂,头顶上,双臂上各放着一个苹果,有的苹果上插着一把小刀,有的宫人手臂和腿上也插着小刀,鲜血淋漓,疼的直咬牙冒汗,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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