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进了屋,房间里黑漆漆的,也没点灯。

    月光透过糊着纸的窗户照进来,隐隐能看到床边坐着个人影。

    刘氏不用猜就知道那是林振,他佝偻着背,将脸埋在手掌中,一言不发,像个腐朽的雕塑,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颓唐的气息。

    刘氏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轻柔的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无声的安慰他。

    林振想痛哭一场,却流不出泪来。感受到来自妻子的安慰,他更难过了,生怕刘氏再说出什么话来,让他无地自容。

    还好,她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在月光下静静地互相依偎着。

    良久林振动动嘴唇,头依旧埋在双掌之间,声音轻的好像是错觉,

    “秀娘,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子。”

    话一出口,却发现嗓子干涩嘶哑的厉害。

    刘氏不声不响的站起来,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知道他这是钻牛角尖了。

    将人的手拉下来,把水递过去。

    刘氏才蹲下来,仰望着林振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振哥,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林振却好像受到了刺激一样,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

    只有在妻子面前,他才能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断断续续,语不成声的哭诉着这段时间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既痛恨亲生父母兄弟的狠心与贪婪,又不敢相信这些事是真的发生过。

    面对妻女,他无地自容,正是因为他的懦弱和无能,才让她们娘俩受制于人,吃了这么多苦。

    可他又无可奈何,做出这些事的不是别人,是生养他的亲生父母,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兄弟。

    这种撕扯一直伴随着他,让他日夜难以安寝。

    林振哭的像个孩子,鼻涕一把泪一把,毫无大男人的体面与尊严,他想不通的向妻子哭诉,“为什么他……们能这么狠心?……为什么……这么对我?”

    刘氏拍着丈夫的背,没说话。她也想不通,这些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周氏她们自己才知道吧。

    ……

    次日。

    刘氏夫妻起得早,鸡打头一声鸣的时候,刘氏便已穿戴妥当,出门收拾去了。

    林振也睁开了眼睛,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未眠,两只眼睛无精打采的望着头顶的木梁,心里郁气难消。

    妻子去做早食了,吃完了他还要去看着大家干活,慢吞吞的起床穿衣,没睡好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迟钝。

    林小婉和郭承翎也起来了,她昨晚还有件事没说。

    待几人洗完脸,收拾妥当,刘氏的饼也烙好了,粥是昨天新拿回来小米,女儿说这个养胃,丈夫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每天还要干活,她怕他撑不住。

    吃罢饭,林小婉才把香皂的事也交代了,她不敢说的太多,多说多错,只把想了很久的台词说了出来,只说用银子能换这个东西,可以卖给商铺,并把一切都推给神秘仙人。

    说完,她忐忑的望着众人的反应。

    见所有人都呆呆楞楞的看着她,仿佛不太相信的样子,她有些急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林小婉当场从钱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从超市里买了一块儿香皂出来。

    意念一闪,她便进入了超市,直奔香皂摆放的货架而去。在货架的第三层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品牌是她昨天晚上等郭承翎睡了之后,进超市里仔细比对之后选好的,其他牌子的香皂大多都有logo,只有这个好像不怎么出名,皂体也不是很大,正面印了一朵木兰花。

    拿着东西去结完账,林小婉在超市里就把包装盒拆了,只拿了香皂出去。

    超市里面时间过了那么几分钟,外面却只是一秒,他们只看见一眨眼,林小婉手上就凭空出现了这个东西。

    看着林小婉像变戏法一样拿出香皂来,几人都是一阵玄幻,她们还没经历过这种事。

    刘氏和林振愣了半天,看着女儿放在桌上的皂荚子一脸茫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小的椭圆形的东西,生怕一眨眼,它就消失不见了。

    郭承翎看着妻子,一言不发,他现在确信这个东西绝对不是神仙来的那么简单,但是具体有什么玄机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妻子身上肯定有瞒着他的秘密。

    只是现在她不愿意说实话,他也不逼她,等她什么时候彻底对他放开心扉,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收回目光,他率先伸出手拿过桌上的香皂,仔细观察了一下。

    单从外形上来讲,这个东西比县里商铺卖的那些黑糊糊的皂荚确实好看也精致许多,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只是具体对比如何,他还不太清楚,毕竟他也没买过这个东西,只是见过而已。

    见丈夫皱着眉头,林小婉主动解释道:“我昨天在凤翔楼看过了,那个皂荚膏体没有这个厚实,还黑糊糊的。我们这个不仅看起来精致,闻起来还有一股香味儿。用它洗过手脸之后,手上和脸上都会有这个香味儿。”

    说着她就拿过香皂要给刘氏试试,刘氏连忙拒绝。

    “婉婉啊,这么好的东西,得多贵啊,娘可不舍得用,我都多大年纪了,用这个不是浪费吗。你用,你用就行。”

    林小婉听着心里有些酸涩,她不顾刘氏的反对,硬拉着她又洗了一遍手。

    香皂打湿了之后在手心转了一圈,又在手背上也抹了一遍。

    刘氏在旁边不停的说,“够了够了”。

    林小婉不听她的,两只手都打了香皂才放下来让她自己洗。

    刘氏一边搓着手,一边痛心女儿的浪费,手里的触感滑溜溜的,她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

    用干净的布巾把手擦干,刘氏把手放到脸前,下一秒,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真的有香味儿!振哥你闻闻,婉婉没骗我们,真的有香味儿。可好闻了!而且洗完手,我的手也白了!”

    林振看着妻子激动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酸涩,是他没本事,秀娘嫁过来这么多年,连个皂荚子他都没给妻子买过。

    刘氏没注意到丈夫的反应,惊喜的连连摸着双手,这些年天天在厨房忙活,油烟味儿大的不得了,熏得手上都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儿,这还是第一次,手是香香的。

    用香皂洗过的手,会略微拔干,林小婉提醒她去擦点润脸油。刘氏这会儿倒不心疼润脸油的钱了,喜滋滋的去了。

    看着妻子进了屋,林振才收回目光,看向女儿。

    “婉婉啊,这个皂荚子,这么好用,成本也不低吧?”

    刚刚林小婉拿了多少钱他也没看见,只是看着就觉得不便宜。

    林小婉笑着安他的心,

    “不贵,爹,这一个香皂才三百八十文。”

    “三百八十文!”

    林振倒吸一口冷气,这还不贵?都够买多少粮食和油盐了,他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靠谱。

    大周朝的银钱换算和历史上差不多,一千文是一两银子,一个铜板相当于100文,一个铜板可以换10个铜钱,100个铜板或者1000个铜钱用草绳穿起来为一吊钱,即一两银子。

    超市的换算单位是一个铜板10块钱,也就是说,一两银子相当于超市的1000块钱。

    但超市的物价也都偏贵,一根火腿都要10块钱,这就是她这么长时间没在里面买东西的原因,相对于外面的物价来说,这些东西,很多还是不太划算的。

    这个香皂超市里面的标价是38,也就是四个铜板左右。

    相对于商铺里一个皂荚卖二两多银子来说,这个成本价确实不贵。

    刘氏刚从屋子里擦完手美滋滋的走出来,就听到女儿说的价格,吓了一跳。

    “这么贵!婉婉啊,这东西我们怎么用得起啊!三百多文钱都够买多少米面了,不行不行,太贵了。”

    林振赞同的点点头,妻子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林小婉见两人的反应,连忙安慰解释道:

    “娘,这真不贵。昨天我在县里看人家一块儿香皂卖二两多银子呢,我们这个才三百多文,我们要是把这个东西卖给商铺,中间能赚多少啊!比你绣帕子可容易多了呢。”

    林小婉说出内心的打算,她就指望着这个发家致富呢,超市里别的东西一是价格不划算,二是太过先进不好拿出来,只有这个还不算太出格。

    听完女儿的解释,刘氏和林振松了一口气,这么算来,确实不贵。

    郭承翎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提出自己的顾虑:

    “你说县里的一个卖二两多银子,那重量几何你知道吗?跟你拿出来这个相比,它们卖的的质量显而易见要差许多,所以咱们这个标价上肯定要贵一点。但价格一提高,原来顾客的购买能力是否能承受你又想过吗?再者,我们一无店铺,二无人脉,卖给谁这也是一个问题。而且,”

    他看着兴奋的妻子,忍不住泼冷水,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得,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一个不慎,可能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灾祸。”

    见众人都沉默了,他又补上一句,

    “这个事,现在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但是时间长了,订单量大了,婉婉一没有请帮工,二没有制作原料,难保不会有人想到这儿来。到时候怎么解释,这就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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