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衙役出来,看到林小婉时,愣了愣。

    “林姑娘,又有案子?”衙役咧着嘴笑,问道。

    没办法,实在是林小婉来的太勤了些。虽说这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并不少,但真是闹到公堂上的,并不多。至于为什么不来,个中缘由自不好多说。

    像林小婉这样的,月余的时间就来了两回的,还真是没有。

    而且,惹着的人物是一个比一个大。

    也就是换了蒋廷远当这县官,如果是别人,估计坟头的草都长起来了。

    林小婉看衙役的表情,听他的口气,心想:怎么看样子,还得说声欢迎光临那?

    旋即衙役的目光落在林筱身上,顿时皱起了眉头。再看向林小婉,那眼神,就像在说:下手可够狠的啊,能把你打成这样?

    “别乱脑补。”林小婉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她就那么像暴力分子么?而且,只要有脑袋的,随便一看也知道不是她动的手啊。

    衙役道:“脑补是什么?”

    林小婉也不跟他多哔哔,问道:“蒋大人在么?”

    如果没在,就只是冯师爷的话,怕是落不得好。这鼓敲了也是白敲。

    “在呢,不过蒋大人在忙。”衙役话痨般说道,“好像是跟临川府的一位贵客在商谈什么河道治理的事,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大人这差我去买点笔墨工具呢。”

    “嗯,好。知道了。”林小婉赶紧把人打发走。

    她也就问了一句,怎么就说起来没完了。

    “那我先走了啊。”说罢,衙役小跑着走了。

    林筱扯了扯林小婉袖子,说道:“小婉,大人在忙呢,咱们不好打搅吧?要不就算了吧,不离你那事儿我也能帮忙,况且……”

    林小婉并没有反对,只是说道:“我刚才问过了,如果你决定了敲这鼓,那就去,但是敲过了之后就再没回头路了。要是你不想,就要维持现在的生活,我也不会再劝你。决定在你,不是我。”

    “你也不用问我任何,蒋大人再忙,公堂也要上,你不用考虑这个。”

    林筱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林小婉的态度更让她拿捏不定。如果林小婉就一味的劝她,她肯定也就认了,但是现在……

    林小婉不急,也不催,甚至也不去看林筱。

    银芷在一旁,捏着衣角,视线不停在两人间变换着,对于这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有些不适应。

    良久,林筱才下了决心。

    向林小婉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满含感激的对林小婉说:“谢谢你,小婉,真的。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一心要帮助我。”

    林小婉心道:完了,没戏了。

    她看向林筱的眼神里,都只剩下了同情和无奈。

    林小婉长出了一口气:“筱筱姐……”

    话没说完,就见林筱向鸣冤鼓走去,拿起鼓槌,用力的敲击在鼓面上。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瞬间填满了耳膜,林小婉本静漠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抹笑意。

    她突然有种要改变大周朝女性地位的伟大想法……不,应该是改变她们的思维,就像辛甜儿那样,要有‘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志向。

    女子当自强。

    县衙内。

    蒋廷远一身官服坐在桌案后,看着林筱满脸的淤青以及伤口的包扎处,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

    第一次走进堂前,林筱心里紧张的不行。看了一眼林小婉,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才平复了些。慢慢跪伏下去,低声喊道:“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有何冤屈,起来回话。”蒋廷远肃声说道。

    林筱起身,将所告之事说出,又把自己能见的伤示以蒋廷远看,而后说道:“民妇恳请大人做主,能让我以后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蒋廷远并没有妄下定论,而是问道:“家住何地啊?”

    “梧桐街,门口有一棵大槐树的人家。我男人姓史,叫金柱。”林筱答道。

    “去,把史金柱带来。”蒋廷远下了命令。

    两名衙役领命离开。

    看到林小婉,蒋廷远问:“林小姐跟林筱,是亲戚?”

    “不是,是朋友。”林小婉说。

    “是人证?”蒋廷远又问。

    “还需要人证么?”林小婉反问道。

    身上的伤那么明显,哪里还需要什么人证?难道一个本就老实的妇女敢冤枉自己丈夫?

    “应当是不用。”蒋廷远说道。

    他只是有点好奇,怎么林小婉会跟着过来。

    并且,林筱看起来,并不像是敢状告自己丈夫的人,难道说,是林小婉的主意?

    当然,他不会问。

    但,看林筱的眼光一直在时不时的看向林小婉,蒋廷远已经知晓,确实如他所想。

    她见过的人里,除了林小婉外,还真没有这样不拘一格的人。或许辛甜儿算一个,却也相差甚远。

    蒋廷远很欣赏她,只是这种欣赏不足以为外人道。

    等着史金柱的空当,蒋廷远对林小婉说:“你说的那个老乡,人没有抓到。”

    林小婉知道蒋廷远说的是刘翠,是为了药膏的事。但是,这么个人没有抓到,似乎有点不合常理了。

    没等她问,蒋廷远便说道:“渝林县买过刘翠药膏的人,有几个脸也出了问题。也就是你被告的那一天,那些人去了刘翠售卖的地摊去抓人,但是没有抓到。”

    顿了顿,蒋廷远接着说道:“我估计,是被刘翠看到了,所以她提前跑了。后来我派人去了杏花村,在刘翠家也没有抓到人。听人说,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嗯……”林小婉沉吟。

    刘翠去了哪她并不关心,只要以后都不祸害人,不打着她的幌子败坏她的名声就好。

    只是,什么人在帮刘翠呢?

    蒋廷远问林小婉:“现在人没有抓到,以后你的生意就要多注意了。否则,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状况。”

    一次两次或许都能躲的过,次数多了呢?

    总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

    另外,一旦猖獗,定是没人再信了。

    林小婉感激:“多谢蒋大人关心。”

    “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受害。当然也不希望无辜的人受牵连。”蒋廷远不无担忧的说道。

    林小婉想:她也没办法呀……

    好在她就要开铺子了,只要别人认准了地方,就好的多。把情况跟蒋廷远说了下,蒋廷远也觉得是个办法,但还是叮嘱了声:“还是多留意吧。”

    正说着,便听到县衙外有人吵闹。

    “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就在家睡觉呢,你们要干什么!”

    “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然后就是衙役的呵斥声:“老实点,赶紧进去,别吵吵!”

    林小婉看过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胡茬蓄了很长,上面甚至挂着酒渍。一身衣服松松垮垮的,上面沾着不少呕吐物,脚下趿拉着双破鞋,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一进来,看到林筱时,登时瞪圆了眼睛,大骂道:“草!臭婆娘,是不是你要告老子,啊?你个贱玩意,反了你呢!谁给你的胆儿,啊?”

    “你看我不弄死你!”

    说着话,史金柱就抬起胳膊冲过去要扇林筱,蒋廷远眼疾手快,一抬脚,“嘭!”的一声,史金柱就被踹飞了出去。

    林小婉惊呆了。

    少侠好身手!

    本来以为蒋廷远也就是个读书人,知识分子,想不到还身怀绝技,身手了得啊。

    史金柱被这一脚踹岔了气,又狠狠摔了一下,捂着肚子哼唧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又哎哟着,嚷嚷道:“你凭什么打我!县老爷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啦!”

    蒋廷远厌恶的看着史金柱:“你还会讲理?”

    他指着林筱,厉声问道:“这个人是谁?你的发妻!你是何缘故把我殴打成这样?”

    “再者说,在这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个草莽胡来!”

    “他是我婆娘,我乐意打就打,怎么着,犯法么!”史金柱梗着脖子喊道。

    “为何不犯!”蒋廷远厉声道。

    史金柱却是无所顾忌,咧着嘴笑了笑,说道:“大人,虽然我就是个盲流子,但是我也知道,咱们大周朝,男人可以打婆娘。没死没伤的,那没罪。你看她身上,就是青紫了点,那都是女人皮肤嫩,碰一下就显象。”

    “你是不知道啊,她抹的那个什么药膏,可特么神奇了。抹完了,这皮肤可好了。这贱婆娘就是拿了我的钱,去买了药膏。你说,该不该打?”

    “而且,她还打我了呢,你看看把我身上挠的,肉皮都掉了。大人是不是的为我做主啊。娘们敢打男人了,得杖刑啊!”

    说完,又指着林筱,道:“还敢来告我,真是胆儿肥了。等回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筱怯懦,身体抖如筛糠。

    林小婉拧着眉,看着史金柱这丑恶嘴脸,真想上去一脚把他踹死,一了百了。

    蒋廷远却是冷笑:“还懂大周律法?”

    “律法称:凡妻殴夫者,但殴即坐。杖一百,夫愿离者,听;须夫自告乃坐。至折伤以上,各验其伤之轻重,加凡斗伤三等;至笃疾者,绞;死者,斩;故杀者,凌迟处死。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至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须妻自告乃坐。先行审问夫妇,如愿意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所伤应坐之罪收赎,仍听完聚;至死者,绞监候;故杀亦绞。若夫诬告妻及妻诬告妾,亦减诬罪三等。”

    话音落,就见史金柱大拍其掌,嚷道:“对,就是这个。杖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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