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是她讨厌的地方。

    但她那个看似精明,实际傻乎乎的爹,她不能不管。

    母亲表面上看,恨死了父亲,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她那个爹,真有什么事,母亲的精神支柱恐怕就要倒了。

    一个人没了精神支柱,面临的可能就是死亡。

    她那个娘为了她忙活了半辈子。

    也该让她来为她忙一下了。

    如故收起噬魂,往林子外方向走去。

    风吹落叶,这片林子,又重新恢复安静。

    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在容瑾坐过的树下浮现。

    极艳丽的眉眼,她面无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但眼底深处却滚滚涌动,远不似表面上这么平静。

    她看着树下的血迹,手紧握成拳。

    “你终究还是因她而伤。”

    “一世又一世,你总是那么宁静平和,无喜无怒,可是你今天是生气了吗?”

    “沙华,是你本来就有喜怒哀乐,而我看错了你,还是你变了?”

    “我不相信,我会看错你。”

    如果他真是这样凌烈的性子,怎么可能一世又一世,从不与人相争,即便是有多事的鬼魂对他挑衅,他也只是漠然离开。

    她不相信,她会看错。

    她认识他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看他出手。

    虽然知道沙华没有弱的,但没想到他竟强大凌厉到,连她都进不了他的封锁结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在云末的盘龙枪下。

    修萝蹲下身,手指沾了点血迹,“她还是太弱,如果再强些,对云末再恨些,就能杀了云末,也就不用你出手,你也就不用受这伤,是吗?”

    她把指上的血迹握入掌心。

    云末。

    我不相信,封印了天地共主之身的你,真能逆天。

    **

    如故出了树林,见林子边停着一辆马车。

    一把好上的冰玉扇子柄揭开帘子。

    如故笑了,向马车走去。

    只有无颜那个骚包,才会用这么奢侈的扇子。

    无颜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厢里,见她上车,斜眼向她睨来,明明是懒懒洋洋的样子,却说不出的妩媚,“怎么这么慢。”

    如故无语地‘哧’了一声,坐到矮几对面,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你。”无颜瞟了眼她手上沾着的血迹,眉梢一扬,“看样子,有些惨烈。”

    “你看见了?”

    他是未必知,天底下的事,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她能看见容瑾和云末相拼,他看见也不奇怪。

    而且,以他的轻身功夫,他不想别人发现,她根本发现不了他。

    “我这种文雅的人,怎么会去看那种暴力血腥的事。”

    如故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

    他文雅?

    “你没看见,怎么知道林子里有事发生,而且惨烈。”

    无颜用扇子敲敲如故手背上沾着的血迹,“都带血了,还不惨烈?”

    “就凭这点血迹,断定惨烈,是不是有点牵强?”

    “凤儿,你夫君我虽然不喜欢暴力,但不表示对暴力一无所知。”他指指天,“高手相拼,气流相撞,整个林子的树叶‘哗哗’乱响,有眼睛都看得见,还用进林子?”

    如故哑然,她当时只关注打斗的那两个人,还真没注意到这些。

    “说吧,你手上沾着的是云末的血,还是容瑾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两个?”

    “靖王府后院的那场戏,观众除了你,另外还有两个,一个站这里,一个在这里。”无颜用扇子柄在桌上画了个草图,圈了两个位置出来。

    “这两个地方,离你藏身之地和怜心被掐的位置,都很近。不管是你还是怜心如果有事,那两位动动手指就能救下。可是怜心被人‘掐’住,却没有人出手阻止凶手。只是有人用金针刺入怜心的心脉,让她不会被人掐死。”

    “能让你和凶手都不察觉的人,这世上不多,指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来,能一针护住怜心心脉的人,得懂医,而且手法高明,那么就只剩下云末和容瑾。”

    如故微微一怔,原来容瑾和云末当时都在场。

    “那也只能说明,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在场,另一个可能是其他人,你为什么确认是他们两个?”

    “直觉。”

    如故无语,这算什么破理由?

    不过他确实猜对了。

    “那你该告诉我,这是谁的血了。”

    “容瑾。”

    “云末没事?”

    如故轻摇了摇头,想到冰护法的死,心里堵得厉害。

    她不是对冰护法的死感到难受,而是对她的痴情有些嫉妒。

    嫉妒冰护法可以这样不顾一切的爱。

    不管生死,都只有一个信念。

    多么简单而单纯的人生。

    “不可能啊。”无颜扇子轻敲掌心,“云末功夫不错,但容瑾也不菜鸟,容瑾能伤到,让你碰他,云末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容瑾如果不是伤到难以行动,如故不可能碰得到他的身份。

    “云末没事,是不是很失望?”如故瞟了无颜一眼,不打算把凶手是冰护法的事告诉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错。”无颜摇头。

    “错?”如故微愕。

    “他死了,我的人生也会变得无趣。”无颜手托了腮,看着如故,忽地眨了眨左眼一笑,神情暧昧,“不过,我现在有了凤儿,或许可以培养其他兴趣。”

    他把一本书举到她面前,“最新孤本,很有趣,我们试试?”

    如故有意瞒下凶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其实在她说云末没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

    容瑾和云末眼看着凶手‘掐死’怜心,却不出手,那么凶手必然是他们认识的人。

    他们护住怜心不死,却放走凶手,并不表示他们不追究,而是在等她离开靖王府后再追究。

    否则的话,就不会有这场生死之战。

    容瑾除了帮他配药打杂的小厮,从不和别人多来往,凶手不会是他的人。

    那么就只能是云末的人。

    从气流上看,容瑾和云末那场搏杀,谁也没留余地。

    容瑾受伤,而云末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有人在关键时候为云末挨了那一下。

    能在他们结界之内的,只有杀怜心的那人。

    一般来说,两大高手相拼,不管生死,男人都会遵守信义,在一边旁观。

    但一个怀着爱慕之情的女人,往往会在看见心爱的男人有危险的时候,本能地做出反应。

    无颜不止一次,看见冰护法在殇王看不见的角度,露出痴痴的眼神。

    那么凶手是谁,已经再明白不过。

    不过如故不肯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

    而且,容瑾能伤重到那程度,代云末受下那一击的女人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人已经死了,他也没必要再揪住不放。

    如故被茶咳得一阵咳。

    真是自恋到无药可治的家伙。

    一把夺过他手中书册摔到他脸上,“滚。”

    无颜用扇子护着脸,任那书掉到桌上,不理,“不喜欢?那我再找别的。”

    如故连话都懒得再和他说了,背靠了车厢,闭目养神。

    突然发现,笼在心里难以平静的阴影竟不知什么时候散掉了。

    睁眼向无颜看去,无颜却拿着那本,歪过一边有滋有味地慢慢翻看去了。

    如故撇脸,真是疯了。

    他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无赖骚包。

    她居然会以为,他刚才是故意胡闹,化去她心里的阴霾之气。

    重新闭眼,虽然没做什么,但大起大伏的情绪,让她觉得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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