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家绣的不好。”方弛星小声嘟囔道:“等我弄好了再送给哥哥,选一个最好看的。”

    “已经很好看了。”赵青春低头对方弛星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能给你哥乱说,他现在正要考科考呢,可不能给他添乱。听到没有?”

    “嗯。”方弛星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正吃饭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赵青春好像也有察觉,她支起了耳朵说:“会不会是弛远回来了?”

    “要回来午时之前就该到了,不能等到现在。”

    “也是。”赵青春蔫蔫的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怎么了,动静好像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听错了吧。家里汪汪都没叫。”

    “是哦,汪汪也没叫。”

    赵青春又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失望。

    “是哥回来了!”赵青春刚坐下方弛星就叫唤了起来,汪汪是他们家养的小狗,当年方弛远抱过来起的名字,往常只要方弛远一回家,它总是第一个出去迎接,刚才听方弛远讲到小狗,方弛星就习惯性的低头看了看,谁知道发现汪汪不见了,明明刚才还趴在她脚底下的。

    “汪汪还真不见了。”

    赵青春听了也低头往下看看,发现小狗真不见了,顿时喜笑颜开,兴高采烈的往门外走,仿佛连晚一秒钟见到方弛远也等不及了。

    方弛远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给了车夫车资,就准备一件件往屋子里搬他带过来的布匹,布匹都是好的缎子,这次回来,县城里的一家绸缎铺关了门,听常老夫人说现在买锻子只要以前三分之一的价格,方弛远看了看觉得布料十分精细,就挑了几匹鲜艳的和几匹素净的带了回来,准备给家里人都置办一套新衣裳。

    赵青春一出了堂屋门,就看见方弛远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往里面搬东西,布匹太多,他一个手扶着一个手又抱着,歪歪斜斜的往里走。

    “放着别动!”

    赵青春喊了一声,跑上前就把东西分了大半,绸缎颜色显眼,赵青春看了一眼就对方弛远责怪道:“花这个钱干什么?有钱多买点东西给自己吃啊,衣裳家里都有!我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

    方弛远看见绸缎被接走就松了口气,笑着对赵青春说:“没有瘦,这些绸缎都是差不多半价买的,便宜。”

    “半价?”赵青春半信半疑的把方弛远领进堂屋,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忽然想起来方弛远可能还没有吃饭,就先把绸缎都放下然后对方弛远道:“还没吃饭呢吧!碗都给你准备好了,快点来。”

    她催促着方弛远坐好,方弛远就听话的坐了过去,一路上的颠簸让他不是很有胃口,他正和赵青春说话,方弛星也满眼带笑的凑到方弛远跟前,方弛远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四人吃了饭,方喜云又问了一下方弛远的生活情况,知道他一切都好就放下心来。方喜云为人老实忠厚,感情也不善表达,平时和方弛远的谈话不是学习就是生活,

    如今他的才学已不足以教方弛远了,所以谈话就多围绕方弛远的生活情况,仿佛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被一家人问了半天问题,方弛远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书架后面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这边赵青春拿了绸缎,对着方弛星和方喜云身上比划了半天,也不再问绸缎的价格了,满心欢喜的想给家人都做一套新衣服,:“这个颜色留给星儿,她穿黄的好看。至于这个红紫色的就留给你,怎么样?”

    “都行。”方喜云不太在意这些事,但是看见赵青春没给自己选一匹,就问:“我看这布料挺多的,你要是穿这个青色的也不错啊?”

    “然后再留匹素的以后备用,其他的就给娘送过去……我穿?”听了方喜云的话,赵青春有些意动的挺了下来,这些年她虽然有钱了,但是她做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规规矩矩,即使是给自己做新衣服,也是在过年或者换季的时候才会跟着大家一起添一套。

    “嗯。”方喜云点了点头。看着赵青春有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什么了吗?怎么感觉赵青春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开心那么多。

    晚上吃饭,方弛远被叫起来跟着一起去了老宅,老宅里他几个大哥的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正是可爱的时候,但是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形象,他几个大嫂好像被自家大哥要求过,领着小宝宝的时候从来都不对方弛远这边走,相反的倒是会经常往方弛林那边凑,每次看到方弛林被小宝宝亲的一脸口水,他都是一脸羡慕又一脸好笑。

    吃饭的时候,他被安排到了大人的桌子,三位带着宝宝的嫂子则坐到了他以前的位置。看人都坐齐了,方安山也就把自己想卸掉族长让方喜进担任的想法讲了出来。

    虽然方喜进在为人处世方面显的不够圆滑,也不算机灵精明,但是他儿子方弛林却是有望考上举人的,即使考不上举人,只是秀才的身份也是他们这个小家族里学问最高的水平,以后镇住这些个族人倒是足够了。而且他又是方安山的长子,以后要是继承族长的位置也算名正言顺。

    这在众人心中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方安山说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方安山又顺势说了一些最近家里的决定,众人就安静的吃完了饭。

    吃好饭,方弛远就主动领着方弛星回了私塾,赵青春则拉着老张氏和两个伯母一起谈绸缎的事,即使绸缎是方弛远打折买的,她依然没提方弛远,只说是李老先生送的,至于李云长为什么会送绸缎,而且一送就送这么多,老张氏和两个伯母都是没有问。

    二月十六,在家里多呆了一天陪着赵青春做了些小活,午时方弛远就跟着方喜延又回了溪山县,他们这些准备参加乡试的考子如今在县学基本上已经停课了,只有觉得哪个教习讲的确实不错,才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听听他的课。

    没事的时候是最折磨人的时候,方弛远虽然有事,但也和没事差不多,看书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事情,他几乎习以为常,但是把看书这件事变成定量定点的任务,多少让他有些吃不消。

    好在有方弛林陪着他,而且方弛林过完年已经十九岁了,在溪山县这个年龄还没定亲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所以这次考试方弛林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每天的努力程度让方弛远汗颜,如此他就跟着方弛林比着学,所以临近乡试的几个月中,方弛远也算颇有进步。

    过渡章节,会不会有点啰嗦……

    第48章 意外之喜

    在县学里消磨了几个月的时间, 方弛远看书有选择性的把琼朝主流的思想都整理了一遍, 又托着李青才找了这几年泷兴的科举试题和方弛林一起做了一段时间, 如此还有俩个月就要举行乡试了。

    “我听人说今年的乡试要取消。”

    “听谁说的?”方弛远一愣,抬起头看向说话的赵铭舸, 科举是琼朝延续十几年的政策,是琼朝学子跻身仕途的敲门砖,从他了解的历史上看, 若不是发生战乱, 科举是不会轻易取消的。

    “外面到处都传着呢,我刚才听几个教习私下里也是这么说,所以就来告诉你了。”

    “不会吧。”方弛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科举是稳定朝堂的根基,要无要事, 不会轻易取消的。”

    “可是别人都在这么传啊。”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热了起来, 地里的庄稼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 可是从五月开始,就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下雨了,溪山县的百姓眼看下雨无望, 纷纷都开始担河里的河水去浇灌庄稼。

    赵青春抬头看着头上刺眼的太阳叹了口气:“这雨什么时候才能下下来啊!”

    烈日灼心,天上一眼望去连片云彩都没有, 方弛远到家的时候, 家里没有一个人, 在门口等了一会, 太阳照的人难受,他叹了口气就向着自家的麦地走去。

    麦地离私塾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忙忙碌碌一身泥水的人,方弛远看见他们就主动打了招呼,他们看见方弛远也强咧着笑回了方弛远的招呼,然后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就离开了。

    方弛远又走了两步,看见有个人挑着水桶摇摇晃晃的走着,他赶忙上前扶了一下,看清楚人脸后,惊讶的喊到:“爹?”

    方喜云今天没有穿长袍,一副庄稼人的打扮,衣服上和鞋子上都是没来得及干的淤泥,脸色也变的黝黑,方弛远差点就没认出来。

    “唉。”方喜云笑着应了一声,方弛远赶忙把他肩膀上的水担挑下来,然后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担着。

    “娘他们呢?”

    推辞拒绝了一会,方弛远和方喜云一起往前面走着。如今已经六月中旬,麦子本该已经成熟的季节,但是地里的麦子都干瘪衰败,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

    “今年怕是不好过了。”方喜云叹息着走在后面,他本是教书先生,从小没做过多少农活,这些年做的活都没有这一段时间多。“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要旱死了。”

    “不是担水了吗?”

    “河里的水都要干了。”方喜云笑了一声说:“浇不完了,地里的麦子还没浇一半,不知道今年七月的收成会怎么样。”

    “可能有以前的七成吗?”

    “不好说,也许连两成都没有。”

    “两成?”方弛远有些震惊,“连交税都不够吧?”

    他转念想了想又问:“发了旱,朝廷会免税的吧?”

    “谁知道呢?以前好像免过一半。”

    “免一半?”

    方弛远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一亩地的收成,去除损坏去除税收,几乎就没有了。村里大概都是一家十几口的人,交税之后该怎么生存。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自家的麦地,他们家算是村里有钱的人家,足有六十亩的地,一眼望去地里的方家人都是小小的一点。

    方家虽然光成年劳动力就有七个,另外还有妇女小孩,大大小小凑起来能有十五个人干活,但是六十亩地实在太大,往年春种秋收的时候,方安山还得请几帮工帮忙,但是今年发了旱,各家都急着帮自己家浇灌,所以家里就没请到人,忙忙碌碌起早贪黑干了大半个月也只是浇了一半多。

    方弛远到了地里,肩膀上的水桶就变的沉重了,脚下的地也没有刚才的路上轻松,望着眼前一片茫茫的麦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往赵青春那里走去。

    正走着肩膀上一轻,方喜云重新担起水桶笑着说:“走吧,一会从你娘那里拿了钥匙就回家去,快乡试了,你要好好准备。”

    “知道的爹。”方弛远虽然也想说帮着干活,但是头上的烈阳,脚下滚烫的麦田以及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是不要留下来添麻烦了。

    拿了钥匙,方弛远看了一眼赵青春手上被绳子勒的伤痕,心疼的想带着她回家,但是看着麦地里一众忙忙碌碌的身影,所有的话又都梗在了喉咙里。

    到了家,刚刚午时的样子,方弛远在屋里坐立不安,他还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家里人都在地里劳作而自己却在房间里发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些什么。

    正思来想去,赵青春就走了回来,方弛远赶忙从井里打了一盆水,赵青春要去做饭他就跟在身边问有什么要帮忙。

    “没什么要忙的。”赵青春把方弛远轰出了厨房:“这里油烟大,你去房间里看会书,一会也就能吃饭了。”

    “嗯。”方弛远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能帮上忙,他沉默着转身,正要出门忽然对着赵青春说:“娘,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个举人回来让您享福。”

    赵青春一愣,没明白方弛远的意思,等方弛远走了出去,她才笑红了眼,“这孩子,娘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

    休沐只有三天,方弛远在家里压抑的过了三天,每次他提出要去地里帮忙都会被家里人异口同声的拒绝,同等的方弛林每天也是在家里读书练字,即使家里再忙,他们两个也是被照顾的好好的。

    两人坐着方喜延的牛车往县城走。

    “四哥,你还记得你是为了什么读书的吗?”

    “我吗?”方弛林想了想说:“刚开始是不想干活,后来是崇拜三叔能考上秀才,再到现在大概是习惯了吧。”

    “习惯?”

    “嗯,习惯了读书,习惯了写字。”方弛林顿了一下问道:“不学习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你呢?你是为了什么科举?”

    方弛远迷茫了一会,笑笑说:“也是习惯了吧!”

    也许很久之前他是觉得士农工商,到了古代就应该学习考科举,如此才能让自己过的好点。但是渐渐的,他就习惯了,习惯去学习,习惯去看书。

    “哈哈哈。”两人对视着笑了,驾车的方喜延就说:“你们还小,不知道读书的好,等你们到了叔的年纪就会知道读书的好了,好好学吧,你们是我们族里最有出息的两个了。”

    “嘿嘿”,方喜延笑着接着说:“你们不知道,现在我再给县城里送货,别人都会问我一句认不认识你们俩,我就告诉他们说我是你们俩的族叔,别人就连给我说话都变好了。”

    方喜延笑着,牛车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方弛林问方弛远说:“我听人说今年要取消我们省的乡试?”

    “都是胡说的。”方弛远回答道:“我问过青才师兄了,他说没有这事,让我放心准备乡试就行。”

    “哦,我听他们说因为我们元凌府今年干旱,说皇帝不喜,今年不适合举行乡试,应该等等。”

    方弛远道:“皇帝要是知道就好了,就怕皇帝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因为有人不想他知道。”方弛远没敢说太明白。

    方弛林被点了一下,似是明白的沉默着不说话,方喜延倒是听的莫名其妙,只当他俩在讨论什么学术文章,就赶着车往前慢慢的走去。

    刚回了县学,方弛远还没到房间就被告知李青才找他,他就又转了一个弯去了李青才办公的地方。

    “师兄。”房间没有别人,方弛远就没称呼李青才为教谕。只是简单的对他行了一礼。

    “坐。”李青才指着一把椅子对方弛远说道。

    “师兄找我来什么事吗?”

    “早些天你问我乡试的事,还有印象吗?”

    “嗯,记得,师兄当时说让我放心科考,不要担心。”

    “这次来师兄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什么?”方弛远奇怪的问。

    “这次乡试的主考官以前在我爹手下任过职,相交甚好,他的为人品性,我爹都清楚,还有半个月你也就该出发去乡试了,这段时间,你就去我家住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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