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宓动作一顿,淡淡道:“那你想如何?”

    容嫱看看梳子,又看看他,随即轻咬着唇不说话。

    但那双眼睛水雾朦胧,含羞带怯,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秦宓想起在聚安楼听见的毫无章法的表白,还有那张帕子上心意暗藏的字谜。

    当他沉默着抬手,梳了第一下头发,容嫱自己都怔住了。

    摄政王竟这样好说话?

    她悄悄去看这传闻中权势滔天的男人,深邃惑人的眉眼,此刻只为她一人而低垂收敛,恍惚中竟还露出一分深藏的温柔。

    …她真是疯了。

    容嫱挪开眼,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侍女备好车走进来,看见自家王爷在替女子梳发,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屋子,面上表情龟裂了一瞬。

    “王……王爷?”

    秦宓放下梳子:“你先到门口等着。”

    侍女忙低头,心里几百个念头闪过,最后贴心地带上了门。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容嫱后知后觉红了脸颊,羞涩地低下头,声音柔软:“多谢王爷。”

    秦宓只是拿出那条帕子:“下人捡到的,说是被野猫叼到了后厨那边。”

    “边角那里损坏了一些。”

    正巧在两行小字那里破了个小口,秦宓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容嫱接过帕子,秀眉已经肉眼可见蹙了起来:“许是方才沐浴时,被猫儿叼走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帕子。”

    她的声音低落,好似被抢了鱼干的小猫。

    容嫱摸了摸破损的地方,那儿半个字已经看不清了。

    “春禾无日,宝心失玉。”

    秦宓忽然道。

    容嫱心里一跳。

    他果然是看到了的。

    眼底浮出些许慌乱,她叠了叠帕子,装进随身的荷包,故作镇定。

    秦宓将她的反应尽数纳入眼中,鬼使神差道:“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容嫱声音更低了些:“没……只是一句生僻的小诗罢了。”

    “可有出处?”

    “……自己编的。”

    刚说完,竟听他轻轻笑了一声,那一把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别样的磁性:“文采斐然。”

    容嫱便没听他笑过,这会儿子被没头没脑一夸,总觉得被嘲笑了。

    她编这两句一股脑为了藏那两个字,压根算不得诗句。

    她抬起头,恼道:“王爷怎的取笑我。”

    秦宓只是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些浅浅的无奈:“你将本王名字,写错了。”

    容嫱睁大眼,娇憨反驳:“不可能,秦、宓,我怎会写错。”

    这话就好似她翻来覆去写这个名字,已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完全不信自己会错。

    秦宓挑开她的荷包,取出帕子,垂眸扫了眼上面的小字:“所以这果然是字谜?”

    春禾无日,便是秦。

    宝心失玉,便是个错别字的宓。

    这字谜简单可爱,还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容嫱似是纠结了半天,才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求证道:“真的写错了吗?”

    她比划了一下:“不是这样?”

    她写的是宝盖头加个“心”,宓则是宝盖头加个“必”。

    “嗯。”秦宓应了声,随即补充道,“这字平日里用得少。”

    言下之意,写错了只怪这字偏僻,不是她笨。

    容嫱弯着唇角笑,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忙伸手去拿帕子:“王爷,我要回去了。”

    她捏着帕子,使了劲儿往外扯。

    却不料秦宓分明没有松手的意思,攥着帕子另一头不松手。

    手上一用力,容嫱便惊呼一声,踉踉跄跄扑了过去。

    肩膀随即被人扣住,停在半尺外。

    她离男人极近,仿佛整个身子被他笼在怀中,周身萦绕着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

    容嫱眼睫轻颤,抬了头,才看见他沉沉盯着自己,目光微深。

    “为何绣本王的名字?”

    第十四章 推拒

    秦宓常居高位,身上的气势本就压人,这会儿子喜怒不明的一句,竟叫容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

    她仰头,离得近了,右眼底一颗黑色泪痣格外引人注意,好似一点墨卧在冰雪之中,楚楚动人。

    “若我说,仰慕王爷已久,王爷会信吗?”

    秦宓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片刻才哑声开口:“为何?”

    睫羽轻颤,显露出主人内心的羞涩不安。容嫱红着脸,一字一句:“王爷英姿,世所罕见,实乃容嫱心之所向。”

    秦宓定定望着她,神情晦涩:“从前本王问你,你说的是心属赵顷。”

    “为何骗本王?”

    容嫱愣了。

    她何时同摄政王说过这些?

    她迟疑了一下:“似是两年前的事?”

    秦宓只冷淡地“嗯”一声。

    细细想来,确有此事。

    是老爷子带她来王府拜访,那时和赵顷定着亲,容妙儿又还未出现,一切正当好。

    恰巧被问了,她出门在外,自然只能表示对这门亲事的期盼。

    容嫱小心看了他一眼:“那时年幼,尚不懂事。”

    “就不许我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秦宓松开扣住她肩膀的手,冷眼斜睨:“你要改几次?”

    “就这一次。”

    容嫱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人物,我能仰慕一辈子。”

    秦宓似乎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胡言乱语,跟谁学的。”

    她捂了捂胸口:“由心而发。”

    “……”

    他这反应不大热烈,容嫱难得有些心里发虚。

    怎么,如今的男人都不喜被这样夸了吗?

    似是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小姑娘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了,丧气地垂下眼眸。

    “我、我确是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容嫱背过身去,飞快抹了抹并没有眼泪的眼角,语气落寞:“马车在等我,容嫱先退下了。”

    说罢胡乱行了个礼,低着头去开门。

    才拉开一半,手腕便被人捉住。

    “你想好了,跟着本王,并非什么有意思的事。”

    容嫱惊喜回身,眼睛还红通通的:“我……”

    “王爷——”

    门外云岑急匆匆跑过来,平日里他断不会这样,如此想必是有急事。

    容嫱的手还攥在秦宓手里,一句话硬生生被打断了。

    云岑震惊,忙后退几步:“卑职该死!卑职有罪!”

    突如其来的另一个人,却叫秦宓倏地清醒。

    他看向容嫱柔情似水的眸子,又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晦暗,随即不动声色放开女子的手,淡声问:“什么事?”

    云岑一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外,硬着头皮道:“今日在聚安楼,救下一被纨绔欺负的女子,特来问问王爷如何处置。”

    秦宓微微蹙眉:“小事,不必问我。”

    云岑看了眼一旁的容嫱,附到他耳边极小声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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