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嫱在沿街的茶楼耐心等待,茶水冷了一壶又一壶。

    “小姐,亲王是不是不来了……”

    “容姑娘。”

    崇亲王出现在门口,目光仍是忍不住落在她脸上。

    容嫱露出得体的笑容,起身行礼:“亲王殿下。”

    她斟满两杯温茶,想着一次说清楚最好不过。

    崇亲王却只站在门口,摇了摇头:“本王就不进去了,于姑娘名声不妥。”

    “不知找我何事?”

    按照昨夜情形,容嫱以为他会有话要说,这会儿被这样问了,不免有些意外。

    “……昨儿长街偶遇,亲王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崇亲王遗憾道:“误会而已,是本王多想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如今瞧着,又没那么像了。

    也是,他的阿绻无人可及,一两分相似又如何。

    容嫱不自觉握紧了茶杯,掌心发烫,有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为何只是过了一夜,便突然变了态度。

    秦宓。

    她脑海中掠过这个名字。

    在过来之前,崇亲王唯一去过的地方,便是摄政王府。

    “可是……摄政王说了什么?”

    崇亲王摇了摇头,略有些自嘲道:“只是本王自己思念成疾的妄想罢了。”

    容嫱思绪几转,忽然笑了:“原是一场误会。”

    她放开茶杯,语气随意道:“不知方不方便问一句,亲王殿下是想起了哪位故人?”

    “我的妻子。”

    崇亲王笑道,语气却郑重,眉眼随之变得柔软,似是想起了谁。

    “妻子?”容嫱惊讶,“可听说……”

    崇亲王不是无妻妾无儿女?

    “若没有别的事,本王先行一步。”他望了眼窗外天色,又想到她特意等在这里,恐怕是不想让秦宓知道。

    崇亲王并非多事之人,转身欲走,最后却还是停了停,提醒道:“摄政王耳目遍布京城,怎会不派人跟着本王。你我今日会面,怕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容嫱收敛神色,福身:“谢亲王提点。”

    她本也没想着能瞒过去。

    崇亲王点点头,不再多言。

    千醉瞧见人走了,才急急忙忙进来:“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嗯。”

    马车上,容嫱闭眼小憩,方才崇亲王简单的几句话,几乎没得出什么有用消息。

    是秦宓提前对他说了什么?

    事关身世,她不知王爷为何却要从中阻挠,心头不免有些烦闷。

    “小姐。”千醉小声道,“王爷会生气吗?”

    容嫱冷了语气:“本就与我相关,他生哪门子的气。”

    是他偏来搅和,要生气也是她先生气。

    千醉想起什么,忙拿出一只金线鲤纹的黑色香囊:“小姐绣了好些日子的,要不拿去哄哄王爷?”

    容嫱盯着香囊上头环绕的双鲤,眼底渐渐染上一抹嘲意。

    她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哪有资格先对金大腿生气。

    这样想着,心里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另外泛起一点酸涩。

    她想起自己绣香囊时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心迹,哂笑一声,将香囊收进袖中,眸光却越发冷静。

    容嫱一踏进别院的门,便瞧见秦宓坐在那儿,既没在处理公务也没有拿着书卷,脸色清冷,显然特地在等她。

    “去哪里了?”

    看这架势,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千醉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

    容嫱低着头,小声道:“我……见了崇亲王。”

    秦宓抿唇:“本王说了,这事我会处理。”

    片刻,容嫱抬起头,眼底盈着一层雾气:“可我想知道。”

    “我昨夜梦见母亲,她替我买了一盏花灯,却抛弃了我。”

    “王爷,换作是您,您不想追根究底吗?”

    秦宓眸色暗了暗:“……你记起小时候的事了?”

    她摇摇头。

    秦宓便忽然道:“既然已忘了,如现在这样不好吗。”

    待在他身边不好吗。

    如这样,做一个永远柔媚温顺的外室?

    容嫱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底掠过一抹自嘲,却知晓这本就是她一开始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她轻声道:“能同王爷常常相伴自然很好。”

    “但追寻身世,亦是我唯一小小的心愿,王爷,您帮帮我。”

    容嫱放低了姿态,轻扯着他的衣袖,眼神可怜。

    美人儿含着泪撒娇,秦宓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沉声道:“查清又如何,难道你要跟着家人离开?”

    “容嫱生是王爷的人,死是……”

    秦宓忽然抬手在她脸颊捏了一下,止住后半句话。

    “你乖乖做本王的人就是。”他顿了顿,“……若真想知道,就去查吧。”

    容嫱目的达成,弯着眉眼往他颈窝里蹭了蹭:“王爷待嫱儿真好。”

    她靠在男人怀里,拿出香囊,悄悄系在他腰带上。

    秦宓垂眼,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并未出声。

    容嫱低头仔仔细细挽了个结,因而并未看见,他眼底越发落寞的神色。

    第三十四章 诬陷

    别院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青伯提着灯笼穿过长廊,检查四处门窗。

    他瞧见屋门口站着的身影,脚步微顿, 忧心道:“王爷,夜深了。”

    屋里暗着, 想必容姑娘已经歇下。

    秦宓用拇指摩挲着手里香囊的表面,似能感觉到上头一针一线的认真纹路, 眸色暗沉如夜。

    青伯素来严苛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姑娘在容家, 倒是真学了些东西, 从前女红可没这样精细。”

    “但她不喜欢容侯府。”秦宓顿了顿,“也本不必学这些。”

    他从没期望那个小姑娘十全十美,只要陪在他身边, 什么都不会也无妨。

    青伯便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想起今日的事,又问:“姑娘真是崇亲王的……?”

    秦宓将香囊收进掌心,淡淡嗯了一声。

    这层关系却是他也不曾知晓的。

    “这……”青伯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难怪当年要我们送姑娘到南境……”

    若非容老侯爷不做人, 半途偷偷将姑娘又带回了京城, 藏于侯府,这会儿也该是云朝郡主了。

    说到容老爷子, 秦宓目光冷了冷。

    “病情恶化得有蹊跷, 着人查查, 但不必阻止。”

    青伯领命,劝道:“夜深了, 明儿还要上朝,王爷快去歇息吧。”

    “您在外头站着,姑娘若是半夜醒了见不到人, 岂不是要害怕?”

    秦宓这才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正要推门,却又忽然道:“青伯。”

    “老奴在。”

    他背对着夜色,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替本王寻觅些绣娘,要手艺最好的。”

    青伯一愣,虽没明白其中用意,仍是点点头:“是,明儿就吩咐下去。”

    *

    一早醒来,床榻另一侧又是空的。

    容嫱知他上朝走得早,习以为常,才梳洗完坐下喝了口玉米粥,千醉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小姐,官府的来了!!”

    “做什么?”容嫱抬眼,放下玉勺要往外走。

    “小姐、小姐要不还是躲躲吧!”

    外头乌压压的好多衙役,便是那日缉拿杀人的容楮,也没这样的阵仗,千醉一时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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