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是个从军几十年的将军,他若来,目的一定准确。照我说,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商量如何设伏。只要他现身,上就是了。

    “让湘姐儿上,不是让她为饵,只是减去一些风险。”

    宋湘轻睨了陆瞻一眼。

    陆瞻再想了下,就点头了:“既这样,那我便带人藏在屋里四角,这样风险更小。”

    汉王点头:“我也可以加一份,我身边带了十几个人来,我可以带人潜伏在屋外。”

    “如此虽说稳妥,但还要防着他耍花招,其余人还是应该小心。”宋湘提醒。

    钟氏道:“可否全部人都呆在一处,让所有侍卫防护?”

    陆昀摇头:“他若有火药,那可就称他的心了,投颗弹药下去能一锅端了。”

    郑容道:“就算是没有火药,这天干物燥的,投几个火把也能给烧差不多了。”

    钟氏立刻抿唇静座。

    陆瞻道:“如此说来,那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萧祺那样机警,进了王府一看处处不对,自然也会打退堂鼓。”

    陆曜轻嘶一声:“他若打退堂鼓,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陆瞻看他一眼:“他会去萧家。”

    屋里略默片刻,汉王道:“索性这样,晋王府这边就听少寰的安排,我们面上保持一切正常,若他进来了,我们便一拥而上。

    “萧家那边请奏皇上,调遣弓弩手布防,若萧祺不来,去了萧家,也不至于没有准备。”

    陆瞻看向晋王,晋王道:“就这么着吧。这边你们来安排,萧家那边,我这就派人进宫请奏皇上。”

    ……

    萧臻山从荣禧堂出来,直接翻身上马,就要前去寻陆瞻。

    还没出街口,陆瞻派来传话的人就到了,听完陆瞻一席话,萧臻山愣愣坐在马上,只觉心底四肢都开始回暖,他就说嘛,陆瞻才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他立刻调转马头回到府里,召集人手围在在荣禧堂周围。

    这一切才刚办妥,街头又来了一批将士,原来是皇帝下令,从亲军卫里调出了一部分弓弩手,前来增援的。

    萧臻山精神大振,连带着萧家所有人也都振奋起来。

    却说萧祺这里兵分两路,他自己带着人往晋王府这边赶来。沿途虽然有密集的巡逻士兵,但还是难不倒他们这些人。士兵走的是街道,除了街道之外,还有一些极狭小的巷子,萧祺从小在京城长大,对这些路线太熟悉了。这两日的消息线报,便是身边人这么辗转得来的。

    北城到晋王府有些距离。这过程花去了几乎一个时辰的时间。但却在他的计划之内,因为夜越深,于他们行事越有利。

    他不急躁。

    他已经等了几十年。如果不是这次事出突然,他还可以再等等的,皇帝年纪已经大了,离老迈昏庸的时候不远了。

    眼下他的目的是出城。

    只要他能出去,他不惜尝试任何办法。

    为什么选择身在晋王府的宁王妃下手?

    晋王与宁王兄弟之间的矛盾,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宁王妃肯住进晋王府里,若没有皇帝出面,这件事是办不成的。而皇帝这么做,已经说明了他对宁王的愧疚,如果在这个时候,为丈夫奔走了几十年的宁王妃又死在皇帝眼皮底下,世人会怎么看待皇帝?陆瞻又会怎么对待?

    皇帝搏不起这个结局。

    他知道的。

    而这一点,使人想起来又不能不咬牙。

    陆瞻竟然会是宁王的遗孤……

    宁王妃和晋王妃这这两个女人,居然使出了这招瞒天过海之计。若不是楼参,他恐怕永远不会想到这个可能!继而找到当年的仵作找到了真相!

    世上的女人,可真是让人不能小觑,这两个女人如是,宋湘也如是,如果不是她抓获了楼参,何至于他今日会这般被动?

    萧祺挨着夹壁,缓缓前行,听着墙外巡兵的脚步声,淋着天空落在脸上的冰冷雪花,不知为何,他恍然生出几分丧家之犬的感觉。

    身为长公主的养子,从他到侯府那一天开始,他得到的待遇就是城中贵胄子弟的待遇,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困顿,也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境地。他对于未来的道路深思熟虑过无数遍,想象中的他,是该以雍容自若的姿态登上那个位置的。

    “主上,人走了。翻过这条胡同,就是晋王府。”

    身边的黑衣人在轻轻地提醒。

    萧祺看了他一眼,打了个手势让他前行,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第433章 选择

    跃上夹壁的墙头,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堵墙,这堵墙高两丈九尺,是整座京城里除皇宫之外最高的墙了。按说,这也是最难翻越的一堵墙。

    萧祺找了个最暗的角落,掏出笊篱,精准扔到墙头,沿着绳索飞快攀了上去。

    到了墙上,眼前所见一切,便与墙外浑然两个天地。与皇宫相似,萧祺他们所在的这道墙与内墙之间,也有一条甬道,甬道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持矛的护卫。

    萧祺看这阵势,知道晋王府今夜也已经加强了防卫。但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倘若没有增加的这些人,反倒奇怪了。

    他向左右打了个手势,等他们先探路。

    雪夜里灯火通明的晋王府,就像是大漠里一座金碧辉煌的孤城,庞大而静寞。

    这座王府他来过不少次,哪怕是后院不曾进去过,也能大概分辨得出是哪里是哪里。

    “主上!”

    黑衣人在暗中打了手势,下面甬道里正值换班期间,出现了短暂的空档。萧祺不再迟疑,立刻飞身越到了内墙之上。

    “王府里皇位看起来都算正常,虽然增援了一些人,但是在预料之内。昨夜看到的消息,宁王妃住在离延昭宫不远的随喜堂。”

    到了内墙下方,一路都还算顺畅,潜伏的时候黑衣人在耳边说道。

    萧祺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不要大意,我们能顺畅到达此地,已经很不容易,要是也能一路顺畅找到宁王妃,那就不正常了。”

    黑衣人应声。

    萧祺再扬手:“再前行打探!”

    身边人影立刻又朝夜色里没去了几道。

    十三岁之前,对于应酬交际他从未放在心上,而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便开始与城中权贵子弟有意识的交往。尤其是宗室子弟,城里几个皇子他都认识,尤其是几个嫡出皇子。晋王在三兄弟之中最不受宠,明眼人都看的见。经过楼参一番筹谋,晋王与宁王之间就算是结梁子了。

    可惜在太子那边出了点偏差,没能使太子与晋王之间闹将起来。如果当时能有办法将太子之死的嫌疑转移到晋王身上就好了。

    想到错失了这个良机,萧祺仍然有些惋惜。

    “前面有两条路可以通往东路,一条是走花园,一条是绕经他们郡主的院子穿过去。”

    黑衣人回来了一个。

    萧祺道:“走院子穿过去。”

    黑衣人顿了下:“郡主院子里肯定有许多人把守,属下认为应该从花园过去安全些。”

    萧祺扭头:“昨夜里你们把王府的人杀了,如今园子里只怕已处处陷阱,与之相比,反倒是从院子穿过去更安全!至少我们不动他们的人,便无大碍。”

    说完他就跨进了一座庑廊。

    才刚接近,气氛便截然不同,零星传来的脚步声与兵甲碰撞声不绝于耳。但是更醒目的声音却是院子里传来的丫鬟的碎语声,与悠扬飘来的琴声。

    看来,通过昨夜捉拿丫鬟打听消息,今夜的晋王府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不过这份危机感仍未波及府内每一个人。

    随喜堂里,宋湘面对佛像坐着抄经,窗外安静得像以往每一个夜晚。寒风仍然透过细微的窗缝挤进来,不时将烛光吹动一下。

    除了府里的护卫侍卫,靖王在琴奏皇帝调集弓弩手给萧家时,同时也没忘了给晋王府拨了一批。如今这些人就隐藏在府墙四面,以及随喜堂与宁王妃所在的栖梧宫周围。

    府里每个人都按先前的计划做着自己的事情,包括最近在学古琴的敏善,都像以往一样,需要在窗前练上半个时辰的琴。

    宋濂住在延昭宫,也需要有大声读书的动静。如无意外,这个时候郑百群应该与几个侍卫正在对饮。

    “吱呀——”

    房门轻轻被推开。

    宁王妃身边的小女尼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到了身边,借着放茶的动作悄悄的说道:“汉王那边传来消息,一刻钟前内墙下的护卫换班,如果有人趁着这个时候潜进来,那么应该已经进到后花园了。”

    茶放下,她人便走出去了。

    宋湘像是浑然未受干扰,继续平心静气的抄写着《金刚经》。

    顺着曲廊日常散步走动,内墙到这里最多一刻钟,如若是暗中闯入,那时间自要延长,一刻钟前潜入内墙,最多两刻钟时间便该出现。

    宋湘稳稳地收去了最后一笔,然后拿起木鱼,一下下有节奏的敲响起来。

    萧祺到了延昭宫下,四处仍然有侍卫在游走防守,但也能听得屋内传来小儿诵读之声,再往前行了二三十步,又听见觥筹交错之声。

    对饮之人言语声悠闲散漫,虽然不见得格外兴高采烈,但也并未因为当下的危机而有忧心忡忡的样子。

    萧祺想,这一切原本是该他拥有的。但如今享受着这一切的是皇帝的子孙和姻亲,而本应该在楚王登基之后代替这些皇子皇孙尽享权力荣华的他,此刻却在这冰天雪地里谋求生机。

    他微微地闭眼,握紧手上的剑,走向了隐隐传来木鱼声的前方。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正常到连他都不能不觉得有些过于正常,但他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他只能继续往前进一步,才能离他的目标更近一步。

    不出意料,这座院子的明里暗里都站着有人。甚至围墙上还露出来一点金属的反光,这样的角度与反光,他太熟悉了,他们竟然埋伏了弓弩手。

    但越是这样,不就越说明他的走向是对的吗?

    他缓缓抬手,左前方便有两名黑衣人轻跃了出去,围墙上方立刻射下了一排箭,暗中潜伏的王府侍卫也一跃而出。

    萧祺就趁着箭落人出的刹那闪到了房门前,又一推门闪身进了屋——

    木鱼声戛然而止,背朝着门口的身影微微挺直。

    纤瘦细长,是含恨偷生了十九年的宁王妃该有的样子。

    刹那间他抽了剑,一个错眼的功夫,便已经直扑到了她身后,长剑刺向了她的后肩窝!

    第434章 你不错

    这一剑刺出之时,萧祺极有把握。莫说只是对付一个女流之辈,即便坐在这里的是个稍身手的男人,他在这一剑上附着的力道也不会走空。所以出剑的同时他左手仍有余力伸出去抓她的胳膊。

    同时出手,必然就有一方未尽全力。算准这一剑就要刺中她,这时候眼前光影一错,原本盘腿坐着的“宁王妃”竟突然往前跃起,瞬间就跃开到前方供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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