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琇蕊循声回头望去,见一位打扮素雅,年约十七八岁、挽着妇人髻的女子正弯着身子盯着地上边走边看,她的身后是一位婢女打扮的女子。

    她望了望手中的荷包,莫非她们是在找这个?

    “这位夫人,你可是寻这个?”柳琇蕊行前几步,将手中那只荷包递至那‘夫人’面前。

    “是这个是这个,太多谢你了!”女子激动万分的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尘土抹干净,再收入怀中,这才抬头望着柳琇蕊感激地道,“多谢姑娘,若不是你,妾身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得到!”

    “夫人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夫人谢!”柳琇蕊朝她微微一笑。

    那女子一怔,神情似是有点恍惚,片刻才试探着问,“听姑娘的口音,似是燕州人士?”

    柳琇蕊倒没有想到对方意能猜出她的来历,不禁高兴地点了点头,“我确是燕州人士,夫人好生厉害,这样都能分得出来!”

    “燕州人杰地灵,辖内永昌镇更是前朝才子丞相孟渊的故乡,妾身,神往已久……”

    柳琇蕊一听便更高兴了,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我正是燕州城永昌镇人,不知夫人?”

    那女子又是一怔,半晌,才微垂眼睑,轻声道,“妾身本是雍州人士。”

    柳琇蕊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未等她再说,那女子扬起一抹笑容道,“今日多得姑娘,我娘家姓洛,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柳……”

    “阿蕊妹妹!”柳琇蕊话音未完,便听陶静姝唤她。

    “洛夫人?你与阿蕊妹妹认得?”陶静姝走上前来,认出那女子正是住在痷里、人称洛夫人的。

    “陶姑娘!”洛夫人冲她轻轻柔柔地笑了笑。,“方才妾身遗失了个重要物件,多得柳姑娘!”

    “如此可真巧了。”

    三人各自又说了会话,那洛夫人便邀请她们到住处小坐。盛情难却,陶静姝想了想,总归现在祖母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出来,便与柳琇蕊两人谢过了她,又吩咐身后婢女寻人告知陶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嬷嬷,这才与洛夫人一起到了位于南华痷西侧的小院落里。

    “夫人这可真是个清幽静雅之处!”陶静姝望着布置得错落有致,典雅怡人的小院,忍不住赞叹。

    “陶姑娘过奖了,这边请!”洛夫人含笑迎着她们进了屋。

    三人落了座,便有丫鬟奉上茶。

    “咦,这是燕州产的云秀茶!”柳琇蕊抿了一口,不由奇道。

    燕州云秀茶并不出名,亦甚少销往外地,大多是当地人自家饮用。她只记得纪淮那书呆子极爱此茶,每回到了自己家,娘亲便会让她准备燕州云秀,是以她才会认得出。

    “正是燕州云秀,柳姑娘好眼力!”

    “洛夫人过奖了,只因认识一人极好此茶,我才认得出!”柳琇蕊不好意思地笑笑。

    “妾身也识一人,极好此茶……”洛夫人幽幽道,声音中有无尽的唏嘘,深深的怀念。片刻,她才笑道,“都说燕州永昌山川河流各有特色,可惜妾身却一直无缘得见,不知柳姑娘可否介绍一二?”

    柳琇蕊听她提起家乡之事自然欢喜,吱吱喳喳便说个不停。

    陶静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洛夫人,见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燕州永昌,似是对那处充满兴趣。她心中疑惑,这洛夫人她也见过几回,可均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感。如今却对柳琇蕊如此热情,莫非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亦清楚对方不是什么坏人,否则师太又怎可能单独辟一方院落让她居住。

    三人闲话一阵,柳琇蕊与那洛夫人已经开始姐妹相称了,那洛夫人出自雍州洛氏,闺名芳芝,夫家姓李。

    柳陶两人告辞离去后,洛芳芝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燕州永昌镇啊……也不知那人怎样了,可会怨她?想来是怨的,毕竟是她负了他!

    她幽幽长叹,直到婢女鸣秋轻声唤她,“夫人,刚收到侍卫传来的消息,大人半月后会亲自来接您回府!”

    洛芳芝冷笑一声,“这是怎么?难不成我还能逃走?值得他急匆匆来接!”

    鸣秋不敢出声,垂手低头站立一旁。自家大人与夫人关系之僵她自是清楚,夫人性子原就清淡,对上大人又更冰冷许多,偏大人又是个沉默阴沉的性子,两人对上便可想而知了。

    其实若是照她看来,大人对夫人却是极好的,虽夫人从不曾给过他好脸色,每回都气得他脸色铁青,可次日照样是替她张罗前后。如此不可多得的夫君,她真不明白为何夫人会那样待他!

    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洛芳芝又添几分烦躁,若不是此人,她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柳琇蕊今日又结识了新的朋友,一路都是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陶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不禁逗她,“阿蕊可是遇到了好事?说来也让陶奶奶高兴高兴。”

    柳琇蕊立即抱着她的手臂,叽叽咕咕便将遇到洛芳芝的事说了出来。

    陶老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她,直到她停下才道,“洛夫人啊?陶奶奶也见过,是个好的!”

    柳琇蕊听她如此夸赞,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

    刚进了陶府,便见陶大夫人身边的婢女迎上来,“老夫人您可回了,刚永宁县主还问起您!”

    “永宁县主来了?怎的不提前通知?”陶老夫人一怔。

    “县主也是临时起意,也不让人通知,故……”

    想到那个我行我素的永宁县主,陶老夫人暗叹一声。

    柳琇蕊满是疑惑地来回望望她们,永宁县主?

    陶静姝低声替她解惑,“永宁县主是文馨长公主之女,当今皇上表妹!”

    ☆、第二十九章

    柳琇蕊自幼长于山村,从未见过什么达官贵人,不论是外祖高老举人,还是她的父母叔伯兄长,亦从不对她说这些,是以她对这位永宁县主充满了好奇。

    跟在陶老夫人身后进了屋,便见一身华服的美貌女子坐在上首正与坐在她右侧的陶家二夫人慕氏说着话,她左侧的陶家大夫人则是端庄温雅地微笑着,也不搭话。

    “见过永宁县主!”陶老夫人冲着她便要行礼,那女子急急起身扶住她,“老夫人不必多礼!”顿了一下又望望跟在陶老夫人身后的陶静姝与柳琇蕊,待她们行完礼后便问,“不知陶家姐姐身旁那位是何人?我怎的从未见过?”

    “这是老身故友孙女。”

    “哦!”永宁县主斜睨了一眼柳琇蕊,见她作平民女子打扮,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

    这种出身低微的女子,还入不得她的眼!

    “长公主殿下一向可好?”众人落座后,陶老夫人便问道。

    “娘身子还好,老夫人有心了!”永宁县主笑笑着回了一句。

    柳琇蕊站在陶二夫人身后,听着众人的寒暄,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也不知这回娘和大哥在做什么?爹爹与小叔叔又在何处?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陶家虽好,长辈们也很和善,但终究不是她的家。还有叶老伯、英梅姐姐及安伯伯的死,真凶是否捉到了?那个柳震锋,与自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夫人,文馨长公主与驸马到了!”

    陶家人一听,急急便起身出门去迎接,只有永宁县主不高兴地呶呶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高贵典雅的文馨长公主声音温柔悦耳,亲自扶起向她行礼的陶老夫人,“老夫人无需多礼!”

    众人簇拥着她往屋里走,文馨长公主一直轻轻柔柔地与陶老夫人说着话,待见到女儿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屋里,正想着训斥几句,便瞄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这、这位姑娘……”她怔怔地望着柳琇蕊,眼中似是有惊喜,又似有不敢置信。

    柳琇蕊被她望得莫名奇妙,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片刻又听文馨长公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陶老夫人张张嘴,终是没有出声,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柳琇蕊被她灼灼的目光盯得有几分不自在,“我、我姓柳,闺名琇蕊!”

    ‘柳’字刚出口,文馨长公主便微微晃了晃身子,只见她阻住欲呵斥柳琇蕊不懂规矩的女儿,勉强牵起一丝笑容道,“果真是个好名字!”顿了顿,便朝着一言不发的陶老夫人望去,眼中有询问,有期盼,更有恐慌。

    陶老夫人深深地回望她一眼,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文馨长公主脸色刹时便白了几分,半晌,才强笑着对柳琇蕊道,“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柳琇蕊清脆地回答,“父母与两位兄长。”

    文馨长公主身子又是一僵,“你、你二伯母可好?”

    “二伯母?我没有二伯母,只有大伯母和三婶!”柳琇蕊望了望她,这公主好生奇怪,语气仿似与自家人是旧识一般,可却又不知道她的爹爹在家中排行第二。

    这一下,长公主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二伯母……是啊,二十年了,她又怎敢奢望别人一如当年!

    深知内情的陶家几位长辈,相互对望一眼,便暗自叹息一声。

    “公主殿下,请上座!”陶老夫人率先打破沉默。

    长公主恍恍惚惚地由着陶老夫人引着她落了座,而永宁县主则是恨恨地刮了柳琇蕊一眼,这才跟上前去坐在她娘身边。

    柳琇蕊感到相当的莫名奇妙,她是哪里得罪这位县主了?

    待这对高贵的母女离开后,柳琇蕊才松了口气,那长公主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有意无意地朝她望来,那位县主则是时不时送她几个眼刀子,让她浑身不自在。

    “阿蕊,过来陶奶奶这!”陶老夫人朝她招招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怜爱地摸着她的脸,这般肖似故友的容貌,莫怪长公主认得出来。她虽不清楚柳家人为何将儿女送至陶府,但当年柳家归稳后渺无音讯,一走就是二十余年,如今这般送走儿女,想来定是出了大事!

    陶二夫人慕氏定定望着这一幕,再想想长公主的举动,眉头紧蹙。她这番表现可是要做什么?当年那事闹得轰动,如今男婚女嫁,各自有后,再表现出怀念过去未免让人觉得可笑。

    “柳阿蕊!”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柳琇蕊不必回头便知是何人,会这般叫她的除了堂弟柳耀湖外不作他想。

    柳琇蕊与这个小她几个月的堂弟自小便不对盘,只不过如今年长,彼此都会退让几分,这才没像幼时那般三头两日斗一场。

    “做什么呢?”她停下脚步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柳耀湖也不在意,顺手将手中包袱塞过来,“衣服刮破了,帮我补一下!”

    柳琇蕊下意识便接住,反应过来才恼道,“才补好没几日,这又坏了?你到底做什么了?若是学些不三不四的,你瞧三叔会不会饶你!”

    “没学没学,就是学骑射时刮破的!”柳耀湖解释道。片刻又叮嘱,“你可别让我爹面前胡乱告状!”

    “你若没做,我才懒得理你!”将包袱抱紧了些,正打算离开,柳耀湖做神神秘秘地道,“柳阿蕊,听说昨日长公主到府中来了?你可见着她?”

    “见着了!”

    “可好看?据闻她可是皇室公主郡主中最好看的!”

    柳琇蕊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好看!”

    “你猜我今日又见着谁了?公主府的大公子!”柳耀湖有几分神秘地道。

    “公主的儿子?这有什么,她女儿都在,儿子来了也不奇怪!”

    “不不不,这位大公子可不是公主的儿子,是驸马的儿子!”柳耀湖一脸‘就知道你猜不着’的表情。

    柳琇蕊一惊,片刻才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据说这文馨长公主曾和离过,而驸马亦娶过妻,还有个嫡子!”

    柳琇蕊有点懵了,好一会才嘀咕道,“真麻烦!”

    “确是挺麻烦的,这大公子地位可尴尬了,娶过妻,可没几年妻子又病死了,他自个又没有好差事,想谋个出路不容易啊!”柳耀湖一脸同情。

    “谁让你学这些口舌的,三婶若知道你一个男子汉跟个妇道人家一样说三道四,你瞧她会怎样训你!”柳琇蕊趁机拍了他一下,引得柳耀湖敢怒不敢言地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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