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许许,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

    可是,从第二天起,白屹东就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常常如许一觉醒来,才发现小床上多了个人。

    有时,有心想和他聊聊天,他也是托着腮帮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各种电话会不分时间地昼夜打进来——如许知道,他在调动关系打一场硬仗,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加上翻译公司里忽然塞过来一个急活,她只能忙完,再去医院复查。

    验孕纸上是两条线,她很可能真的怀孕了。

    当天下午,白屹东突然发来个消息。他说从今天起将住在公司。如果有空,会回来看他们母子。如许忍了忍,只发了个“好。”

    三天后,意翔的股价终于回升,同时端阳股份开始下跌。各种不利的传闻,也围绕在端阳周围。比如地产公司所中标的有黑幕交易之嫌,几个参与竞价的对手联合上诉,使原本准备开发的楼盘无限期搁置。几位高管纵酒买醉,欺凌未成年少女,被当街拍照。还有端阳度假村,因与住客发生冲突,致一人重伤,多人轻伤,舆论哗然。

    据传,市场上还有不明势力一直在低价吸纳端阳股份。司马寻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位置岌岌可危。

    一时间,z城的两大青年商业领袖——白屹东和司马寻都成了搜索热点。但两人的应对措施截然不同:白屹东办了媒体见面会,公开答疑、接受专访,而司马寻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紧闭总经办的门。每月一次的高层例会,也停了。

    两天后,公安局宣布调查结果:白屹东系被药物所迷,才在婚宴上伤人。而原本态度坚决的何家,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放弃起诉。

    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以致白屹东在喜悦之余,也开始怀疑:司马寻是不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而在整个过程中,白家未发一言。但在调查宣布的一个小时后,一份绝密文件送到了白三叔白竞光的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白家面临的压力——白屹东的暂时领先,不过是对手给了个考虑期限。一旦拿不到满意答复,整个局面就会瞬间翻盘。

    而起源不过是他当初牵线,让老朋友们帮了侄子一把。在上头正欲立威的非常时期,无论最后,各家有没有从中拿过分红,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他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看不见底的陷阱:不拉绳子,会摔死。可拉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别人一放,还是要完。

    现在儿子的生死,都成了小事。整个白家,就是砧板上的肉。

    数十年的中立、示弱,果然,还是不行。

    而如许,经历了她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天。

    当天,她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段翻译稿。同组的人都因为疲惫不堪,去拿咖啡解乏了。她笑着推开了同事递过来的杯子:“谢谢,我还是喜欢喝水。”

    她情不自禁地低头,轻轻抚摸着小腹——很难想象,那里正有个小生命在慢慢成长。她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欢喜,才没有在家里公开宣布。

    她想让他第一个知道。而白屹东今晚就要回家了。

    “宝宝,爸爸要回来了。妈妈和你一起去接他。”如许微笑着呢喃道。巨大的幸福充斥心房,她只觉得整个心,都酥酥得快化了。

    整个下午,她都焦急地查看着时间,总觉得每一分一秒,都过得太慢。好容易挨到临近下班,突然天坛医院里打来紧急电话,说曹英吃蛋糕时不小心,把塑料叉子吞了下去。

    如许吓得不轻,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找了位恰巧出去送材料的同事,把自己送到医院。

    护士长、主治医生和高跃都等在病房里。看到她,一个劲地道歉:说护士被曹英差遣去拿个小东西,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蛋糕上的小叉子没了。

    如许简直气极:“你们为什么要让她吃蛋糕?谁买的?”

    “对不起,是我买的。”高跃歉疚地鞠了一躬:“老太太整天跟我念叨,说想吃抹茶蛋糕。我一时心软就买了。实在对不起。”

    “你能不能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如许愤然叫道。话说完,她也觉得有点唐突,但此时此刻,已不能再退,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强硬地说道:“崔主任,你是我们的主治医生,你带研究生学习病例,我可以理解。但你能不能找个靠谱的?曹老师什么都不懂,但你们医生不是,你们不能由着病人的性子乱来吧。”

    “对,您说得对,我们下回一定注意。小高,你就和护士一起,负责观察病人的情况,一直等到她排出来。”

    “好。”

    “不要!我不要吃!”突然,床上的曹英又开始扭着头,闹起来:“这药吃了肚子疼,我不吃!”

    “咦,这老太太怎么知道?”护士长轻声道。

    “哦,曹老师的爱人林叔叔生前肠胃不好,她可能见过。”如许回答。

    “那就不好办了,总不能强灌……”崔主任搓搓手,赔笑道:“要不,江小姐你……”

    “我去吧。”高跃突然说道。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他微笑着走过去,挥手让护士先离开。曹英喘着粗气,定定地看着他。高跃伸臂,把她轻轻扶起来,然后在后背抚了两下,又拍拍:“妈,您生病了,必须吃药。要不,您好好吃下去,我给您买个蛋挞?”

    “不要蛋挞!”曹英鼓着嘴,定定地看着他。

    “那您要什么?”高跃微笑。

    “我要……”曹英的眼神众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了如许身上。她把手一指:“我要你娶这姑娘!”

    “妈,这事怎么能勉强,我们都不认识……”

    “那就今天去约会,现在就去!小丛,你让他们监督我,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吃药!不然,打死我也不吃,不吃!!”曹英像任性的孩子一样,用力得扭着身体。

    “曹老师。”如许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走到床边,坚决地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经有丈夫了,这位高医生也不是……”

    “江小姐!”高跃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就去那边窗台。”

    如许看了他一眼,冷脸走过去。高跃把隔离的屏风拉开,两人顿时陷入了一个暧昧的小空间。

    “江小姐,我明白您的心情。可现在,并不是向老太太说明一切的时候。她的神智虽然在一点点回复,但心理上还是很脆弱。你一下子告诉她儿子去世的真相,她很可能会承受不住,顷刻崩溃。我想您送她到这儿来,也是为了让她的病情得到更好的治疗。这种负面的效果,您应该不会想见到吧。”高跃低声道。

    “那你就欺骗她,一直装她的儿子吗?高医生,您真是用心良苦。”如许嗤笑道。

    “那有什么不可以?”高跃说道:“如果换位思考,那边躺的是我的母亲,我也希望有人能哄哄她,让她开心。我或许不是个特别称职的医生,但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你……你说什么?”如许的脸顿时洁白。

    “我说,我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啊。怎么?您是觉得我太自以为是了?”

    “不是。”如许苦笑着摇摇头:“对不起,我要走了。如果曹老师真不愿吃药,你们可以把药溶在水里。我等你们的结果,请尽快通知我。”

    “哎,江小姐!”高跃吃惊地叫了声,如许已经一把拉开屏风,疾步走了出去。

    “许许!!”忽然,背后一声清晰的叫喊,停住了她的脚步。如许震惊地回头,看到高跃穿着一袭白袍,清秀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许许,我说过,我会来找你。”

    “许许,活下去。我会回来找你。”

    “林丛,你撒谎!如果你去了,我也陪你去!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傻丫头,我没骗你。我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能认出我。”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撞到你了。你没事吧?咦,你也是我们班的?”

    “如许,我虽然很普通,但至少还挺正直、善良。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哎,许许,我怎么觉得每回我哥过生日,你都不太高兴的样子?那你想怎么过呢?”

    “许许,我说过,我会来找你。”

    “啊!!”如许倒吸一口凉气,清醒过来。在白色的病房里,高跃安静地靠在窗边,微仰着脸,专注地看着黄昏的天空。

    “你!你到底是谁!”如许从床上爬起来,颤抖着叫道。

    这不是曹英的病房,但格局是一样的。应该还在医院。

    “许许,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现在,就让我证明给你看。跟我来。”高跃转过身,拉平了衣角,向她伸出手:“放心,我不怪你移情别恋。我只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崔医生15分钟后,就会回来。你能给我这个短暂的机会吗?”

    “高医生,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套出老太太的话的,但我很清楚,林丛已经不在了。你再怎么装,也不可能是他。你是谁派来的,想做什么?”如许警惕地看着他,准备一个不妥,就喊保安。

    ☆、第102章 对,我是林丛

    可高跃只是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她,清瘦的脸上一点点浮起悲哀。片刻后,他平静地说道:“2011年3月11日,我在d城工地晕倒,被查出重度肾炎。那时距离我尿血,已经有一个半月。接着,肾炎转变成了肾衰竭,虽然进行了透析,却始终无法治愈。就在移植的肾源刚有了消息的时候,我的病情突然加重,上了呼吸机,根本无法排尿。强烈的腹胀腹痛,导致我无法合眼,是你用热毛巾给我整夜敷着,用手给我按摩。我曾几次发脾气赶你走,是你哭着跪在我面前,说一定会等到我好起来。你说:‘我们还要结婚,还要有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就这么中途抛下你?’许许,我又何曾想中途放弃,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想坐起来,把你抱进怀里。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太累、太难受了,许许,你能原谅我吗?”

    如许的眼里慢慢溢出泪水,她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听人说的。对,那时病房里还有护士,你一定是听她们说的。你不是林丛!他已经……”

    “死了,对吗?那时,我也这么想。但当我终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又有了意识。之前,我一直在沉睡,直到这个学生遇到车祸。又或者,我还是高跃,只是林丛的意识进入了我的身体。许许,这世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如果真给我个起死回生的理由。我想,那就是……”高跃柔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林丛,你不是!”如许抓着门把手,浑身颤抖。只要她手指轻轻一转,就能把门打开。但她的手脚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许许,你在怕什么呢?”高跃张开手,慢慢地走近她:“无论生或死,我都不会伤害你。哪怕你的心里有了别人,我也舍不得怪你。许许,过来,让我再抱抱你。让我证明给你看,找到你,我有多高兴。”

    “不要,不要过来,求你不要……”如许呜咽着贴在门上颤抖。然而,高跃终究是一步步走到了面前,堵住了她最后的退路。然后,他慢慢低头,碰了下她的脸颊。

    那吻温柔缠绵,带着深深的怜惜。

    “许许,用你的心告诉我,我是谁。”高跃黑漆漆的眼眸直视着她,声音渐渐下沉,终于和如许记忆中的那个声音重叠起来。

    一阵淡淡的香味,从他领口缓缓散发,弥漫在如许的鼻间。

    “你……你是林丛?”

    “对,我是林丛。”

    接下去的一小时,是如许人生至今最神奇的时刻。高跃与她并肩而行,在医院外的小店里,点了如许大学时最喜欢吃的几个菜。

    而他一筷未动,只是双手交叠着,静静看着她。偶尔,他也会伸手,给她捋一下额发。那轻柔的动作,如同微风,如许来不及躲避,他已经做完。

    他是如此自信,甚至提议,几天后一起到毕业的大学去看看。他可以叫出每个导师的名字,以证明自己。

    如许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高跃做得太无懈可击,每一个细节都与林丛无异。而高跃告诉她,每到晚上,他就会反复做关于过去的梦。每一天醒来,他的记忆都明显多了许多。

    “所以,有些小事,我可能现在想不起来。但不久后,应该都会恢复。而我来脑科,也是反复求了自己的导师,才得到的机会。我知道,我不该对妈太感情用事,可我实在亏欠她太多。我只想在她的余生里,好好地陪陪她。”高跃动情地说。

    “可你是怎么找到曹老师的?我好像没在上个医院里留地址啊。”如许皱眉。

    高跃低头,微微一笑:“连人都能起死回生,这种母子间的心灵感应,不是很正常吗?呵呵,开玩笑的。其实是崔主任到我导师那谈到这个病例,还带来了照片,我才知道。”

    “可我还是觉得……”如许用力揉了下眉心:“对不起,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你能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吗?”

    “当然。只是无论你最后怎么决定,都要亲口告诉我。我不奢求介入你的婚姻,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能想到我就成。许许,我永远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到那本册子的话,我还没有勇气来问你的心意。”

    “你……你看到了?你怎么找到的?”

    “妈看到的啊。她当时只是想躲开护士的药,才装睡的。你别小看她,虽然她脑子糊涂,偶尔还有点小聪明。”

    如许用力摇摇头,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奇怪的气氛,回家去好好思索一下。

    高跃也配合地站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叉子已经出来了。我去看看妈。”

    “林……”如许噎了下。高跃的这声“妈”叫得太过自然,她几乎快被他说服了。

    而高跃温柔一笑,像过去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乖许许,好好回去休息吧。”

    如许带着满腹心事走后,高跃插着裤袋,愉悦地走进了病房。迎面就碰到崔医生,后者紧皱眉头道:“高先生,你刚才带白太太去哪儿了?你和我们的协议,可是就待在脑科楼层的。如果你擅自离开,做出什么事来,谁负责?还有,你今天对病人做的事,太过了吧。你是个演员,演完就能离场,我们医院可是一直开在那儿的。”

    高跃冷哼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那当初就别收钱啊。崔主任,您放心,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至于要故意闹出人命。再说,是那老太太自个儿愿意吞叉子下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还不是你哄她的!高先生,我多说一句——白四少可不好惹,你别打她太太的主意。”崔医生用力抹了下额头的冷汗。

    “如果我偏要打,又怎样?”高跃懒懒地笑起来。手碰到门边,又收回。他慢慢转身,回味般抿了下自己的嘴唇。

    那么好的皮肤,让他忍不住,还想要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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