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河看着阳灵戒备的瞪着大眼望着自己,轻轻一笑,心中忽然起了几分挑逗之意,便微微上前挪动挪动身子。

    帐篷十分狭小,两人横卧在当中,几乎已经贴在一起,阳灵甚至听到倾河轻微的呼吸声。

    “你想干什么?”阳灵冷冷问道。

    倾河轻笑,道:“夜深了,当然是睡觉了,娘子莫不是想干别的?”

    阳灵鸡皮疙瘩骤起,惊得向后退去,才发觉自己已经退到了帐篷的边缘,再无退路。

    “小心些。”倾河轻声道,抬手将阳灵缠在帐篷杆上的发丝解了下来,以防她起身时扯断头发。

    帐篷中气氛静谧的诡异,阳灵看着倾河神情专注地帮自己打理头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抗。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两人下意识望去,看身形便知是杜争鸣。

    倾河不语,径自起身出了帐篷,阳灵犹豫片刻,也便随着倾河走了出去。

    “杜镖头何故深夜不眠?”倾河淡淡问道。

    杜争鸣回首见是倾河阳灵,神色略有异样,问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已经说过,我们是长安人士,后迁居襄阳,此行便是陪着我娘子回娘家。”

    杜争鸣摇摇头,道:“你不待我介绍,便知师兄是恒山掌门,可见熟知江湖中事,想来也是江湖中人,又何必不肯告知真实身份。”

    “杜镖头果真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只不过我们两人的身份,实在不便相告。”倾河自然不会泄露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也便罢了。”杜争鸣并非喜欢刨根问底之人。

    倾河微笑问道:“杜镖头还在为尊师兄的事伤心烦恼?”

    杜争鸣苦笑一声,道:“倾兄弟,你如何知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我不是伤心他要杀我,而是痛恨自己的愚不可及。”

    倾河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的,如若我所料不错,三年前杜镖头是为恒山派武功最高的弟子,前任恒山掌门原本想将恒山基业托付给你,却奈何贺仁光妒忌生恨。杜镖头不愿意因为小小掌门之位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主动离了恒山派,将掌门之位拱手让给了贺仁光,我说的是也不是。”

    杜争鸣大惊,厉声道:“这是恒山派私事,你从何得知?”

    倾河不接话,复又说道:“你原本是好意,却不想你师兄贺仁光生性骄傲,不肯接受你的退让,更加记恨你。你们师兄弟之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越发水火不容,以至于今日他实在忍不住怒意,决定痛下杀手。”

    杜争鸣惊惧看着倾河,半晌方说:“倾兄弟,这些事你到底从何得知。”

    倾河轻笑,道:“杜镖头不必紧张,此事江湖中隐有传言,在下稍作推断便能知个大概。”

    杜争鸣长叹一声,道:“其实起初师兄并非真正记恨我,他是师父的大弟子,原本被寄予厚望,却不料一朝师父动了念头让我继任恒山掌门,师兄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倾河点头道:“而你的离去,才真正激怒了贺掌门。”

    杜争鸣懊悔道:“说到底,还是争鸣自作聪明,伤了师兄自尊。”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愿居于你师兄之上而已,而贺掌门,性子也实在是太过傲气,容不下半分委屈。”

    杜争鸣目视倾河,道:“倾兄弟洞察人心,争鸣不及。”

    倾河不语,阳灵亦是感叹,不想事情居然是如此。

    “杜镖头实在不必难过,想来你们师兄弟之间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今日贺掌门本能杀你,而最后关头却不忍下手,可见他对你还是有情分的。”阳灵劝道。

    杜争鸣长叹一声,疲惫道:“他不肯杀我,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杀了不会反抗的我,所以今日他蒙面而来,便是想凭真本事解决掉我。他是我素来最敬重的师兄,却恨我入骨,夫人可懂这其中的滋味?”

    阳灵轻轻摇头,她如何会懂,倒是倾河闻言,淡淡说道:“我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杜争鸣嗤笑一声,道:“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如何会懂得?”

    “杜镖头说的不错,若是倾河不曾被同门背叛过,自然没有资格说出感同身受这种话。”

    “听倾兄弟的意思,便是被同门背叛过了?”杜争鸣微微疑惑。

    倾河似乎是苦笑一声,道:“说的不错,我也有一段与你类似的经历。”

    “哦,争鸣愿闻其详。”

    倾河微微迟疑,继而说道:“我曾经拜师学艺,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同门当中大多师兄都是照顾我的,只不过我的大师兄,因为师父对我的偏爱,对我十分忌讳。”

    杜争鸣怅然一笑,道:“倾兄弟的经历,倒是的确与争鸣十分相像。”

    “师父打算让我接任掌门之位,却不想大师兄因此大怒,几乎要离开师门。大师兄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他陪在师父身边最久,他若离去,师父定然十分伤心。我不忍师父伤心,便离开了师门,师父只得考虑将掌门之职交予大师兄手中,却不想大师兄不肯接受我的相让,一气之下亦是离了师门。”

    杜争鸣心中一叹,因为一个小小掌门之位,最大的徒弟和最得意的徒弟双双离去,不知倾河的师父会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再后来,我与他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最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恨毒了我,想尽千方百计要杀我,我终究是败在他的手下,几乎丧命,还连累了我其他的亲人一同遭罪。师父看不下去,出手制止了大师兄疯狂的屠杀,而我也只得假作身亡,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之事,才能苟且偷得这片刻安宁。”

    “想不到倾兄弟的过往比之争鸣更加悲惨,倾兄弟都可以放下,是争鸣心胸太过狭隘了。”杜争鸣感叹道。

    倾河摇摇头,道:“我亦是寻常人,怎会毫不介怀,只不过日子久了,再浓的恨意也会淡化,再大的仇恨终有一日也会放下。杜镖头今日会为尊师兄之事感慨,或许明日也会,但终有一日会忘却今日的伤心。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如此执念,辜负了这原本可以逍遥恣意的夜晚。”

    杜争鸣微微疑惑,倾河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为何给他一种活了上万年的感觉。

    “倾兄弟武艺高强,争鸣孤陋寡闻,猜不出究竟是哪门哪派藏有像倾兄弟这般厉害的人物。”

    倾河与阳灵相视一笑,道:“杜镖头恕罪,在下实在不便告知。”

    杜争鸣微微遗憾,继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道:“是争鸣糊涂了,倾兄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自然不愿泄露身份。”

    阳灵其实很想告诉杜争鸣倾河的名字还是没改的,却听倾河笑道:“杜镖头切莫怪罪。”

    “不敢不敢,”杜争鸣急忙说道:“还未谢过倾兄弟开导。”

    倾河微笑,道:“并非是开导,只是你我同病相怜,我不忍心你苦苦为难自己。何况这些事我憋在心里亦是很久了,能遇上杜镖头一吐为快,也是幸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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