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下车,搬了个小凳子,便请二人下车来。

    廖逢源与张廷玉夫妻二人有两年不见,竟然富态了许多,此刻早已经站在园门口迎接了。

    一见到二人下来,廖逢源便开怀大笑起来:“哎呀,真是多年不见了,两三年不见张二爷,还是风采翩然。”

    “廖掌柜的只顾着夸他,莫不是没见着我?”

    顾怀袖从后面下来,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张廷玉,被他扶着下来,打趣了一句。

    廖逢源瞧见顾怀袖,又是一喜:“张二少奶奶也来了,我家小子这一回百日,来的人可真是非富即贵,往后我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他往旁边一让,便领着张廷玉与顾怀袖进去了。

    儿子是他正室夫人刘氏所出,再过十来日便是孩子百日,他们去见的时候只瞧见小娃娃一张脸刚刚开了些,不是刚刚出生时候那般皱着脸。

    刘氏笑得幸福安然:“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个孩子,瞧他多可爱……二少奶奶,您也来抱一抱他?”

    顾怀袖现在还没身孕,而今看了这孩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望了望张廷玉,又看了看刘氏,最后看看那小娃娃,终于还是走过去,学着将孩子放在自己怀中。

    奶娘纠正着她的姿势,那娃娃在她怀里咯咯笑着,似乎没见过生人,竟然也不怕。

    一旁的丫鬟似乎知道这两位是葵夏园的贵客,忙甜笑了一声,恭维道:“二少奶奶一看就是个有福相的,往日里小公子见了奴婢们都是要哭闹的,而今被您一抱,竟然笑起来,可不一般。”

    心情好的时候,听见什么都是好的。

    顾怀袖也笑得合不拢嘴,只道:“刘夫人教出来的丫鬟,就是嘴甜……不过小公子这笑容更甜呢……”

    女人们围着这小孩子说笑着,中年得子的廖逢源也高兴,忽然瞥见张廷玉。

    他正看着抱着孩子的顾怀袖,眼神明暗不定。

    廖逢源看出点意味儿来,请他借一步说话。

    “二爷似乎也喜欢孩子啊。”

    张廷玉背着手,与廖逢源一道在走廊上走着,背后欢声笑语远了,便能感觉出葵夏园的清净来。

    他道:“自然是喜欢的,我看她也喜欢,不过约莫是没福气。”

    廖逢源只说:“这事情急不得……二少奶奶还年轻嘛……”

    “您找我出来,该不会就是谈这些的吧?”张廷玉在鱼池前面停下,瞧见栏杆上摆了一盘鱼食,便悠闲地捻起一颗来,往下头扔。

    还真让张廷玉给说中了,廖逢源看了看头顶阴沉的天幕,只道一句:“今年江南的雨水特别丰,瞧着上游河道又开始抢修堤坝,今年江上翻了不少船,甭管是运盐的还是运茶的,损失颇大……”

    张廷玉一下想起了罗玄闻。

    廖逢源又道:“您还记得沈恙吧?”

    “他怎么了?”

    张廷玉自然记得,一直是心腹大患,只是一直没能解决罢了。

    “此人目前已经进入了盐帮,占有一席之地,如今扬州帮已经被他打散,眼瞧着就是一盘散沙,我这心里老不安定……他越是坐大,我就越是害怕……”

    富可敌国,也是罪啊。

    廖逢源跟沈恙是一条船上的,若是沈恙最后真成了“沈万三第二”,廖逢源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

    “您行得端,做得正,仅他去折腾吧,回头来是廖掌柜的渔翁得利。”张廷玉似乎没将此事当一回事。

    廖逢源苦笑,只问了张廷玉一句话:“二爷,有句话廖某憋了三年,一直没问您,可如今憋不住了。”

    “廖掌柜的,祸从口出啊。”

    张廷玉拍了拍手,回头看他。

    廖逢源叹气:“二爷何等聪明之人物,您就给我句实话吧,那罗玄闻到底死没死?”

    “死了。”

    张廷玉说谎不眨眼。

    廖逢源一下笑了:“人都知道他是失踪了,沈恙那边找了他无数次,现在没找到……二爷如此肯定地告诉廖某答案,廖某这里谢过。”

    他是明白了,可张廷玉还不明白:“他跟沈恙又出什么事了?”

    “最近沈恙忽然将盐帮那边的盐商们打散了,盐帮内部出了事,我怀疑……”

    怀疑据说已死的罗玄闻成了他的内应。

    可若是廖逢源推测得不错,罗玄闻应当已经是张廷玉的人了。

    张廷玉只说:“今岁我再参加乡试,别的事不管。”

    廖逢源终于无奈了,张廷玉就是头老谋深算的狐狸,断断不会对他吐露一个字的。

    知道罗玄闻相关消息,虽只有两个字,却也足够了。

    “那便祝二爷今岁节节高。”

    “借您吉言。”

    张廷玉笑出声来,抬头看天。

    乌云盖顶,闷雷滚动,夏日里头骤然落了一场雨,打在满池碧荷之上,却已经是藕蓬轻轻,不见芙蓉了。

    江南今年的雨水,特别多。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包子很快会有的,ojl因为很多事情没在这一段时间发生,拉进度忒痛苦,不想写废话所以我直接快进了三年(顶锅盖

    十一点半之前来个第三更!

    ☆、第九十八章 碗中鱼

    廖逢源的儿子起名叫廖思勉,是请当地的大儒改的名儿。

    廖逢源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张廷玉不在,不然请张廷玉来起名,指不定更好。

    这些都是客气话了,顾怀袖听着刘氏说话,只逗弄着孩子。

    这孩子,园子里都叫廖大公子,生在廖逢源这样的富商家庭,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走的时候,顾怀袖有些沉默。

    她抱着张廷玉的手臂,闭着眼睛,坐在车里,“他家大公子看着真可爱……你说你三弟的孩子如今怎么样……该有两岁多了吧……”

    果然开始巴望着要孩子了。

    都在张廷玉意料之中,他掐着她粉嫩脸蛋:“那咱们回去努力?”

    顾怀袖脸颊红了一片,却有一会儿没说话。

    她牵着张廷玉的袖子,只道:“八月十五之后再说吧。”

    到底还是乡试在前,不敢松懈的。

    顾怀袖如今到成为贤妻了,这两年修身养性,也没什么人在她面前蹦跶,脾气收敛了不少,看着也没往日那么大的戾气,整个人温婉贤淑如一只刚出水的袅袅芙蓉,清丽之中带着几分成熟稳重,已经不是往日不着意便开始猖狂的顾三了。

    现在该叫她一声……

    张二少奶奶。

    他们马车刚走,葵夏园这边边停了一顶青色的大轿,帘子一掀,沈恙从里头走出来。

    他眼底风霜之色更甚,走起路来却还是当年那个感觉。

    别人怎么变,沈恙也不会变。

    他手里捏着一把扇子,看了看葵夏园外头的匾额,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得,今儿来看他儿子,我得损失多少钱……等我有了儿子,回头得叫廖逢源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给我吐出来。”

    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就该生个儿子,不然若是往后再遇见这样的场合,岂不亏本?

    沈恙这么多年,内宅里都空着,如今倒是想给填上了。

    守园子的家仆一见到沈恙来,便有一个迎上来,另一个去禀告廖逢源去。

    “小的见过沈爷,给沈爷问安,您这边请。”

    沈恙直接摆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取出袖中一封拜帖连着礼单,便递给了旁边的人。

    来都是带着厚礼的,所以沈恙才心疼。

    他一面朝着里面走,一面道:“方才瞧见走了辆车,可是你家老板刚刚送了客人走?”

    “可不是吗?刚刚走的是桐城张二爷跟张二少奶奶,才来看过咱家大公子呢……回头百日还要来的……”仆人笑着说话,却发觉身边引着的人一下不见了。

    跟着沈恙的年轻男子也愣住了,“沈爷?”

    沈恙手里捏着扇子站在原地,似乎一下想起了什么。

    太久太久没听见这名字了……

    沈恙现在还记得当初年节收到的回礼,几包发霉的茶饼,二两碎银子,还叫人带了口信儿——沈爷您缺什么,自己拿钱买去。

    二两银子能买什么?

    沈恙顿了一会儿,又迈开脚步,却忽然改了主意,道:“让将账本都送到江宁来,我九月之前都不回扬州了。”

    “您不是说过了廖掌柜的百日就走吗?”这一个跟着沈恙的青年,有些疑惑。

    沈恙皱眉,冷哼一声:“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儿来的什么废话?回头叫人收拾收拾我在城内的园子……走吧,看看廖大公子去。”

    葵夏园的仆人是听不懂这二位爷在说什么,只领着人去找廖逢源。

    转眼之间,七月二十便到了。

    顾怀袖在之前陪着李卫又去了城郊一趟,让李卫自己进去,他们却都在外面不跟上去。

    最后,倒是又看见这小子哭哭啼啼地出来了。

    顾怀袖没好气地赏了他一巴掌:“你长进一些,你娘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

    李卫擦着自己脸,还是带着哭腔,又看看顾怀袖,竟然没忍住“哇”地一声扑进顾怀袖怀里:“干娘疼我……”

    阿德气笑了:“说你小子怎么又乱喊人呢?!”

    李卫偷偷扯了顾怀袖那昂贵的苏绣缎子的衣裳擦眼泪,“我不就这时候才想喊喊吗……”

    顾怀袖这两天张罗着他的吃穿用度,府里婆子丫鬟们也关照着他,还不都是因为顾怀袖?这一份恩情,即便是叫一声干娘也未必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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