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哗啦啦”地一片花瓶碎裂落到地上的声音!

    同时那边的陈氏大声哭喊了道:“够了!大爷都去了,你们还要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顾怀袖这边的动静也刚好歇了。

    吴氏额头上涌出鲜血来,顾怀袖的手指很细,像是一根根枯骨,汀兰画眉都看见顾怀袖方才的动作了,她按着老夫人的头就往花瓶上撞,将老夫人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在听见陈氏的声音的同时,顾怀袖呼出一口气来,似乎平心静气地松了手指,于是吴氏整个人一下就“噗通”倒在地上。

    顾怀袖轻轻一弯唇,却滑落了满脸的泪,她站得稳稳地,抬了清秀的手指一抹自己的眼泪,似乎也是被吓着了,只笑着道:“老夫人不慎跌撞在花瓶上,还不赶紧扶了?”

    汀兰与画眉只觉得方才暴起出手将吴氏撞在花瓶上的那个顾怀袖,恍如恶鬼罗刹一样,这会儿身子同时抖了抖,终于还是软软起来,将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吴氏给扶了起来。

    顾怀袖死死地看着她们将吴氏抬了出去,自己也慢慢地跟着出了大房,往二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十点半之前第三更吧。

    ☆、第一三九章 仕途开

    顾怀袖回了二房这边的院子里,便听见一阵叠一阵的哭声,她一进来众人连声过来见礼,之前都是隐约压抑着的声音,现在却是忽然之间变得更大更响了。

    她只恍若不闻一样进去了,现在胖哥儿还在哭,嗓子都已经哑了,头上的伤口清理过之后还是肿起来一大块。上官辕还在大房那边过不来,杏林医馆的大夫没有来,倒是孙连翘很快过来了。

    原来她正好就在杏林医馆,刚刚带着自己儿子抓了药回去给顾寒川治头疼,乍听见顾怀袖这边出事的消息,连忙就赶来了。

    屋内一片狼藉,只有内室之中稍显干净一些,这都是还没收拾完的。

    顾怀袖环视了一圈,只道:“别收拾了,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去扔了,账本对牌收起来,二爷的字画书本放一边,其他的东西全给我扔出去!”

    好好一个家变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这一座府邸还是皇帝赐下来的,只有这些摆设属于她跟张廷玉,如今被人砸的砸,毁的毁,还有什么留下来的价值?看着也烦,要扔不如都给扔出去了。

    顾怀袖已经发了话,谁也不敢不从,一时之间竟然都将屋里的东西朝着外面扔。

    孙连翘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有些暗暗心惊起来。

    还不及细问,顾怀袖一见到她来就连忙让她坐下来看胖哥儿。

    胖哥儿一半是疼,一半是怕,现在看到他娘回来,就渐渐止住了哭声,可是看着可怜极了,头上一块伤痕,一碰他就要哇哇大叫,掉眼泪,背上跟手背上也都有伤痕。

    好好一个小娃娃,竟然弄成这样,孙连翘都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严重,她连忙过来给胖哥儿看。

    “胖哥儿乖,不哭不哭,来看看……”

    这些都是外伤,不过孙连翘不来看看,顾怀袖是不会放心的。

    她扫了一圈,这才看见那边站着的青黛。

    “青黛……”

    顾怀袖看青黛明显是哭过了,之前的细节,已经听见画眉说过。

    她抬手摸了摸她脸,道:“没事儿了,有你护着哥儿,他也没什么大碍……”

    青黛掩面流泪,无声无息。

    若是她再小心一些,兴许哥儿就不会受伤了……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顾怀袖不想去想,现在想太多都没有用处。

    她坐在胖哥儿这边守着,看见胖哥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让人给自己上药,手背上的伤口也缠上了,没一会儿给背上擦药的时候,他就趴下去了。

    胖哥儿侧着没被伤着的那一半脸,看着顾怀袖:“娘,我今晚是不是要趴着睡啊?”

    “是啊,你要趴着睡,背后还有伤呢,要是躺着睡伤就好不了,你也会疼,娘在这里陪着你,不怕。”顾怀袖只坐在一边,看孙连翘给胖哥儿上药的时候,胖哥儿还对着她笑嘻嘻地,看其实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她心里揪痛,却只能扯着唇角强笑:“小胖子真乖。”

    胖哥儿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大房外面却迟迟没有挂上白布白绫,也不见有人做什么收殓。

    顾怀袖站在空荡荡的屋里,朝着门外一望,天在黎明之时,阴惨黑暗。

    她取了对牌,只道:“传令老夫人院子外面增派八个小厮,看紧了,别把人放出来,叫王福顺家的有了空来见我。”

    对牌朝着下面一递,自然有人接了去传令。

    有什么仇怨,这时候都不敢报。

    死者为大,张廷瓒的事情处处都透着蹊跷……

    至于吴氏……

    顾怀袖转过身,轻轻地按着干干净净连桌布都扔了出去的雕漆圆桌,做子女的,只能看张英怎么处理了。

    旁人,还当真管不着。

    疯,也是吴氏疯。

    她看着自己之前撞吴氏上花瓶的那一只手,纤细苍白,搁在深色的雕漆桌面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那一刻,当真是什么也忍不住,一下就把人按着撞上去了。

    顾怀袖轻轻地勾唇一笑,看见孙连翘出来,便道:“嫂嫂累着了吧。”

    孙连翘摇头:“我看是你比较累……这一大家子……”

    一大家子。

    原本张廷玉早动了分家的念头,却是张廷瓒来劝,靠着兄弟间的情谊来维护着这一个家。

    张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到底吴氏陪了张英那么多年,为他养育了这许多的儿女,患难之中一起走来,晚年却闹成这样,到底这个家是强撑着,还是就这样散掉,还是个未知数。

    他张二说自己乃是半仙,铁口直断,可想到如今这个家会变成这样?

    张廷瓒一倒,却不知还要搅动出多少的祸事来。

    他不是自然死的,而是被人害了的。

    这一点,陈氏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在屋里的无数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顾怀袖更是知道那背后定然是伤口。

    张廷瓒是出宫之后遇害的,可到底是谁动的手?

    她闭上眼睛想了许久,却知道这件事不会完。

    张廷玉一直待在那儿,想必对这件事的不寻常更清楚,依着他的性子,看着寡淡,实则比谁都还重情义,即便是吴氏偏心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张廷玉那几年怎样地反抗过。

    他心里想着念着的是这一大家子,也有心口软的时候,若真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就不会答应张廷瓒那维持着这个家的请求了。

    真正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心血的人是张廷瓒,可背负了最多的人却是张廷玉。

    这兄弟两个,一个温润一个寡淡,却撑着整个张家。

    如今一个人没了,另一个人会怎样?

    三爷张廷璐已经远游在外,四爷张廷瑑还没娶妻,这一个家又会何去何从?

    她只这样想着,天便渐渐地明了,东方有鱼肚白,桌上的灯盏也显得暗淡,烧了一夜怕也接近枯竭了。

    顾怀袖起身吹熄了它,然后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院子里的人也就罢了,外面所有人都是肃容的一片,可是大房那边并没有哭哭啼啼的声音。

    顾怀袖一问,才知道张英与张廷玉一个上朝去了,一个往翰林院当值去了。

    可是大房的中堂之中,却已经停着棺木了,然而没有人哭。

    只有陈氏的丫鬟汀兰满脸压抑的悲切,端着水盆往屋里走。

    “汀兰,你家大少奶奶呢?”

    顾怀袖问了一声,一面悲伤涌上心头,一面又觉得费解。

    汀兰闷声带着哭腔,却不敢哭出来,只道:“在屋里,还在喝药。”

    顾怀袖由汀兰引着进了屋,一进去就闻见了浓重的药味儿。

    陈氏看见顾怀袖来了,只抬了一下眼皮,却低头继续喝药。

    “弟妹随便坐吧……我们大房,也不是招待你的好时候……”

    “大嫂,这……”

    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怀袖刚刚想要问,却看见了陈氏那含着嘲讽的目光。

    陈氏只道:“不敢……”

    人死了,都还不敢发丧!

    连一个詹事府的少詹事都敢射死,害他的人是谁?背后又有怎样的关系?一切都不敢说,谁又敢发丧?

    纵使张英与张廷玉再悲痛,也只能强忍着,没事儿人一样上朝。

    现在对外的消息是张廷瓒耀准备着回桐城龙眠山那边祭祖,所以不去詹事府了。

    原本这应该算是放线钓鱼,可当这一个人成为死人的时候……

    顾怀袖一下已经明白了过来。

    谁害了张廷瓒还没有一个定论,张英父子也不是那忍气吞声之辈,这个仇定然要报,可是向谁去报?张廷瓒好好的怎么会牵涉进这样大的事情之中?

    都还没有结果。

    陈氏要等的也是一个结果。

    她一口将碗里的药给喝进去,只狠声道:“我要活着,好好儿地活着,我要看着那害我丈夫的人死在我前面,千刀万剐!”

    往日云淡风轻的陈氏,如今却是满脸的阴狠和扭曲。

    她的求生意志,在她丈夫被害的这一日里,达到了顶峰。

    那是由仇恨堆积起来的东西。

    顾怀袖没有声音,只是默默地起身离开。

    她站在大房院落里,瞧着那只守着四名小厮的灵堂,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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