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侈侈,四目灵光,实有睿德,生而能书。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
    ——《春秋元命苞》
    青华捉了那手便不肯放,面上佯做愧疚,将当年之事挑挑拣拣,说得一番:
    “本座害得那仓颉上神错失六御之尊,心中有愧,合当拜会。可我与仓颉素无往来,殿下与仓颉上神有交,若是领着本座去了,便是帮了本座。”
    越鸟挣脱不出青华的手,被他一握竟生出一臂的酥麻,心跳如蝶翅飞舞,脑中强做思量——
    “小王自然愿意,可是帝君与仓颉上神既然有此往事,不如等明日小王制些仓颉上神喜欢的点心,再去诚心拜会不迟。”
    青华眼神一暗:“殿下知道仓颉喜欢吃什么点心?”
    越鸟哪知道青华心中计较,她一心只想为青华帝君讨仓颉个好,此刻连连点头,恨不得就要拍胸脯子,急急说道:
    “小王与仓颉上神同处一檐之下四百二十年,自然知道!”
    青华心中醋意横生,面上哑然失笑:好,好!这满眼尽是些情敌刁妇,何用五族来讨?自己不如与佛母将打一处,把这九重天杀个干净才好!
    “殿下只与仓颉上神做点心,不顾本座吗?”青华紧握了那手不放,只顾耍赖犯浑。
    “帝君如何计较这区区小事?”越鸟口出此言,语气间带着娇嗔扭捏,她是臊的厉害,可那青华帝君却明明是面露欢喜。越鸟心里忐忑,觉得帝君似乎是有意亲近,但却实在不敢自作多情——别个不说,这青华帝君是自断仙缘,万年的不染纤尘,如何能对她生出心思?帝君只不过待她亲厚,倒是她恃宠生娇,兀自生情,实在是不像话。这龌龊心思若是被帝君看破,自己丢尽脸面也是活该,只怕还要让这九重天以为灵山无道,教出她这不守清规的孽徒。
    “越儿依我,如何给那仓颉上神,就得双倍与我。”青华连忙讨赏,见越鸟红着脸微微颔首,这才面露得意。
    到了次日,越鸟一大早便制了点心,其中有桂花糕,莲叶羹,小松菌,合欢饼,还有一道合欢汤圆。这都是仓颉上神素日喜欢的素点,越鸟记得帝君吩咐,皆是一制叁道,两道留在妙严宫,一道装在点心盒子里,奉与仓颉上神。
    “殿下好手艺,这桂花糕,本座十分喜欢。”青华一边偷吃一边赞许。
    “帝君谬赞,不嫌弃小王手艺粗陋而已。”越鸟见青华帝君吃的香甜,心中好生快慰。可是她心怀鬼胎,不敢与帝君独处,此刻拔腿就要跑。
    “殿下往哪去?”青华心里正美,眼看越鸟要跑,他如何舍得?拢了她的腰身就抱进了怀里,再不顾名头缘由,就是绝不肯越鸟离了他去。
    “帝君快放开!”越鸟哪知道这青华帝君竟如此不端庄,丝毫不顾男女之嫌,将她强按在怀中。越鸟又惊又羞,虽然是坐在帝君怀中,却是两腿打颤,连手都微微发抖。
    “殿下手眼通天,若要躲时,便可自去。”青华心有计较——越鸟若是真的要挣脱,就是叁个青华帝君也未必就能按得住她。她这分明是破了清净,露出女儿心思来,既然如此,青华便更要得寸进尺。
    “殿下尝尝。”青华拣了一块桂花糕送进越鸟口中。
    越鸟虚坐在帝君腿上,不敢靠近,却也不敢挣扎,生怕她动起来,二人推推搡搡,更不成体统。她羞臊欲滴颤颤巍巍,别过脸去不敢看帝君,可那桂花糕到了嘴边,她不愿露出扭捏丑态,还是乖乖的张嘴吃了。
    “这糕香甜,只不过……不如殿下。”
    青华凑到越鸟耳边撩拨,越鸟哪能受得了这个?浑身如雷劈一般,连忙兀自站起,面露尴尬,背过身去不理青华了。
    青华见她如此,心中大慰——越鸟必定是已经与他有情,否则她一介佛门中人,哪来的娇羞?青华身热情动,心里是如舔蜜糖,如饮甘泉。他二人这片刻亲密,与他昨夜独自动情竟是云泥之别。他初尝情事,岂料竟是如此甘美滋味,一旦沾染上,便是如痴如醉,绝不肯再放下。
    青华见越鸟耳根通红,心里觉得万分可爱。但他了解越鸟的性子,若是他再胡来,越鸟怕是真的要跑了。青华虽然只有七世为人,可他心有所图,在这件事情上,比越鸟多生出些城府来——那西王母一向泼辣刁蛮,无法无天,可东王公偏偏是温柔深情,沉静如水,这才将那刁妇吃的死死的。越鸟心机灵巧,动中有静,他自然也得多备下些手段,不能一股脑的耍赖犯浑。随即收起撩拨,露出柔情,凑到越鸟身边温柔垂问。
    “殿下,启程吧?”
    果不其然,越鸟看帝君收敛了轻狂,虽然脸上还有羞臊,却抬起眼对帝君点了点头。
    青华与越鸟一路上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二仙到了弱水畔附近,只见那仓颉手中捧着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正站在他那那凤凰衔书台前迎候,倒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一般。
    到了近前,仓颉笑意盈盈,浑然不理会青华帝君,只对越鸟亲近说话:“早知道你要来,越儿看我这炉中,缺什么?”
    眼看着越鸟放了一束青焰在仓颉的手炉中,二人玩笑说话,甚是亲密,青华气的头顶都冒烟——
    原来这青焰不是给他一人的!还有那个仓颉!青华从没看清过仓颉的面貌,不是说他面生四目吗?原来都是放屁!这仓颉怎么如此俊秀!再想仓颉与越鸟在凡间传道四百二十年,心里更是横生醋意,越想越钻牛角尖——青华当日闯祸不假,可仓颉既然看管弱水,也总该拦拦他吧。这匹夫不知道生的什么心思,莫非是故意要他夫妻离散,好横刀夺爱吗?
    青华在脑海中暴跳如雷,面上却丝毫不露。他与仓颉同坐,仓颉也并不拜他,只对着书案上空出来的一块努了努嘴儿:“越儿知道我要什么吗?”
    越鸟噗嗤笑了,仓颉上神颇有些玩心,嗜甜如命,此刻竟然要讨点心吃了。越鸟连忙将那点心盒子奉上,仓颉食指大动,竟是摆了满桌,毫不顾忌,兀自大快朵颐。吃罢了啧啧嘴,似是意犹未尽,连忙追讨:
    “越儿现在既然暂居九重天,也不能让我日日惦记,总得多体念体念我这凡人肚肠,以后一日一送最好。”
    青华听得此话,一个眼刀甩给了仓颉,仓颉倒是不在乎,只是看越鸟眼色尴尬,这才对着青华开口。
    “青华帝君初见本座,觉得本座俊秀吗?”
    越鸟虽然知道仓颉一向是风趣爱玩笑,但这问题问的也太离奇刁钻了,让她好生吃惊。
    仓颉这话落在青华耳朵里,可是如同一个炸雷一般——这仓颉识天数,莫非也能读人心吗?这王八蛋有这么厉害吗?
    可青华虽然心里忌讳,嘴上却故作云淡风轻:
    “本座误信九重天传闻,还以为上神面有奇相。今日得见,上神样貌与常人无异,便知传闻不真。”
    “什么传闻?”越鸟不明就里。
    “越儿有所不知,世人传闻,说我是龙颜侈哆,四目灵光。所以但凡有人与我初见,往往都要大惊失色。这四目自然不真,这龙颜嘛……越儿说呢?”
    这仓颉面生笑意,眼泛桃花,分明就是在挑逗越鸟,看的青华怒向胆边生。这混账东西猜透了他的心思不说,还偏要拿他耍弄。这心机是何其的灵巧,果然不愧“文祖”之号。
    “上神天姿,不知道这四目之说究竟从何而来。不过上神造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如此造化,难道还在乎区区皮相吗?”越鸟笑道。
    “越儿千万莫要抬举我,我是人得道,不是落地仙,多得是凡俗心思,偏偏就看中皮相,比不得这青华帝君。帝君是天生的仙根,自然不在乎别议论他美丑。”
    仓颉拿腔拿调,竟是要和青华比出个高低来,青华越听越气,又不能自失身份,只能正色道:
    “上神便是玩笑,在明王殿下面前,也要顾及九重天身份。莫要让殿下这灵山中人,以为天庭众仙不成器,有相较之心。”
    越鸟眼看二仙初次相见,竟有些针锋相对之势。想来这二仙皆是功比天地,偏偏一文一武,凑到一起,难免有些伯仲计较,只能连忙打圆场:
    “帝君是战神,飒飒如玉山。上神是文祖,翩翩如紫竹。不过若是真要相较,恐怕二位都不及一人。”
    “谁?”青华与仓颉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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