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太后端坐于主位,手里翻看着册子。

    “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太后合上册子,“去将陛下爱饮的清河春泡上一壶。”

    “母后。”

    “陛下来的正好,这选妃册子是皇后亲拟的,哀家瞧了,都是个顶个的好。”

    正说着,太监便来通报说皇后也来了。

    孟宛瑜没想到谢凛也在,进来时有点愣。

    “瞧瞧宛瑜,”太后笑道,“都说妇人一孕傻叁年,可不是玩笑。快进来,刚生产完可不能受凉。来人,去将暖炉拿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给母后请安。”

    谢凛面色柔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礼。”

    孟宛瑜面色微红:“是。”

    她刚落座,太后便满意地夸赞道:“宛瑜贤惠,一边照顾着皇子,一边又操持着选妃。”

    “母后既提到选妃,朕有一事——”

    谢凛话音未落,就见太后在笑着点头,“哀家明白陛下的意思。既有承诺,自当遵守。”

    她看向皇后:“云霄将军的长姐萧澜,是我看着长大的,早年便与萧家主母商量过与陛下的婚事,只是后来诸多差错,这才没能促成。她年幼时性子烈,如今大了温顺了许多,与你合得来。”

    孟宛瑜看了眼谢凛,见其眸中闪着光,怔了怔,颔首道:“萧家妹妹臣妾也曾见过,倾国倾城又有将门嫡女的风范,自当是最合适的。臣妾……这就将册子补好。”

    “不必。”谢凛说,“直接传旨她会不悦,此事我亲自与她说。”

    孟宛瑜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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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清晨,萧戎练完武,发现廊前站了一位美人。

    萧澜身着一袭白衣,又加了件白貂绒披风,在即将落雪的日子里,清冷又圣洁。

    看见他望过来,女子那双美眸灵动:“这位将军,听闻今日休沐?”

    要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骗人,可将军在外风光,在家里尽是受气。昨夜他沐浴后兴奋地去她屋子,一进门就看见高高的两摞红皮帖子。

    而她,还一本又一本地仔细翻看,看上去没有丝毫不悦。

    他气得摔门就走,等了一夜也没人来哄。

    清晨美人问候,虽令他愉悦了些,却也没完全消气。剑柄紧握,剑锋凌厉,他再度飞身练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萧澜挑挑眉,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喂。”

    女子脚下一顿,回过头来:“将军叫我?”

    自从封将封侯,她便再也不叫阿戎了,萧戎不悦:“你去哪?”

    “佛缘寺。重开家祠,须得请神供佛,且得是宗祠子弟亲去。”

    萧戎就等她问一句“你去不去”,然而这大小姐偏偏不问,还撂下句:“将军慢慢练,姐姐先走了。”

    却未想刚转身就腰上一紧,后背一热,下一刻便被抵在了廊前的柱子上。他向来像个火炉,只要靠得近立刻便觉得热。

    萧戎凑近,似有似无地要贴上那张殷红的小嘴,“姐姐故意的?”

    那张俊颜近在咫尺,黑眸幽深,里面是她脸蛋微红还有些慌乱的样子。

    这模样看得萧戎难忍,先是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覆在她的耳边:“回房去?”

    气息交缠,萧澜身子颤了颤,双手推着他:“不行阿戎。”

    “那就在这儿。”他的手钻进了她的披风,暧昧地抚着她的后背,“姐,我们好久没做了。”

    萧澜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双美眸瞪着他,被他的厚脸皮惊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名掌心一热,萧澜嗖地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副浪荡的样子,“你、你——”

    “我怎么了?”萧戎一手箍着她的腰,一边拿起她干净好看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她纤细的手指。

    撩得人心痒难耐。

    末了他唇角勾起:“澜儿好香,哪里都香。”

    萧澜脸红得要滴血,“我今日特意早起沐浴梳妆,就是要干干净净去请神佛像,断不会答应你的!赶紧放开。”

    这话他听得明白,立刻就放开了她。

    萧澜还有些不解,怎么今日倒是挺听话?

    结果就听萧大将军说:“我与姐姐同去,现在不能,回来总可以了。”

    萧澜懒得争辩,任由萧戎跟在她身后。

    时不时回头瞧瞧,不由在心中咂舌。狗屁的冷面禁欲将军,还盛传他痴心兵法不近女色?

    临到了佛缘寺大门,已有高僧立于门前等候。

    萧澜得体行礼:“有劳大师在此等候。”

    那老住持看上去有些年岁,听说是自幼便长在寺庙,日日供奉神佛,得了菩萨点化,凡得其通鉴者,自当平步青云一生无忧。

    萧澜原不信这些,但也隐约觉得萧家之祸,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此番重开家祠,她也多般注意。

    大师原本还与萧澜言笑寒暄,一边向里走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立时面色一变。

    萧澜不明白大师为何忽然变了脸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欲一同进庙的萧戎。

    “施主。”大师神情肃穆地看着萧澜,“此人不可入庙,还望施主勿怪。”

    “大师此言何意?这是我弟弟,同为萧氏后人。”

    “杀孽太重者,神佛不渡。”

    萧澜也肃了神情:“大师该知道,他是卫国之人,沙场上沾的人命,难不成也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施主该知我指的杀孽,是自幼屠戮积起来的罪孽。”

    萧澜一怔。

    此人绝不可能知道萧戎的其他身份,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过往。

    “若我今日定要与他一同进去呢?”

    见萧澜动怒,大师面上也未曾改变,“那便让他在神佛面前再造杀孽,杀了贫僧。”

    “你——”萧澜盯着大师,“神佛遍天下,我也无须非在佛缘寺。”

    “姐。”

    萧戎拉住了萧澜的衣袖,萧澜看向他。

    “我在外面等你。”

    “不必,阿戎,咱们去别处。”

    萧戎看着她,没有说话。即便神佛遍天下,也断不会有哪一尊愿意破戒。既如此,又何必平白颠簸。

    萧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执拗不让进门的大师。

    “我便要看看,佛能普渡众生,为何就不能睁眼看看曾无奈深陷暗狱之人!”她拂袖踏入了佛缘寺的门槛。

    祭佛,上香,拜佛,请佛,一应事宜那大师一直陪在身边,只是沉默不语。

    直至结束后,才说了一句:“施主虔心请神佛庇佑,神佛像不日便会由小僧送至家祠。”

    萧澜走出来,见那大师不再说话,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方才有些口不择言,还望大师勿怪。”

    大师笑着摇摇头。

    “大师既能看出我弟弟……杀孽太重,可有化解之法?”

    “无解。”

    萧澜皱眉:“大师为何如此笃定。”

    “他本是薄情之人,杀人是他的天命。现不知为何眸中有了情念,但终究……不是好事。”

    她虽不想相信什么天命,却又不知为何红了眼眶,“还请大师明示。”

    “寻常人想要的位高权重和金银财帛,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寻常人唾手可得之物,寿数,姻缘,子女,想要得到完全……于他而言便是奢望。”

    萧澜想,她是不该多问的。阿戎已遭遇过诸多不幸,后半生定能安然无恙,享有万福。

    脚下有些不稳地出了寺庙,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刚刚入冬的风吹来,竟那般冷冽。

    佛缘寺虽在城郊,四周却也并非荒无人烟,不远处的屋顶燃着炊烟,家家户户散着膳食飘香。

    萧戎就站在离佛缘寺大门不远的地方。

    风吹起他衣襟一角,而他却浑然不觉冷,负手而立,将手中那柄利剑藏于身后。

    而他眼前,是叁叁两两的孩童正你追我逐,嬉笑打闹声伴着袅袅炊烟,诉说着人间烟火。萧澜站在原地许久,她看着那道带着期冀的孤独背影,感受到了他从不会诉说的寂寥。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萧戎回过头来,看见她出来,立刻唇角勾起,大步走了过来。走到石阶低下,他伸手:“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的手很热,笑也温柔,只是萧澜却不知为何心中抽痛。

    “自来请神供佛都要仔细,你可是等得不耐了?”

    萧戎将她扶上马车,“我哪敢。”

    虽不知为何,但他知道,姐姐今日不高兴。

    一路都很安静,他亲自驭马到了府门口,看见门口的人,不由皱眉。

    “奴才拜见将军,拜见萧小姐。”

    萧澜拉开车帘,“公公安好。”

    来者是承吉,谢凛身边的亲信侍从。

    “公公特意来了侯府,可是有事?”

    承吉躬身:“陛下有旨,宣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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