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的感觉非常矛盾,一方面,她挺欣喜赵长卿噎夏老太太的本事,另一方面,一个刁钻的婆婆与一个强势的媳妇,让夏太太颇没有存在感。

    赵长卿在夏恭人面前给夏老太太难堪,夏太太劝赵长卿,“你这性子也忒急了,你伯娘还在呢。老太太那个脾气,霸道了一辈子,是难改的了。咱们做晚辈的,哄着她些也就是了。你是个直率人,我就是担心若传出去,不知道你性子的该说你的不是了。”

    赵 长卿道,“伯娘不过是来打听蜀锦阁的底细。自从永安侯夫人与永安侯生母翻脸以来,少卿府同李老太太也一直很冷淡。李老太太在蜀锦阁入股赚了银,为了缓和同 夏家的关系,将这赚钱的路子告诉伯娘。伯娘是个谨慎的人,知道杨姑娘与我们家有亲,今天特来探听蜀锦阁的根底。若真是可靠的生意,伯娘也会入股的。”

    夏 太太心下暗叹赵长卿的聪明机敏,尽管早早离场,也能猜到夏恭人的来意。夏太太却另有打算,她道,“我看今天族嫂的样子,是极有兴致参上一股的。”夏太太虽 认得几个字,却绝非博古通今之人。先前她想入股,儿子丈夫都不乐意,赵长卿还拿出汉代的皇帝来说事。皇帝不皇帝的,夏太太不懂。官场之事,夏太太也不懂, 但夏太太也自有主意,她想着,跟着大官家做事,总不会错的。若夏恭人真的参股,她跟着发些财,总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吧。

    夏太太兴致勃勃,赵长卿明白,不仅夏恭人被杨玉芙勾起发财的兴致,恐怕夏太太也是重新起了兴致,更不必提夏老太太夏姑妈了。

    赵长卿只当未明白夏太太的意思,道,“蜀锦阁的生意与蜀王府相关,入股毕竟不是小事,若伯娘不知此事,还是提醒伯娘一声。”

    夏太太道,“这不能吧。听你表妹说,是柳家一位族人在蜀锦织造司有些关系,这才做得起生意来。”

    赵长卿温声道,“做生意的人,谁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的,也不会有人白白的让出利润。”

    夏太太观量着赵长卿的脸色,轻声问,“长卿,你是不是不大喜欢芙丫头啊?”夏太太一直觉着,赵长卿或许是介意夏文之前与杨玉芙定过亲事,吃醋之类的原因,故此,对杨玉芙做生意的事很有些意见。

    赵长卿望夏太太一眼,道,“我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与相公先前定过亲事,是她自身隐秘颇多。俗话说,反常必为妖。太太如今不信,今日多少人入股她的生意,将来必有多少人因她而遭秧。”

    赵长卿这话一说,夏太太愈发认定赵长卿是吃醋,笑着劝她道,“你尽管放宽心,咱们才是一家子呢。芙丫头是因为她乍到帝都,咱们两家住得近,此方走动的近了。可这里外亲疏,我是明白的。就是文哥儿,你们成亲这些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赵长卿勾唇笑笑,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夏太太竟真的认为她是在吃杨玉芙的醋……

    当天晚上,夏老太太又与儿子抱怨了一番孙媳妇如何不尊重她的事,夏老爷宽慰老娘几句,回头问妻子是怎么回事。

    “大 家说起话来,老太太非得让文哥儿媳妇去请芙丫头过来。文哥儿媳妇差丫头过去,老太太就不乐意了,姑太太不但不劝着些,还一个劲儿添油加醋。芙丫头岁数小, 还得叫文哥儿媳妇一声表嫂呢,哪里用得着亲自去请她。”夏太太道,“再者,芙丫头先前跟文哥儿定过亲的,叫谁去不好,非要文哥儿媳妇去。这女人哪,心窄, 文哥儿媳妇心里怎能痛快。”

    夏老爷也不喜欢杨玉芙,可赵长卿这脾气……夏老爷道,“有些不甚柔顺哪。”

    夏太太道,“边城人都是直性子,喜怒素来摆在脸上的。”

    夏老爷叹口气,“待以后给武哥说亲,可得好生考量考量。”

    夏太太劝道,“家常过日子,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都是一家子,过去就罢了。”

    夏老爷不再说什么。

    赵 长卿也在与夏文说夏恭人到访之事,“老太太兴许是将没能入股蜀锦阁的事算在我头上,我实在坐不下去,就寻个由头告罪回来了。后来听太太说,伯娘也有意入股 发财,这是来咱家打听蜀锦阁的底细来着。咱们与族伯在帝都,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原就该守望相助,咱们既知不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伯娘上当,若是有机 会,还是与族伯说明原由。”

    “她这是要干什么?”夏文看妻子一眼,对杨玉芙很是不满,“这样的不安分,倒叫我想起边城的冯简来。”

    赵长卿挑眉,“冯简不过求财,杨姑娘可不是求财这样简单。”

    服 侍着夏文换了家常衣衫,赵长卿倒了盏温茶给他,摒退侍女,叫永福守着门,与夏文道,“不瞒你,杨表妹来者不善,这些天,我时时思量,究竟没个头绪。”赵长 卿自杨玉芙送鞋的事,一直说到她做生意,言语中完全针对自己的事,都与夏文说了。赵长卿道,“我自小在边城长大,若不是在边城遇着你,再去不了蜀中的。我 自问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若说是因着你的缘故,让她记恨我,我是无话可说。”

    夏文险呛了茶,连连摆手,“这真是冤枉。”自从家里出了事,他见都没见杨玉芙几面,更不可能有什么私情。

    赵长卿道,“我当然知道你对她没意思,就看她现在做的事,也不像对你有意的。今天我试探了试探她,她恨我是真的,我却想不出原由,索性也不想了。”

    “我 这些天一直在思量她做的事,咱们也是做过生意的,蜀锦哪怕如今卖的好,也是新近的事了,我虽没看杨姑娘铺子里的账,也觉着她现在大家大业来得突然。何况, 立足未稳就将手伸向帝都三流人家,勾搭着人们入股分红。你说,她图的什么?”赵长卿道,“听你说,杨姑娘以前对生意之类的事一窍不通。她这种本事,肯定不 是在娘家学来的,倒是自蜀王府归家后,性情与先时大不相同,对不对?”

    “她有这样的变化,不可能自别处而来,定是蜀王府的原因。”赵长卿正色道,“我怀疑,她背后的人就是蜀王府。”

    夏文亦觉着杨玉芙诡异之处颇多,不过,他是传统的读书人,皱眉思量,“她已经被放出蜀王府,又嫁了柳举人。若是她与蜀王府藕断丝连,柳举人怎么能相容呢?”

    赵长卿道,“我们这样想,第一种可能,杨姑娘不与王府有任何联系,她就是靠自己与柳氏那位在织造司不入流小官儿的族兄做起这偌大生意,你觉着,可能吗?”

    夏 文自己都点不了这个头,赵长卿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种可能,杨姑娘活了这十几年,前头就是乡绅家的闺女,她的性子,你肯定略知之一,若按杨姑娘原来的 脾性,可能有今天吗?她这十几年,就分两个阶段,第一是未进蜀王府前,哪怕相貌出众些,不过小家碧玉,见识人脉都是有限的。不然,也不会在蜀王世子瞧上她 之后,杨姨妈欢天喜地的去退亲,是不是?第二就是她去了蜀王府,从蜀王府出来,人就变了。她的变数,必然是来自蜀王府。”

    “蜀王 府给她钱给她生意,她结识一些三流官宦家的女眷,拉她们入股做生意分红利。永安侯生母李老太太拿五千银子入股,三个月的红利便有一千五百多两。”赵长卿低 声道,“李老太太又拉着伯娘一道发财……族伯官职不高,也是正四品的官儿,堂堂大理寺少卿呢。当日冯简之事,那还不过是求财,杨姑娘明显不缺钱,我一想到 她的意图便不寒而粟。”

    夏文生就是谨慎之人,大为皱眉,咬牙道,“她怎么敢,这若一不小心,可不知要连累多少人了。”

    “你 还记不记得陈郎中背后说我在边城开药堂之事,若不是陈郎中上本,宫里的差使也丢不了。”赵长卿道,“先前,我一直以为是朝中大臣因皇后娘娘代陛下朱批心生 不满,拿我做个伐子。可始终一事想不明白,边城离帝都千里之遥,咱们又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家,谁还为了查咱们跑那老远的地方呢?何况若是要给皇后娘娘以颜 色,与皇后娘娘相关的人事多了去,如何拿我开刀?再者,太爷与彭相可是莫逆之交,彭相身为内阁之首,就是大舅爷为官时也多受彭相提携,香火情总还是在的, 不会是出自彭相的指使。如果有杨姑娘这样深查过我的根底,又恨我至深,偏生她与蜀王府极有关联。当今蜀王是陛下的叔叔,藩王之中,位高权得当属第一。若我 所料不差,那事定与杨姑娘相关。”

    夏文怎么都想不通,道,“自来都是她对不起咱家,咱家何曾对不住她?”

    赵 长卿道,“杨姑娘恨咱们的原因,我想了两个月都想不透。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着紧的跟宋大哥提一提这事才好。蜀锦阁的底细,靠打听只能打听些浮面上的东西, 若宋侯府肯出手,查一查蜀锦阁。不然,你看如今的情势,她置宅子都要置在咱家隔壁,与咱家往来甚密。倘她事发之日,咱家难保受其牵连,介时恐怕一千张嘴都 说不清,冤不冤枉?如今先与宋侯府通个声气,才好择清咱们自家,提前做好防范,将来才能平安哪。”

    夏文道,“你也与十五公子见过面,我总觉着十五公子为人不错,当初她自蜀王府被放归本家,十五公子还特意与我说起过。”

    赵 长卿道,“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何况蜀王有十五个儿子,杨姑娘在蜀王府是蜀王世子的人,十五公子是庶出公子。不要说皇室王家,就是寻常的土财主家,为 家里产业,兄弟反目的不在少数。这蜀王府,你想,蜀王是今上的王叔,年纪七八十岁了。蜀王世子也五十几岁,鬓发斑白,十五公子才二十出头,兄弟父子各有盘 算亦不稀奇。不然,好端端的,十五公子当初与你说起一个侍女被放归本家的事做甚?也怪咱们那会儿没好生思量,如今我才想起来,约摸是应在杨姑娘另有身份这 件事上了。”

    夏文道,“那明儿就去找阿让说这事。以后别叫她来咱家了。”

    “可怎么跟太太说呢?”

    这样的事,夏文向来不叫妻子出头,免得妻子难做,他道,“我去说。”

    赵长卿叹,“终是两难全。”夏太太已认定她是吃杨玉芙的醋,哪怕夏文去说,夏太太成见在先,定要以为是她吹了枕头风。

    夏文道,“咱们这也都是为了家里好。”他对杨玉芙在夏家隔壁置宅子的事早别扭了许久,若换了他,避嫌还避不过来,哪里还上赶着要做邻居呢。

    这样一想,的确忒个可疑。

    赵长卿觉着,如果杨玉芙的目的是为了让她过不好日子,在某方面说,杨玉芙的确是办到了。夏文说,这是为了家里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

    在夏老太太夏姑妈对赵长卿怨怼颇深之后,夏太太因长子与她说的,少与杨玉芙来往之事,心下认定是赵长卿吹了枕边风。

    夏太太道,“就是寻常的亲戚,何况现在邻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便是陌生人,住得近了,还得互相帮衬呢。”

    赵长卿道,“先前我说杨姑娘与蜀王府相关,当初陈郎中上秘折参我在边城做大夫的事,就是杨姑娘指使的。相公这才恼了她。”

    夏太太吓一跳,眼睛瞪得老大,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赵长卿笃定,“实在千真万确之事。”

    夏太太哆嗦了一会儿,连声道,“不成,叫她过来!若真有此事,我必要问她个原由究竟,我这做姨妈的是哪里对不住她了,竟叫她生出这般歹心来!”

    赵 长卿劝夏太太道,“杨姑娘身份绝不简单,就是叫她来,她如何肯认?不要说太太问她,哪怕大理寺审她,恐怕她也难说实话。太太细想,您是杨姑娘的亲姨妈,她 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去蜀王府之前,她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样?她身上颇多隐秘,对我在边城的事一清二楚,若背后无人指使,她绝无这等本领。”

    赵长卿能稳住夏太太,是因为夏太太还算明理,有着正常人的思维。如夏姑妈这等糊涂人,纵使说下天来,她依旧是有自己的说辞。

    夏 姑妈撇撇嘴,与夏太太道,“嫂子是个宽厚人,当初也有眼光,给文哥儿娶了这样厉害的媳妇,持家赚钱都是一把好手。只是,不是我这做姑妈的说话难听,如今我 再不说两句公道话,憋也憋死了!文哥儿以往多孝顺的人,嫂子说什么他听什么。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初时还不信,如今见着自己亲侄儿这模样,不信也得 信了!文哥儿如今眼里除了他媳妇,也没别人了。媳妇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媳妇说句话,比皇帝老爷的圣旨还灵。”

    “这还得是嫂子你 的眼光,若换了咱们老家的柴火妞儿,哪里有赵氏这样的本事呢?一会儿说杨丫头这里不好,一会儿说杨丫头那里不妥,这又说杨丫头同蜀王府有关系,真不知她哪 儿来得这些心肠?”夏姑妈冷哼道,“杨丫头都已经嫁给柳家了,自己置了宅子特意接婆婆来帝都享福。那样宽敞气派的宅院,正房自己舍不得住,要留给婆婆住。 自己院子不收拾,婆婆住的院子得收拾一新。这样贤惠的媳妇,要说她与蜀王府不清不楚,谁信?如今就现成的有人把鹿说成马,将白道成黑!亏得嫂子你竟也真 信!”

    “不过就是她嫉妒人家样样比她好,再者说,先前咱们两家议过亲,她见着杨丫头心里不痛快,便想出这一出一出的计谋来!她也 别太得意了,只当别人是傻子呢!”夏姑妈冷笑道,“自从文哥儿娶了这个媳妇,不要说文哥儿眼里再无尊长,就是大哥,以前咱们青城县有名的孝子,咱娘说一, 大哥不说二的。如今怎么着?别人家的媳妇,纵使厉害,不过降伏丈夫罢了。就咱家的媳妇,竟连公公都有办法降伏了!我看,以后咱们都改姓赵算了!”

    往日夏老太太夏姑妈诋毁赵长卿,夏太太第一个不高兴,如今夏太太只是讷讷的说一声,“姑太太这话也严重了。”便再不言语。

    不论夏姑妈夏老太太说什么,赵长卿都不会在意。在赵长卿心里,她们不过是外人罢了。倒是夏太太这种反应,令赵长卿心寒。

    赵长卿什么事都不瞒苏先生,苏先生轻描淡写,“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就是这样了。”

    赵长卿叹道,“看别人过日子都挺容易,怎么到我这儿,总是费力不讨好。”

    “你 不过是瞧着别人容易罢了。别人的难处你不知道,也看不到。”苏先生见赵长卿不信,温声道,“以前有个人,生为侯府嫡女,嫁也嫁得才貌双全的男人,那男人出 身贫寒,为人极有才干,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当初成亲时聘礼没多少,她也没嫌弃,嫁到男家后,男人官场礼尚往来,都是这女人拿嫁妆补贴。就这样,女人也 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因为这男人有个不知所谓的老娘,时常办些蠢事,惹人讥笑。那婆娘既窃喜儿子娶得侯门贵女,又嫉妒媳妇高贵出身,见识举止非她可比。做婆 婆的想挑剔,什么事都能挑剔出不是来。初时这婆娘跟儿子说媳妇不好,儿子不信,可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说,日日说,好也变成不好。后来,这女人很早就过逝 了。”

    “我没这样高贵的出身,处境倒还不至于此,太太暂还没说我的不是,就是老太太、姑太太天天念叨。”原来竟还有比她更倒霉的,赵长卿问,“先生,你说的是哪家太太?”

    苏先生轻叹,“这人就是皇后娘娘的生母。”

    赵长卿心下一惊,说不出话。

    “武 安侯夫人,不,现在是子爵府了。纪夫人没有亲生儿子,她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嫁给宁安侯为正妻,次女嫁的是当年的金科状元宋荣。宋荣才干一流,就是世族出身 的子弟也鲜有能与他比肩的,他总不能说是糊涂人。岳家那般恩重,他犹未念夫妻之情。”苏先生心下忧虑,“当初以为夏家会在边城安家,守着娘家,你总不会吃 亏。我实未料到今日境遇,长卿,你一定要小心。”

    赵长卿点头,内宅里的丫环都是吃她饭的,府中一举一动,没人能瞒得了她。赵长卿小声问,“先生,皇后娘娘知道她生母的事么?”

    苏 先生讥诮道,“元配一死,宋荣忽就情深意重起来,在皇后娘娘小时候,宋荣就年年给元配烧纸焚香,大做道场,做足痴情嘴脸。连宋家那老婆子都改口找出长媳身 上无数好处,赞颂不已。何况,媳妇是外人,儿女可是骨血。宋荣那等贱人,待儿女竟是没的说。如今更是父凭女贵,直接做了国丈。于纪家,宋荣是大有出息的女 婿,纪家更在嫡女过身后,将庶女嫁到宋家做继室。于儿女,宋荣也不算不称职的父亲。于姻亲故旧,只要宋荣官场一帆风顺,谁做宋太太,他们更不会有意见。没 有人会说元配当年的委屈不易,顶多是给她做个气派的牌位,这还是因为她有个做皇后的女儿的缘故!”

    苏先生鲜少有这般激动愤怒的时候,赵长卿一面劝着苏先生,一面想,苏先生或许与皇后娘娘的生母有着不错的交情,不然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第232章

    赵长卿也没多少功夫去计较夏老太太、夏姑妈这些事,赵长卿直接吩咐门房不要让杨玉芙进门,但夏姑妈主动出去串门子,赵长卿也不能打断夏姑妈的腿,不让夏姑妈出门。

    不 知杨玉芙给了夏姑妈多少好处,夏姑妈对杨玉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杨玉芙苦笑,”前儿得了些庄子上送来的鲜果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原想着送些过去 给老太太、姨妈、姑妈尝尝,门房拦着,竟不得进门。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回来了。“她着实没想到,赵长卿真做得出来。

    夏姑妈扶 一扶鬓间的红宝石簪子,她活了大半辈子,三任丈夫也没哪个给她买过这般贵重的首饰,这还是杨玉芙记着她的寿辰着人悄悄送过去的,足足实实的一套金镶宝石头 面,光华灿灿能耀瞎狗眼,夏姑妈舍不得全都戴了,留出一半来,打算日后给闺女做嫁妆。夏姑妈叹道,“如今文哥儿媳妇不知发了哪门子的疯病,就是我过来说 话,说不得她在背后又得跟文哥儿说我的不是。现在家里,姓夏的说话是不顶用的,非得姓赵的说了,才管用。”

    杨玉芙轻愁染上眉梢,道,“定是我哪里不好,得罪了表嫂,才惹得表嫂这般厌弃了我。”

    好处绝对没有白给,夏姑妈安慰杨玉芙道,“你不知道她,仗着自己有几个银子在手,狂得跟什么似的,平日里银子大把往外撒,也不肯给家里人用的,哪里有你一半的贤惠孝顺。你姨妈以前看她千好万好,如今也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杨玉芙忙道,“姑妈切莫这般说,您跟表嫂才是一家人呢。这话若叫表嫂听到,说不得更得嫌了我。”

    夏姑妈吊着眼睛,厉色十足,道,“你理她呢!她不叫你去,我还不能来了!她在家称王称霸眼里没人也就罢了,难不成,她还打算管到你这宅子里来!”

    杨玉芙柔声道,“我这里好赖的,姑妈也知我命里坎坷,什么委屈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呢?日子便是艰难,也能熬过去。我是担心姑妈,您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提防的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知道的说您坦率,不知道的未免多想。”

    夏姑妈下巴一扬,本色顿显,“我理她!”

    “姑 妈听我说,您就是有天大的不满,也暂且忍一忍,殊不知隔墙有耳哪。”杨玉芙劝她道,“表嫂是与表哥过一辈子的人。如今表哥眼瞅着有出息了,老太太、姨妈、 姑妈都上了年纪,以后还不得是表嫂当家。我说话不中听,却是实话,就是莲表妹,没有自己同胞兄弟,以后还不得指望着表哥么。您说话不提防,叫表哥听到没什 么,毕竟您是亲姑妈,骨血在这儿管着呢。可表嫂不一样,若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也便罢了。表嫂精明厉害,寻常男人都不及她,您真叫她恼了,日后于您不利 呢。”

    夏姑妈道,“我如何过得那般憋屈日子。再者,还没到我要看她脸色吃饭的时候呢!就算到那时,我也不怕!大不了去街上要饭,我也不受那个窝囊气!”

    杨玉芙笑的无奈,“我是再劝不动姑妈的,只盼姑妈闲了能想一想我说的话。要我说,现在这些事也不打紧,慢慢来也无妨。只是眼前的大事,姑妈怎么看不到呢?莲表妹眼瞅着到了年纪,姑妈再不给她议亲,姑娘家耽搁了年纪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说到赵莲的亲事,夏姑妈叹道,“我正为这个发愁呢。若在咱们老家,相熟的人家多,她这亲事再不必愁的。只是在这帝都,两眼一摸黑,好一些的人家都不认得,往哪里去议亲呢。不知根底的,我又不放心。”

    杨玉芙眼波流转,盈盈笑道,“现成摆着的好人选,姑妈怎么看不到?”

    夏姑妈不解,“你说的是哪个?”

    杨玉芙笑,“武弟如何?我看他上进的很,如今在宋侯府念书,这关系若交往好了,以后前程妥妥的。”

    夏姑妈叹口气,“别提了,我先时也看好了阿武,只是算命的说他们两个属相不合。”

    杨 玉芙挑眉,“哪家算命的说的?姑妈别平白被人糊弄了。如今道家不可靠,听说前几年太后娘娘笃信道家,就出了事。西山寺、天祈寺最是有名的寺院,姑妈若真有 意,悄悄的拿了武弟和莲妹的生辰八字,去找高僧算一算,若高僧说不合,这是真不合。若高僧说大吉大利,姑妈错失了这等好姻缘,我都为莲妹可惜。”

    夏姑妈犹豫,“这不能吧?”

    “您想一想,太后娘娘都能上了当,何况咱们这些凡人。”杨玉芙笑,“其实依莲妹的人品,再好的人家也配得上。武弟胜在知根知底,且以后姑妈与表妹依旧住在一处,也不必担心表妹日后受委屈。”

    闻此言,夏姑妈大有知音之感,“若不是因这个,我也不会想着亲上作亲。”想着杨玉芙明明与夏太太关系更亲近,却肯这般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夏姑妈深觉贴心。

    杨玉芙笑,“姑妈也不必急,凭表妹的人才,不愁没好亲事。”

    夏姑妈笑的心舒意畅,“只盼如此了。”

    说 着,夏姑妈又问起蜀锦阁入股之事来,杨玉芙面露为难之意,“我知道,先时姨丈保霉,总是与我有些相关的。我也是因这个,总想着,以前没本事,心里愧疚罢 了。如今有这个机会,能让我赎一赎当年的罪过,就是上苍对我的怜悯。只是,表嫂表兄都嫌了我,还怀疑我是心怀叵测。这事,还是算了吧。”

    夏姑妈忙拉了杨玉芙柔若无骨的小手道,“你别多心,你表哥再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皆是因娶了这个媳妇,他便糊涂了。他糊涂,我与老太太不糊涂,你姨妈也不糊涂。我问你,那天族嫂过来,她可入股了?”

    杨玉芙柔柔道,“我来帝都这么久,只听过伯娘的名声,因我这个出身,再者相公也还未考出功名来,我再不敢登门的。想来是我自己多心了,伯娘再和气不过,那天她叫我有空过去说话,我厚着脸皮去了一回,伯娘十分慈和,瞧得起我这小生意,就是我的福气了。”

    夏姑妈一拍大腿,更加恨不能现在就掏银子,道,“这就是了。大家都说你好,就她一个说你不好,你终究是好的。难不成,别人你都应着,到了咱们这里,你反要回绝我不成?”

    杨玉芙笑,“姑妈信我,也算我没白孝敬您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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