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莠松了手,让她去外屋睡觉,床都给她铺好了,段昀芸不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段莠说:怎么了呀。段昀芸把脸埋他衣服里。她想得是:太好了,她觉得不般配,应该有坏事来,才觉得像真的。坏事能有多坏,段莠打她,或者……有别的,总之要是坏事。段莠不是喜欢那种么,也可以跟她玩,她会喜欢的,因为会扫清这种她欠了什么的感觉。段昀芸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急急地想着这些,还是开不了口,只能固执地抓着他。

    段莠说:那还和舅爷爷一起睡吧。他把她拉上了床,让秀儿来关掉灯,一片儿黑里段昀芸开始脱衣裳,脱到里面,段莠抓了她的手: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段昀芸说:我睡不着,太高兴了。"高兴什么?""见着你。""好了,往后天天见。"

    段昀芸又要哭了,怎么挨上这么一颗水包子。段莠捏她鼻子,"不能。"段昀芸就着他的手点头,段莠说: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好啊。"段昀芸想说话,一肚子的话,而且没有灯,很助长她。段莠说:不嫌舅爷爷管得宽得话,不要学那些了。段昀芸说:我怕今年走不成了。段莠说:怎么走不成,你聪明。段昀芸说:我怕万一,我没法复读的。段莠说:你放心上学,舅爷爷帮你。段昀芸不说话,隔会儿又说: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段莠说:气话。段昀芸说:真的。她想,要能跟段莠结婚就好了,那样待在这里很有名份,他们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当然只是想想,知道不可能。段莠说:毕竟是你的亲父母。段昀芸说:他们还没有你对我好。段莠说:怎么会,到底是他们养你长大的,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段昀芸难受了,又想如果她是段莠生的就好了,段莠生她,又对她好,她也能爱他。越想越偏了,但是心再乱也是温乎乎的,像蓬蓬的大被子,她跟段莠伙着一床睡,段昀芸的腿往前靠,挨着段莠的,渐渐地跟他的腿缠在一起了,段莠的脚还是凉,她的两脚合夹住一只,暖热了,换一只,然后对着段莠用闪闪的眼看,小狗样的眼。段莠还没让段昀芸看,在她走了的日子,他养了条狗,可是有点难受狗毛,养得很远,平时就摸两把玩玩。

    段昀芸第二天去培训学校把钱退掉了,账户上的数字又显得丰盈了。回家的时候看见段莠在跟只长毛小狗玩,那狗拼了命地拱上去要舔段莠的手,被段莠的脚拦着,那样子真有点像她,段昀芸羞涩地上前,段莠忙把狗拨给她,狗警惕地对着她嗅、发抖,段昀芸怕生狗,又躲到段莠背后,段莠说:走开玩去,云云。段昀芸以为在说她,看过去,段莠是在跟狗说:云云,走,去那边。段昀芸明白起来:她不在,狗替她!段莠把狗呵走了才想起段昀芸,解释地说:"不知道起什么名字了。"段昀芸把他的袖子甩手扔开,往里屋走去,段莠在后面叫她:昀芸。段昀芸回头瞪他,刚跑走的狗也听声飞地窜过来到段莠脚底下了。段昀芸说:"在你心里,我跟小狗一样。"段莠一下子笑了,想逗她,看她那又要哭的劲,还是不逗了,人刚回来,心还生分着,过几天再玩嘛。于是上前去哄了。段莠哄人跟逗人差不多,段昀芸低着头生气,段莠觉得可爱可怜,去拿指甲搔了一下她的脸,却不想段昀芸马上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段莠接着笑,却把手收了回去,段昀芸等了他一会,也没有好意思动,那一下亲昵,反而把他们拨远了。段昀芸想,不能老这样了,段莠更把她当卖的,可是忍不住,她想跟段莠亲近。段莠是在这边作礼,怕又把段昀芸给弄跑了,这俩可怜人,对对方都颇有误会呢。

    这是月末,月初,段昀芸的银行卡里又进来钱了。早不进晚不进,偏是一号,是考察还是给她颜面呢,不细想了,有钱总是好的,她这次学会了留钱,把有的都捂紧实,然后尽可能地花别人的,比如除了别人请,决计不吃外食,一贯对父母那边哭穷,哭得恨了给了点立马攥住不放,再有换季了段莠的裁缝又来家给段莠量身,段昀芸腆着脸也去蹭了几件,还趁段莠没在听,跟那裁缝说腰要勒窄,袖子放长,她爱穿那样式的。别的也是,能走段宅后院的帐的,殷勤报上去统一采买,更像段莠宅子里养的人了,失颜面比花她的钱好,她那院里的阿姨,以前总容她摸走她点东西,现在发现了,马上指出来,说得那老人脸面挂不住,道歉着走了,段昀芸坐在房间里,一位一位地思忖短信里的余额数字,想想以后,只会嫌少。放假的时候她跟李维笃协力去他家地下室偷酒,一块儿卖了七千多块钱,分了她两千,晚上打麻将她又赚了他一千,简直是日进斗金,李维笃对朋友义气大方没得说的,知道她那段时间贫困,成天地请她吃饭,段昀芸现在又有钱,也没想请回他,她还跟他睡觉呢,也当卖给他好了。至此,段昀芸成为一名彻底的守财奴,老鼠一样护着她的银行户头,小时候段母总坐餐桌旁辫着小脚,用一款灰色计算机跟黑色牛皮本算账,段父花了多少,段母花了多少,段昀芸花了多少,都要不留情地记下来,然后大声地念帐,现在,段昀芸很有那样的风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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